雪山巍峨連綿,與天同色。萬籟俱寂,只餘風雪肆意的嗚呼嚎叫。

忽的傳來一陣異動之聲。明煜小心翼翼把雪蓮裝進筐中,警惕地抬頭觀察,見山頭不斷有積雪滾落,不久將釀成大勢,忙四周張望尋找避身之處。

奔走中,明煜見著一塊有他半身高的褐色岩石,忙不迭加快腳步趕到岩石下,四肢並用抓牢它,緊張地靜待雪崩過去。

雪崩看似輕盈皓麗,實則有著吞噬一切的可怖威力。

周遭不斷有風雪想將明煜牽拉捲入,幸得有避身的岩石,不然他可不知會被卷挾掩埋在哪處。

肩上的負擔愈加沉重,眼看要連人帶筐一起被拖拽走,明煜咬了咬牙,快速脫下竹筐,扭頭不捨地注視著它被流雪帶走。

不斷有積雪將明煜包裹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歸於平靜。

“呼!”

先是一隻手破開雪堆,胡亂扒拉了幾下。

明煜猛地向上一頂,腦袋擠開上層的雪,貪婪急切呼吸了幾口氣,費力爬出來,茫然地在雪地上呆坐了一會。

然後他一歪身,直喇喇躺倒在地面,四肢慪氣地對雪地又掃又踢。

他的雪蓮!

明煜一骨碌爬起,拍拍身上的積雪。

雪山危險,再待下去只怕性命不保。可惜了他剛冒死採到的雪神蓮,這寶貝可遇不可求,再讓他去找一株……誰知道這雪山上還有沒有第二株呢!

鎮上莊家的少爺不知得了什麼病,必須要雪山上的雪神蓮做藥材。

明煜尋思,怕不是那什勞子神醫想借莊家的勢力為自已尋得那雪神蓮……莊少爺到底病了沒有,還說不準呢!

他聽祥雲鎮上的人說,這雪山是有主的,被稱為傳說中的雪山一族。

他們並不是修仙者,也說不準是人還是仙……他們脾氣不好,對外人戒心很重,一旦踏入他們的領地,就會被無情驅逐……總之雪山很危險,沒多少人趕著去尋死,也就沒有人見過雪山一族的身影。

明煜對這傳說懷疑居多,因這惡劣的環境,不像是能孕育人煙的地方。

神靈倒是有可能。

好不容易尋到雪神蓮,要是能完好送到莊家,那賞金,夠自已一輩子衣食無憂了!想想自從爺爺走後,他坐吃山空,家裡現在只剩一隻雞了。

這可如何是好哦……

罷了,他可以把之前尋到的寶貝賣出去,總不會被餓死。

他來雪山,可不只是為了尋雪神蓮。

他要找的,是自由的契機。

雪山是否能被攀越?

它的另一面,是否就是他要找的自由之地?

要是他能擺脫清平村……要是他能去到比祥雲鎮更遠的地方,他就不會冒死爬這雪山。

可現在看來,再待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還是儘快離開吧。

不甘心是肯定的,但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

所以,他是遇到了傳說中的雪山一族嗎?

明煜瞧見雪地裡的一團黑色。他小心翼翼地摸到那物身邊……喝!這分明是人的頭髮!他沒有多想,立馬將那人頭上的雪扒拉開,露出頭來。

他的手頓了一會,然後慢慢將那人五官上粘著的雪抹開……是個姑娘。

“姑娘,姑娘?”

明煜伸出一隻手指,探了探她鼻子下的氣息。

還有氣兒呢!還活著!

明煜不顧自已凍得紫紅的雙手,硬是把那姑娘刨了出來。

他邊發著抖,邊喘著氣:“姑娘,你還好嗎?”

見那姑娘沒有回應,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可如何是好……”

只見那姑娘衣著單薄,頸上戴著的玉石項鍊發出微弱的青光。她的臉幾乎沒有血色,嘴唇卻是嬌柔粉嫩。

明煜想到傳說中的雪山一族,難道這姑娘就是……不管怎樣,性命要緊,她絕對不能再留在這裡。

想到這裡,他決定將那姑娘帶下山。

可誰想,明煜連手放哪裡都不知,茫然無措愣在原地。眼看雪要將那姑娘再次掩過,他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將她背在身後。

他從未和姑娘家如此親密接觸過。

明明在一片極寒的冰天雪地中,他卻不由得感到燥熱,通紅了臉。

“咦?”

明煜驚奇發現,這姑娘竟沒有一點重量,簡直像是雲朵做的,讓他毫無負擔像揹著羽毛一樣走著。

他走著走著,思緒飄到身後,想像著那姑娘熟睡安寧的臉龐,他的臉又升起被蒸熟般的熱意。

姑娘烏黑如墨的長髮隨風胡亂揚撒,幾縷飄到了明煜的眼前,讓他想到曾經在鎮上畫鋪裡見過的仙女下凡圖。

畫上的仙子身姿曼妙,因為他只是匆忙一瞥,所以腦裡並沒有清晰的五官面容的記憶。

可現在,他似乎可以想象那仙子的五官如何。

秀麗的峨眉輕蹙,密長眼睫微微翹起,小巧瓊鼻和柔軟粉唇。肌膚彷彿是冰雪揉成的,竟顯得有些透明。

記憶裡模糊迷濛的美人臉,終於如撥雲見日一般顯露出來。

就應當是眼前姑娘的模樣。

她是雪山一族嗎?穿得如此單薄,又生有仙女的模樣,怎麼看,這都是神靈,是仙人,總該不會是普通的人類。

仙人、神靈……的話,可以解救他嗎?

自由的契機,好像被他找著了。

明煜揹著那姑娘大踏步走下雪山,回到他居住的清平村。

回到村時已經是黑夜。他夜間視力好,摸黑爬上一個小坡,抱著人回到了家。點燃蠟燭,明煜走到床前,好奇又期盼地細細打量他撿回來的姑娘。

“姑娘,你什麼時候醒來?”他自語道。

此時正值初夏,回到地面正常溫度下,許是感到熱了,明煜將身上禦寒的衣物褪下,再看看床上昏睡的姑娘,臉上依舊是冰雪般的蒼白。用手碰了碰她的手,冰涼得不像是活人的溫度。

“姑娘,你冷嗎?”

明煜生起了火,希望能讓她的身子暖起來。他給姑娘蓋上了厚厚的棉被,又不放心地將他保暖的衣物蓋在被子上。安置好姑娘,明煜仍守在她的床前。

姑娘睡在了他的床上,他沒地方睡覺了。但他願意……不知姑娘何時醒來,這樣也不是辦法,看來要給她做一張床了。

火噼裡啪啦作響,明煜再次摸了摸姑娘的手,依舊是嚇人的冰涼。

嗯……姑娘定不是常人,但看她臉色不好,難道是哪裡受傷了?要做雞湯給她補身體呢……家裡倒是有一隻雞,但只有一隻了,嗯……但仙人都是不用吃飯的,神靈也是的吧……家裡的雞什麼時候殺呢,想喝香撲撲的,暖暖的雞湯……

胡思亂想許久,明煜感到有些睏倦,幾天勞累下來,他最終忍不住趴在那姑娘的床頭,迷迷糊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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