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植一行沿著醫巫閭山餘脈東邊的官道迤邐東行,只見西邊的山勢漸高,樹木漸多,景色漸奇,山腳下也長出許多翠綠的青草,不由心情大好。

兩個小丫頭也慢慢有了興致,讓朱植也坐到馬車裡,問東問西。

朱植沒辦法,只好找一名屬官換了一輛寬敞的雙騾戰車,給兩個小丫頭當起免費的導遊,如數家珍地講解起廣寧府的歷史來。

醫巫閭山北接蒙古草原東南邊緣,自東北往西南方向延伸,直到後世的凌海境內,剛好為廣寧府也就是後世的北鎮,提供了一個天然的屏障。

廣寧府西靠醫巫閭山,東接大遼澤,水草豐美,可墾可牧。

商人後裔箕子本在此地繁衍,後因受到東胡威脅,才進入朝鮮半島。

自戰國時燕國大將秦開擊破東胡,開地千里,北築長城五千裡,跨過鴨綠江,直達朝鮮半島的東碣石山,設立遼西和遼東二郡,這裡才正式納入中原王化之域。

契丹在遼河一帶興起後,北院大王耶律仁先晉封遼王,成為歷史上第一任遼王。

隨著契丹、女真和蒙古人在遼河一帶走馬燈似的登場,耶律仁先的後代仍然活躍在廣寧一帶稱遼王。歷代遼王幾乎都把廣寧作為控制遼西、遼東的中心……

走了不到五十里,遼王一行便到了一個已經荒蕪的小村子。

此前,張石帶著前行的人員經過時已經在這裡修了一個簡易的驛站,蓋了三間小木屋,供後續人員在此歇腳。後續人員經過時,又加了把勁,搭建了一些可以擋雨遮陽的木棚。

天色漸晚,朱植就吩咐人員安營休息,兩個小丫頭卻說:“你看,前面有好多山,我們要去看。”

朱植一看,果然如此,就推脫說:“看山跑死馬,明日再去吧。”

次日一早,隊伍再次出發,兩個小丫頭也不睡懶覺了,早早地爬起來,嚷著又要看山。

朱植笑著說:“這只是些土包子,前面的山才大哩。”

沒想到沒走多久,果然在平原處竟有十三座大山拔地而起,巍峨、險峻、突兀。

朱植抽了自已一耳刮子,只好讓隊伍先行,自已帶著兩個丫頭騎馬看山去了。

王爺一去,那些屬官們平時自詡風雅之士,最愛遊山玩水,哪裡肯放過這公費旅遊的機會,也一陣風跟了過去。

好在這山在平原處,不一會就到了山腳下,還有一破寺,裡面還有七、八個僧人在這裡曬太陽。

朱植帶著眾人,上向行了禮,又讓人捐了一百兩香火錢。

那為首的老僧濁眼一睜,只見眼見少年身穿大紅龍袍,眉宇間英氣勃發,周圍人馬也是多穿錦衣,各帶刀槍,裝扮又與北元相異,知是明朝王爺,連忙告罪道:“老衲失禮,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

朱植謙虛地回話:“我等也是從此偶然路過,不知者不罪。相遇自是緣分,還請高僧法號?”

那老僧答道:“貧僧法號道遠,乃寺中方丈。”

朱植又請教:“此地何名?”

道遠答答:“此地叫十三峰,此寺叫望海寺,原本香火甚旺,最多時有僧百人,為方圓百十里內十餘村屯近萬百姓誦經祈福。每年四月二十,這裡更是香客雲集。即便是廣寧府的契丹、女真、蒙古各族顯貴也是慕名前來。”

朱植和方丈閒聊,原來只是順便打探一下民情的。

這方丈畢竟是自已到大遼東之後第一個接觸到的當地群眾,熟悉工作要從摸清民情開始。

誰想到自已在之國途中竟然無意中找到了歷史上有名的十三峰、望海寺,那可是後世東北王張大帥的祖墳之地!

後世的張大帥在東北發達之後,曾經專門將祖墳遷於風水極好的十三峰。

提起張大帥,朱植後世也是對他十分佩服。

他雖為軍閥,生於亂世,卻因“不吝千金酬賢士,末將寸土許列強”,有大功於華夏族,還是很值得後人景仰!至少比那個動不動就要把東北割給倭國的孫大炮強……

隨後,朱植就叫眾人安心遊覽,不得騷擾僧人,自已和方丈閒談起來。

朱植先是問道:“大師,為何我們此前到過的一處村莊空無一人啊?”

方丈苦笑著解釋:

“前面的村子叫望山村,因處遼西官道,為來往官差商旅提供歇腳便利,漸漸有了十來家鋪面、客棧,所以就又叫望山鋪。此鋪周圍本來原有數村百姓,或以耕地種田,或為官府採石為生。”

“自義軍北伐以來,遼西連年戰亂,百業殘破,青壯年大多做了士兵,也有少數做了盜匪,老弱大多餓死,僥倖之人又被朝廷遷往內地,這寺廟也剩下不到十人,何況這村子。”

朱植不甘心地問道:“這附近難道無一村一民?我本受陛下所託,來此教化萬民。得地而無民,又有什麼用呢?”

那僧人又是一禮:“王爺心繫蒼生,老衲佩服。只是這山之東北,盡是平原,胡馬一夜即至,無人敢住。不過這西邊崇山峻嶺,綿延數百里,有廟宇無數,裡面還有些逃難百姓。”

經過一路所見所聞,朱植觸景生情,隨即學起古人,附庸風雅,在寺院一面破牆上題了一首後人憑弔張大帥的詩來,只是略加了改動:

百年疾風百年雨,雨打風吹廟宇空。

斷瓦蓬蒿藏社鼠,殘陽古道無村童。

時來盜匪皆更始,運去胡虜不壽終。

敗寇成王情末了,僧人依舊說梟雄。

題畢,朱植又讓人送來二十石大米和二十石麥子,讓方丈賙濟附近無糧山民,又手寫一份告示,請僧人們在附近各寺代為宣告。

僧人一看,只見告示寫著:

但凡遼東居民,不分胡漢,願於原地安家樂業者,均可到廣寧府免費領取米、麥各二石,願到廣寧居住者,均可領取官田五十畝。

隨後,朱植也隨眾人登了山頂,極目遠眺東南方向,只見雲海蒸騰繚繞,聽那一眾騷客正他賣弄文采,於是也隨口來了一句:

“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這是後來的林總督少年讀書自勉時所作的佳對。朱植挪用至此,倒也顯得少年遼王爺的一股天生的王霸之氣來。

那文人騷客遊山玩水向來都是筆墨不離身的,特別是鐵炫老先生也是人精,這一路走來,發現這少年王爺不僅胸有武略,那詩意也是無比磅礴,乘別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趕快鋪好筆紙,請遼王親筆書寫,以作紀念。

朱植正在興頭,也不客氣,大筆一揮,卻是另一句:

“誰道崤函千古險,回看只見一丸泥。”

此乃林總督抗英事業失敗後被昏君發配新疆,路過嘉峪關時的感賦,字字充滿百折不撓、舉重若輕的英雄之氣。

鐵炫學問雖高,還沒那歷練,體會不深,嘴上連聲好說,臉上卻沒了聽到第一句時的驚豔之色。

朱植知道他不是很理解,就耐心解釋一番:

“鼎石先生啊,此去遼東,移民實邊,練兵戍邊,百業興邊,任重而道遠。我等雖有陛下支援,然而內有烏鴉聒噪,外有諸夷環伺,前途必定千難萬險。”

“行前,我向陛下保證一年樹軍威,三年定根基,五年闢地千里。”

“現在我再跟先生重立此約,你們只要與本王同心協力,三年後回頭一看,又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鐵炫這才慢慢體會到了王爺的用心良苦,和一幫屬官連連點頭稱是。可是這麼小的王爺怎麼看來這麼遠呢?

這時太子那臥底黃湜也厚著臉皮討要墨寶。

朱植一看,正是把自已的人搞得多多的大好時機,也不推辭,揮毫寫道: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以禍福避趨之”。

接著,他也解釋一番:

“子澄先生,你可是我朝會試的會元加探殿試的探花郞。論學問,我是比不過你的。不過這做學問也要講究知行合一。”

“這詩據說是漢景帝寵臣晁錯因被同僚袁盎誣陷,在被殺之前將此句送給袁盎。袁盎臨死之前又託人轉給漢景帝。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希望諸位先生時時處處以國家利益為重。”

其實,“苟利國家生死以,豈以禍福避趨之”這句詩本是林總督因替昏君在鴉片戰爭戰敗背鍋,家人為其鳴不平時的自我開解之作。

朱植卻精妙地挪用到漢景帝名臣袁盎和晁錯身上,並對手下屬官們進行敲打。

但凡熟讀漢書的書生都知道,晁錯和袁盎二人本是漢景帝時的文人領袖,朝廷棟樑,人品、能力俱佳,只是因為一個信儒家、一個信法家,道不同不相為謀,相互牴牾,甚至互下黑手,最後都沒有落到好下場。

朱植的寓意很明顯,提醒手下這幫屬官要有大局意識、政治意識、看齊意識,而不是各自站隊,私接天線,互相攻訐。

大明那幫文臣太能內耗了,整起人來的時候,狠得連自已都害怕,饒是老朱這樣的狠角兒,有時候也被他們氣得半死。

黃湜也是聰明靈秀之人,對這一點自然是一點就透,反覆揣摩這兩句詩的心胸和境界,確實超越以前所有讀書人,心中對這少年王爺愈加佩服。

沉思片刻之後,他也不再理會行前齊泰代表太子叮囑他要盯緊遼王這話,向朱植一拜:“黃湜牢記今日教誨,定當誠心誠意地為遼王辦差,為大明立功。”

黃湜有了墨寶後,那趕來的郭英和騫義也要。

朱植現在抄襲後人也抄累了,只好把左大帥讀書時的那句座右銘拆開分送二人,一個是“心無半畝,心憂天下”,一個是“讀破萬卷,神交古人”,也算是格局非凡之作。

騫義是進士出身,對王爺的勉勵自是極為高興。

那郭英雖是行伍出身,卻長期在老朱身邊辦差,知道遼王也是話裡有話。

大明實行軍屯不久,宣化、大同等地的邊塞將官侵吞屯田,驅使士兵為自已種地,或只分給士兵貧瘠之地,已經導致屯守士兵十逃二、三,個別衛所甚至十逃六、七。

想到這些,郭英於是說道:“殿下此次之國,嘔心瀝血,忠心體國,將陛下所賜之國費用數百萬兩盡數用於官兵吏民身上。我遼東將士自當體會殿下良苦用心,百戶以上不得有一田半畝。”

大明屯田沿襲古法,有較多可取之處,但是在制度設計上還有很大的漏洞。最大的漏洞就是軍官可以擁有田產。

其實,百戶以上官員,已經是六品以上的高階領導幹部,不需要種地了,誰會親自種田?

高階軍官如果分了田地,要麼轉租他人,當中間商,賺取差價,要麼讓部下耕種,剝削下屬,這樣獲利更多。

如果讓百戶以上軍官不得擁有田產,士兵的屯田利益就能得到很好的保障,軍屯制度也不會崩潰。

郭英有了墨寶,那身後楊文、宋忠、周興等人雖是武將,斗大的字不識一筐,也來討字。

朱植略加思索,各取人名,送了楊文“文武雙全”,送了宋忠“盡忠報國”,送了周興“振興中華”,雖有些敷衍的味道,這三個大老粗卻是極為高興,說是要裝裱後供子孫瞻仰。

看這武將越來越多,靖江王爺和兩個丫頭也跑了過來湊熱鬧,討要墨寶。

朱植又一改剛才揮毫的嚴肅,來了興致,畫風一轉,龍飛鳳舞起來,送給收錢的是:

“心安即為家鄉,歸來仍是少年”。

眾人一讀,都覺得這字極為貼切靖江王爺此時的境況,連聲說好。

只是遼王送給兩個丫頭的詩,小丫頭居然看不懂。她們後世只學知數理化,哪認得這蚯蚓般的行草書。

婉清嬌嗔道:“王爺,你這畫的啥啊?你敷衍我。”

身後卻有好事之人高聲讀了起來:

“春風十里揚州路,卷盡珠簾總不如。”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第一句詩文取自唐朝風流才子杜牧在揚州風月場所尋奇獵豔之作。馬上有風騷之士把前面一句也讀了出來: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這是形容才十三、四歲女孩子的,倒是和兩個小丫頭比較貼近。

第二句則源自宋朝東坡先生的《題西林壁》,本來是提醒人們要學會換位思考的哲理之作,卻被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們在風月場所用濫了、用偏了。

聽這文人們嬉皮笑臉,甚至有些猥瑣地解釋,婉清、婉君在後世收看娛樂節目時也是知道些的,俏臉唰地就紅了,連罵朱植:“下流。”

見兩個小姑娘居然敢罵遼王,郭英和眾文武大員個個目瞪口呆,想笑又不敢笑。

大家都知道兩個丫環自進京城遼王府以來,就深受遼王殿下的偏愛,說是在外歷練時遇到的兩位仙子,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法,要求下人們以郡主之禮事之。

這一路走來,穿的、長的不像丫環,拽的卻真像兩個郡主,和京城的永嘉公主一樣,抱著個小狗狗,頤指氣使。

不僅鳳陽衛百戶張信要親自駕車伺候,日理萬機的遼王也得抽時間隔三差五地陪著,還在大淩河邊因為等她們耽誤了好幾天行程。

郭英心裡有點擔心起自家姑娘的地位來,打算也不管什麼姑娘臉面了,派人先將姑娘接到遼東都司來再說。

朱植本想學後世的娛樂節目調侃一下,緩解一下一路的舟馬勞頓,活躍一下氣氛,卻讓人特別是舅舅誤會了自已和二女的關係。

他只好繼續嬉皮笑臉地回了一句:“婉清仙子,你要是嫌字醜,我就送給朱大傻子了。”

然後,他又對婉君說道:“婉君仙子,你要是嫌字醜,我就送給那蒯黑子了。”

婉清自從戲班回到王府後,萬球能一直賊心不死、繼續對他糾纏不休,和她粘粘胡胡。朱植一直是知道的。

至於蒯富對婉君的仰慕,純屬他瞎猜,不過倒是瞎馬碰上死耗子罷了。

蒯富在王府自聽說婉君善於勾股之術、槓桿之法後,經常找婉君請教,並時不時地送上自已手工打造的木梳、梳妝盒之類的小玩意。

前世沒有享受過男人追求的鬥戰剩佛心裡自然是美滋滋的。

兩個小丫頭被朱植猜中了心思,畢竟姑娘家家的,面皮薄,又罵了句“卑鄙”,還是大膽搶了字,抱在懷中。

眾人又是被雷得外焦裡嫩。

遼王可以公然打情罵俏,屬下只有裝聾作啞。

不過郭英心裡又鬆了一口氣,聽女婿的意思,好像是準備將二人許配給朱大能和蒯富了。

畢竟身份擺在那兒,總還要講個門當戶對嘛!不過女兒還是早點來的好。

老丈人看女婿也是越看越滿意,但是越看也越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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