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臺時,才發現剛剛還自已一個人站著的宋欣然旁邊多了一人。

她穿了件黑色絲質連衣裙,布料帶閃,動作時會泛出一層粼粼的波光,裙子包不住她的瘦,骨頭從各種地方明顯出來,混著過度的白而顯得有些病態。

她眉頭微蹙,開口時也苦著臉,聲音同貓一樣尖細,聽著有種指甲劃在石板上的不適感。

“32周fouetté。”

接下來好幾分鐘,你們周圍都是那樣一片寂靜。

徐曉以攬著自已的胳膊,好像一鬆手就會散架,眉頭還是蹙著,緊盯著你的腳尖。

宋欣然用靠近你的那側手輕輕碰了碰你。

你這才反應過來——她是要你做揮鞭轉,還是在這樣小的一塊空地。

正躊躇著要開始,視野內又多出現了兩個人。

“你自已說。”

原先有些詭異的沉悶氛圍被突然闖進來的兩人打散,先開口的人壓根不在意這裡先前都有怎樣的談話,也不在乎自已是否打斷了,只用胳膊肘推了推身邊的人,示意他開口。

你收了正要開始做動作的手,剛要抬起的一隻腳又重新放回了地面。

沈清舟盯著你盤起來的頭髮上扣著的一小座皇冠,也跟著無視了莫名其妙被迫往外退了一步的徐曉以。

“我建議你認我當老師。”

話音還沒落下,季顏就先白了他一眼。

“他沒長嘴,你們理解一下。”

然後指了指沈清舟,衝你眨了眨眼睛,“他是目前國內唯一一個俄羅斯法國義大利三國芭蕾國際賽事都摘了桂冠,真正達成了大滿貫的沈清舟。”

雖然季顏覺得應當沒人會不認識沈清舟——只要跳點芭蕾,應該都看過沈清舟的舞蹈影像才對,他是現今國內當之無愧的第一舞,自然有不用介紹自已的底氣。

再說那個文化宮的老師,從沈清舟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她眼睛就亮了,目不轉睛地盯著直看,季顏自然而然地覺得她的學生你也應當認識。

但為了不顯得太傲慢,她還是簡略概括了下手指方向這個人的含金量。

但實在不巧,你連芭蕾三大國都沒法說出來,更不用提什麼舞者的名字,因此只是覺得“大滿貫”三個字有些厲害,除此之外,壓根沒有什麼概念。

愣神間,宋欣然朝你湊得更近了些,在你耳邊小聲補充。

“第一舞!老師最喜歡的那個舞者。”

宋欣然給你們看過不少芭蕾舞者的影像,但放得最多的,還是某個舞姿柔韌有力、陰柔相合的舞者。

宋欣然毫不吝嗇對他的敬佩和高贊,因此你一下就想起來了他跳舞的情景。

正恍然大悟,季顏又接著說了下去。

“沈老師有自已的舞蹈工作室,很需要你這樣的學生。”

沈清舟被她這一聲“沈老師”喊得一陣惡寒,但到底還是沒說什麼,只點點頭表示贊同。

但一邊的徐曉以顯然對這樣除她之外和樂融融的氣氛很不滿,柔著聲音冷嘲熱諷。

“‘第一舞’也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吧,還是拿了幾個獎項就能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季顏此行只充當替人講話的角色,只囫圇背了沈清舟的成就,對芭蕾其實一知半解,因此並不認得眼前這個病秧子一樣的人是誰,只能將目光在其他人身上來回打轉。

沈清舟冷哼,“你要做她的老師,還得再勤練幾年。”

言下之意,她還不夠格。

徐曉以被氣笑了,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沈清舟就又一句話刺過來。

“你剛剛叫她做揮鞭轉——但我記得,你自已做得也沒多好吧?”

甚至不久前的某場比賽,徐曉以還在舞蹈中途的一個32周揮鞭轉上犯了錯拍這種低階錯誤。

徐曉以被堵得面紅耳赤,臉上終於有了點臉色和鮮活氣,但還是咬著牙要死爭一分面子。

“……不管怎樣,決定是學生自已做的。她想選誰做老師,就選誰做老師。”

她硬塞給你一張名片,“如果你考慮好了,就到這個地址來找我。”

然後踩著高跟氣急敗壞地走了,而你手裡捏著那張名片,臉上還全然是對此情此景不解的懵。

沈清舟目送著徐曉以走遠,才湊近向你,用商量的語氣問。

“我們需要跟你的父母商量一下。”

那時你剛撞破自已的父母一直以來維持著的幸福其實都只是假象不久,能不想起則不想起,這時又在旁人的嘴裡聽到,難免被猛地刺痛了下。

季顏對人的情感有著超乎尋常的察覺天賦,因此很是迅速地嗅到了你心情因為這樣一句話而極其突然的轉變,訕笑著打起了哈哈。

“不過今天有點晚了,我們明天再說這個也可以。”

“青書——是青書對吧?你對舞蹈工作室有什麼好奇的嗎?我這裡還有一些照片,舞房、學生宿舍什麼的都有,我們可以一起看看。”

宋欣然顯然也注意到了你的不對勁,她知道你最近狀態不對,但確切原因並不大清楚,此時心裡也有了大概,於是只伸手攏了攏你的肩膀。

然後朝他們眨眨眼,“青書有些累了,不如老師們可以告訴我你們的住所,明天我再帶她去拜訪你們。”

季顏順著臺階下了,跟著遞過來一張名片。

“也行,上面有我的聯絡方式,如果青書有什麼問題的話,也可以打給我。”

被這樣一耽擱,再回後臺時,人已經空空了。

後臺沒開燈,你摸索著牆壁找到開關摁亮,再回頭時才發現最靠裡的你的座位上正坐著個人。

江霧生皺著眉,雙手環抱著自已,蜷縮著睡在靠背椅上。

你放緩了呼吸,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你才終於看清他皺著的眉頭——他睡得並不安穩。

你在四周找了找,坐在了剛好離他不遠的一塊低矮的腳凳上,坐穩的時候,這段時間的各種疲倦也跟著不約而同地湧了上來。

胸口剛好和靠背椅的扶手同高,你緩慢靠過去,臉貼著手背,手背貼著扶手,終於在飄搖欲墜的世界中找到了一點支撐。

行人漫無目的漂泊著的海面,有兩個不會水的孩子成為了彼此的船。

江霧生醒來的時候,先是感受到了因為長時間不動彈而變得僵硬的脖子的痠痛感,而後才在嘗試動作間注意到了開啟了的燈,和正伏在他坐著的椅子上酣睡的你。

你睡得很熟,說不來是因為過度的勞累還是開得很足的暖氣,又或是很有安全感的緣故,總之連嘴也在不知不覺中張開了某個小口,露出了兩個貝殼一樣的牙齒小角。

江霧生正要摸上自已脖子的手頓住,所有一切在這一刻都被靜止,他盯著你的睡顏,某一瞬間甚至連呼吸也不敢,害怕驚走一隻蝴蝶一般地暫停了時間的流動。

牆上圓時鐘指標的動態清晰可聞,他在數不清的咯噠聲之後才得到了自如的能力,抬手在離你臉不過一掌的距離,食指順著五官的線條走動,最後落在了你的唇角處,溫柔又虔誠。

他儘量不出聲,從椅子上起來,一邊在腦內思索應該如何卸掉你臉上那些色彩,一邊走到化妝鏡前,小心翼翼地翻找卸妝要用到的東西。

沾著卸妝水的化妝棉輕輕地往下擦,帶走了江霧生總是覺得多餘的那些化妝品。

他抿著唇,彎腰輕柔又認真地替你卸妝,長久持續著一樣的動作讓他的腰部發酸,他卻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想法。

卸掉面向自已的那半邊臉之後,他盯著仍然酣睡著的你,有些難辦地蹲了下去。

思考過後,他又一次伸出了手,並且終於第一次用了點力,將你的依靠從那塊靠背椅變成了他的肩膀。

你還沒醒來——他輕輕鬆了口氣,正要繼續替你卸掉剩下的那半張臉,脖頸間的腦袋卻輕輕蹭了蹭他的肩膀。

柔軟的面頰毫無預兆地觸碰到自已裸露在外的面板,剛剛指尖之下的唇此刻隔著襯衫輕吻在了他的肩膀下側。

江霧生一怔,不知道怎麼辦地又嘆了口氣。

他在心裡給從前堅定不移的無神論者的自已道歉,心說自已沒法不信仰——

——他擁有了屬於信徒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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