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檯燈的擔憂
“數過嗎？”
檯燈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這是一張書桌，桌子上還有其他物品。桌子後面的牆上貼了幾張表情搞怪的動漫貼紙。
桌子表面是淺褐色的木紋，因此，桌面上的陶瓷馬克杯、咖啡色的紙巾盒、還沒開封的牛肉味桶裝面、被書籍撐得似乎快要散架的檔案架、手機充電器……等等物品，一覽無餘。
“數什麼？”首先應答的是一個帶著長長電線的手機充電器。
“主人已經多少天沒開啟我了？”檯燈慢悠悠地說。
“那又怎樣？她最近甚至很少在晚上泡茶喝了。”馬克杯插了句話。
“我的意思是”，檯燈繼續說“她最近不但早出晚歸，還真的早早地起床，早早地離開了宿舍，晚上又早早地爬上了床，然後……”
“那不正好？少點事幹不好嗎？你以為我喜歡天天挨抽！”紙巾盒不耐煩地打斷了檯燈的話。
“哈哈哈哈！是這個道理！”檔案架笑嘻嘻地附和著。
“最慘的是我啊！”桶裝泡麵哭喪著聲音，“你們總好過一開封就奔著垃圾桶而去的我！”
桶裝泡麵是越說越傷感，連表面的包裝紙都鼓起來了。
檯燈晃了晃，接著說：“可是，難道就沒有人好奇，主人最近都在幹什麼嗎？”
“有呢，我一直在關心她的動靜了。”手機充電器開始有點興致。
“那也是哦”，紙巾盒接話道“充電器寶寶能看到的範圍，至少比你燈泡下那半米不到的光照直徑範圍多那麼一點點。”
檯燈沉默了，似乎是被紙巾盒的話嗆到了，在生著氣。
“也……也不是啦，”手機充電器試圖化解尷尬的氣氛“我其實也不太清楚主人的動向，不過還是能發現她最近充電次數少了。”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因為覺得我不好用了？”檯燈越說越大聲，桌子上的物品都聽出了不悅。
“啊？那我都快散架了，最近她也很少在我這兒拿書了，那我是不是該懷疑她準備把我也扔了？”檔案架驚訝地說。
“哇！那我也快過期了，她最近連一眼都沒瞧我，我是不是該直接進垃圾桶了啊？”桶裝面哭了起來。
紙巾盒和充電器不知所措地對視了一眼，不敢插嘴。
一直沉默的書桌這回也沒法假裝聽不見了，忍不住勸了一句：“你們怎麼就那麼多戲？一個個跟偵探似的。”
“呵呵，你當然無所謂！”檯燈不高興地說，“你是一直就在這兒的，我們的主人畢業了離開了，還會有新人在你這兒鋪開一桌子的東西。”
“是啊是啊！說得對！”檔案架附和著。
“而我們呢？我們一直跟隨著主人！自然是更著急了！”檯燈繼續說。
“是啊是啊！說得對！”檔案架繼續附和著。
“你倆唱山歌呢？一唱一和的？懶得理你們。”書桌沒好氣地說。
沉默片刻，檯燈轉過頭，對檔案架細細地觀察著。
檔案架被這麼莫名其妙地看著，問：“怎麼了？我身上是有蟲子還是什麼？”
“我是想看看你身上有什麼書不在了，猜測主人最近在看什麼。”檯燈回答。
“然後呢？”
“沒有任何發現。”
手機充電器見檯燈這麼執著，便說：“我剛才也說了，她最近充電次數少了，也就是使用手機的頻率減少了，晚上偶爾也帶著我去圖書館，那可能就是忙著學習吧？”
“不可能！”檯燈一口否定，“她最近沒什麼論文要寫，手提電腦一直放櫃子裡沒拿出來，然後聽宿舍的人說，這個學期課程任務比上個學期的還少，正好騰出時間參加一些課外專案和學生會的活動。所以，她去圖書館幹嘛呢？”
“那會不會就是去參加學生會的活動呢？”檔案架說。
“也不可能啊，晚上倒還好，每天一大清早出去是參加什麼活動啊？打掃校園嗎？”檯燈繼續否定。
“嗯，不知道這個資訊有沒有用處，我發現之前她好像從圖書館借過一本英文的詩集放我這兒了，作者好像挺出名的，是泰戈爾嗎？不太記得。後來她又拿走了，應該是還回去了吧？”檔案架興奮地說著。
“詩集？”手機充電器好奇地問。
“是啊。主人好像看得還挺入迷的。有時候還會落淚呢。”檔案架語氣肯定地說。
“啊！”檯燈急了，“哭泣？那就是心理上的問題嗎？她是有什麼想不開嗎？”
“啊？這，至於嗎？”手機充電器疑惑了。
“看著像！”檔案架跟著說，“獨自一人早出晚歸，手機用得少了，也就是跟人聯絡少了，那就是心理上的‘離群索居’嗎？”
“不好啊！”檯燈激動地說，“主人是遇到什麼邁不過去的坎嗎？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嗎？我們得幫幫她！”
“幫什麼啊？我們連自己的顧不上！”桶裝泡麵一開口就是悲慼戚的聲音。
“要不你自己主動跳進垃圾桶裡，分散她的注意力？”書桌突然插了句話。
“你怎麼可以這麼冷血？說話這麼無情小心遭報應！”檯燈咬牙切齒地說。
“我開個玩笑而已啊！就想讓你們冷靜一下。算了，我閉嘴。”書桌無奈地說。
又是一陣沉默，只有桶裝泡麵還在小聲抽泣著。
“我有一次被主人拿去喝著茶串門的時候，聽著她跟其他宿舍的人聊天，聽到好像有新的宿舍樓要落成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馬克杯突然也加入了推理。
“你什麼意思？”檯燈語氣突然警惕起來。
“啊？我……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就是準備搬宿舍了？主人這段時間是去看新宿舍了？”馬克杯似乎被檯燈嚇著了，越說越小聲。
“不會吧？”手機充電器忍不住疑問。
“怎麼不會？你的依據？”檯燈冷冷地問。
“啊？我是覺得，嗯……我想想……”手機充電器一時間答不上來。
“那就是說，有這種可能了。”檯燈語氣平靜地說著，然後低下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啊！我想起來了，這樣哦，如果一開始就不打算在這長住，那她幹嘛在牆上貼了這些動漫貼紙？”手機充電器指了指牆上的貼紙，信心十足地說。
“那有什麼？不就是幾張爛紙嗎？”桶裝泡麵悲憤地說，“連我這個幾塊錢的泡麵都被忘得一乾二淨，那幾張玩意兒算幾個錢？”
“我也覺得，很可能是準備搬家了，”檯燈冷冷地說，“然後，我、壞掉的檔案架、那些配不上新宿舍的物品，應該都會被通通扔掉吧？”
“啊？”書桌上的所有物品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呼。
“是啊，”檯燈繼續說著，“人類不都是喜新厭舊嗎？我們很可能要被拋棄了！”
“太過分了啊！”檔案架悲傷而無力地喊著。
“如果真是那樣，我會在被拋棄之前爆掉燈泡！讓主人知道我們的悲哀！”
“我說，”書桌打斷了它們的悲憤交加，“今晚時候不早了，看時鐘也快九點了……”
“然後呢？”檯燈不耐煩地打斷了書桌的話。
“我的意思是，你們的主人該回來了，你們得出了結論了沒？是要跳進垃圾桶還是爆燈泡？”書桌不緊不慢地繼續說。
手機充電器和紙巾盒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幾聲。
“你們！一群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觀者！尤其你啊紙巾盒先生！別以為你這身老土的塑膠外殼能逃脫被遺棄的命運！說不定還沒到搬宿舍的時候，主人就喜歡上了哪個精緻的雕花木紙盒呢！”檯燈憤憤不平地罵道。
紙巾盒頓時被嚇得不敢吱聲。
沒過多久，它們的主人回來了，原本吵吵鬧鬧的書桌立馬安靜了下來。
它們的主人是個女孩子，一回來就鬆開了扎著的馬尾，長髮頓時散落在肩上。
她的舍友也跟在她身後進來了，一進門就問她：“怎麼樣？今天考試還好嗎？”
“啊應該還好吧！要知道這一個月裡，我每天早起一個小時背單詞！希望這次的英語等級考試能過吧！不管那麼多了，今晚我要放鬆一下！”她聳了聳肩，回答道。
接下來的夜晚時光裡，女孩開啟了檯燈，拿起馬克杯泡了杯茶，又拿起那個桶裝泡麵，看了看日期，便煮了開水，從檔案架隨手拿了本漫畫書，一邊看書一邊吃完了這個泡麵，中途還跟舍友興致勃勃地聊了一會兒某個明星的八卦。吃完泡麵後，女孩拿起手機笑眯眯地發了一會兒資訊，便插上了充電器，然後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去了。
舍友此時正好也跑去陽臺晾衣服。
書桌上又恢復了平靜。
難得的無人空隙，但包括檯燈在內的各種物品此刻都默不作聲，只是相互瞅了瞅。
“一群神經病。”書桌小聲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