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驅儺

驅儺儀，從存在到現今安氏王朝，已經有了千年的歷史。作為代代相傳下來的一種驅邪儀式，意味著祛病除邪，趕走妖魔。

臘月裡有專門的驅儺日，除夕作為辭舊迎新的交接，自然也要舉辦驅儺儀。

今日都城有好幾個驅儺隊伍，城東城西各兩隊，分別在南北有固定的路線。北邊的兩隊都是沿著定好的路線朝著皇城外去，然後再轉返回去。

瞿府所在的崇元坊離皇城是比較近的，現在過去說不定會和城西的那隊碰上，可能還會看到宮裡的。

都城的除夕夜十分熱鬧，大街小巷的人都在外面跟著儺隊遊行，或者是在東西市集裡逛玩。

瞿妍前世沒跟他們一起去湊熱鬧。

瞿和禮帶著四個妹妹在人群中擠著，瞿溢最小，怕她被擠散了，瞿和禮乾脆把她抱了起來。

三個姐妹則手牽著手，緊緊跟在大哥的身後。

街上人群眾多，四處傳來爆竹清脆的響聲。

到了崇元坊南北街交界之處，鑼鼓和樂聲更是響徹天。這裡的人圍作一圈，裡面響著有節奏的踏地聲。

五人擠到前排能看見隊伍正面的地方，只見一隊人在後旁敲鑼打鼓，另一隊在中間搖擺跳起前進，步伐輕盈矯健，雙手舉著木槌有節奏地揮舞敲打，除了幾個主事，他們身後還有一些童子跟著。

這一行人皆戴著古怪的面具，面具是濃墨重彩的色調，眼眶突出，齜牙咧嘴，兇猛得好似要吃人。

兄妹幾人面對著驅儺隊伍的方向，那充斥著神性和詭異的動作整齊劃一，很是震撼。這種畫面對於第一次見到的他們而言衝擊是很大的。

最前方的方相跳的幅度很大，帶著身後的開路。那嚇人的面具戴在臉上跟隨著動作前進，好像要衝到面前來。瞿嫵嚇得小聲驚叫一聲，躲到後面抱住姐姐的腰。瞿姝摸了摸她的頭，讓她依靠自已更緊些。

方相氏頭戴玄冠，身披熊皮，很是奢華隆重的穿著，金色的面具上竟有四眼雙雙豎列，和眾人的面具有著明顯的區別。他手持兵器和木盾，在最前方念詞。

一些人扮演著神獸鬼怪，赤發白衣，面具上或是似怒目圓瞪的妖怪、又或是青眼獠牙的猛獸，神神顛顛的舞姿，實在像遠古來的鬼物。身後還有許多童子少年扮作振子，也戴著面具，濃重的色彩交雜在上，描繪出古樸而又足夠震懾住人的臉譜。

一行人在路口處跳躍，旁邊圍觀的群眾連連喝彩，或是和他們一起唱詞跳舞。

瞿溢不覺得可怕，那些面具越看越覺得有些神性，還很漂亮。她抱著大哥的脖子，眼睛一眨也不眨。

瞿和禮看著瞿溢被吸引的目光，悄聲問她：“想不想進去玩？”

瞿溢狠狠點頭。

瞿和禮放下小妹，不知從何處掏出了好幾個面具，兩個大點的是自已和二孃的，還有三個小的分給三個妹妹。

“大哥！你哪來的面具啊？”瞿溢興奮的接過面具，忍不住在臉上比劃了下。

“既說好帶你們出來玩，自然是早就準備了。”少年勾起唇角，“在江州和隨州少見這驅儺儀，都城的同窗告知我這回事，說一年到頭今日最熱鬧。本來我也不是很感興趣的，但是小妹你不是招邪祟麼？咱們都湊湊熱鬧，明天咱們逛廟會去！不然又和往年一樣光守著夜丟爆竹多沒勁。”

瞿妍也對這從未見過的儀式很是好奇，她最先拿了一個五彩油墨繪的巨口人形面具戴上。

“小妹，你看我嚇不嚇人？”

六娘咯咯亂笑，卻應著：“啊，真的好嚇人啊！”

五娘對猙獰古怪的面具有些懼意，卻也忍不住好奇要了一個。

瞿姝怕跟著他們混進人群裡玩瘋了，弄得一身髒亂。她放不開性子玩耍，說她不要了，就看著他們玩。

瞿和禮嘴角一抽，真是服了自已這死要面子的矯情妹妹，只好把多出來的面具別回腰上。

六娘對手上那個看起來笑眯眯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面具不太滿意，跟五娘說想換她那個嚇人的。

五娘自然不介意。

巨大的面具很深，木質的有些厚度。除了後半腦勺露在外邊，整個臉龐都被覆蓋住。

瞿溢猛地朝瞿嫵一嚇，她又是嚇得一叫。反應過來狂捶瞿溢的手臂。

幾個人哈哈大笑。

他們也大搖大擺的加入侲子中，學著他們的動作手舞足蹈。侲子都穿著紅衣帶頭巾，他們為了新年也大都穿的紅衣，除了瞿姝穿著杏粉色的衣袍，瞿妍穿著玄色的下裙，其他幾人都是紅色的衣裙，混入人群中都不醒目，插進去也不突出。

有方相引著方向和舞蹈，他們在後方只需要跟著一起做就可以了。

儺舞動作簡單，很好學。跟隨著鼓點鑼聲，更容易跟上。人聲鼎沸的熱鬧加上鑼鼓喧天的氛圍，還有人跟著他們聊天，問這是怎麼跳的。

瞿姝一路緊跟著人群，怕待會找不著他們。

“你們都慢些，跟在後邊就好了，別混到中間去呀。待會我看不著你們了。”

瞿姝在外邊喊著，也不知他們聽不聽得見。看著他們奇怪的舞姿，她覺得滑稽，忍俊不禁，好在她拒絕了哥哥的邀請，她才不要做這種奇怪的事呢。

從南北街交匯的路口沿著西街過去，熱鬧的人聲和爆竹聲始終延續著。街巷中有許多孩童追逐奔跑，慢慢的許多人加入進來，不只是孩童，老人也有。路人看見有人混入，索性都一起加入來熱鬧熱鬧。

即使隊伍的人群越來越壯大，也沒有人出來阻止，更沒有影響到歡樂的程序。

兄妹幾個恍然：原來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混進來啊。

在瞿和禮的想法裡，儺禮應該是很莊重嚴肅的。

他是聽同窗說現在的儺禮是很好玩的事，他還有些奇怪。沒想到這場面這麼盛大，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此時普通人家也都已經用過了年夜飯，冬日晝短，天色也昏黑下來。

燈火閃爍在半暗的天色中。人群湧動，也有好些貨郎在路上叫賣，除了比早些時候要更加熱鬧。寬闊的道路上除了還在進行著的驅儺儀式，也有些玩雜耍的，還有許多燃著的火堆，裡面一陣陣傳來爆破聲。

巷中百姓也多穿著新年盛裝，嬉笑著說些喜慶話。

正如瞿和禮先前所說，到坊門處時，另一邊也走來一隊伍。

兩隊狹路相逢，乾脆暫時混作一隊，也並不礙事。

另一隊的穿著與這邊無異，大概是從一個儺舞班子裡請的帶隊人，引導的動作也是一樣的。兩隊混雜在一起，倒也協調。

瞿姝已經跟不上幾人的步伐了。本就被人群擁擠，此時隊伍實在是誇張，雖然坊間做的規格不大，一隊算上也有近百人，兩隊一起更是數不清的人頭。

她乾脆放慢步伐，走到旁處人少的地方，等過會兒人群散開些她再過去。

反正有哥哥在，他還是挺靠譜的。

事不如人願。

瞿和禮最先被衝開，瞿妍心中一緊，喊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