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銘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買到了熱氣騰騰的核桃酥,不愧是攜芳居最負盛名的糕點之一,都城不少權貴人家的丫鬟小廝都排著隊。

一想到生意如此熱鬧的鋪子居然是宜王妃的產業,對於賀清慈未來夫家的權勢他又有些不安。書院裡雖大多真才實學,也不乏門第高的學子,他們受祖上廕庇,自恃高人一等,雖在傅雍面前不敢多說,卻敢在賀清銘跟頭挑釁,說什麼自家妹妹如花似玉的年紀要嫁作病秧子,早早守寡。

哪怕是書院學堂,詩書禮儀也教化不了這些言行不端的人。一想到這些,賀清銘對妹妹越發心疼了。若是這宜王世子身體康健,妹妹嫁的人便是這滿都城的人家都得豔羨啊!

“慈兒,瞧哥哥給你帶來了什麼!”賀清銘提著兩包點心,一包是核桃酥,一包是甜果子,笑得跟不值錢似的,五步作三步跑著給賀清慈。

賀清慈放下了手頭的書卷,倏然笑了,如春日明媚盛開的花,“那真是辛苦哥哥啦!難得旬假還要為了我的口腹之慾親自跑一趟!”賀清慈親自接過點心,笑顏是怎麼也掩不住的。

“曦光,你幫我去娘那兒看看我要的甜釀糯米糕可做好了?”賀清慈轉身吩咐道,得先把曦光支開。

曦光打趣地看著賀清慈,自家小姐真是病了一場貪吃了不少。“奴婢這就去。”

等確定了曦光的背影也看不見,賀清慈拆點心的手停住了,收斂了笑意正色道:“哥哥,若我告訴你此番受傷不是意外,你當如何?”

賀清銘本想開口問妹妹是否需要他來幫忙拆,聽到這話頓時坐不住了,語氣嚴肅,“慈兒這話是什麼意思?誰敢在府裡對你動手!”

賀清慈安撫著賀清銘的情緒,“為何不敢?定勇伯府的榮光是祖父隨先帝打下來的基業,爹爹也戰死沙場,這家業給誰到現在還沒有定數,雖祖父祖母屬意兄長,可別的人呢?他們能眼睜睜看著唾手可得的富貴從手裡溜走,分一點財產離開嗎?”賀清慈冷靜的分析著,語氣裡壓抑不住的怒氣。

“我知道哥哥疼我。可你的志向在建功立業,家宅之事鞭長莫及。我那日在花廳,是三妹妹引我去的,我見那蘭花新奇,都城裡從未見過,一時間入迷。可我記得很清楚,我是聞到了花的味道才意識模糊的。花廳裡從未有過尖銳的碎石,可那天倒地時我分明看見了。大夫也說,傷口雖不深,但如果再大一些,定會破相。”賀清慈眼裡蓄滿了眼淚,話音帶顫她不怕破相,她怕的是二房一朝得逞,上輩子的事情一度重演。

賀清銘一向最疼愛自已一母同胞的妹妹,登時眥目怒道:“他們怎麼敢如此下作!若你有什麼閃失,若你有什麼閃失……”賀清銘的話說不下去了,唯有後怕和心驚。

“哥,你先別難過,所幸這一次我沒什麼大礙。可我們對於二房總得多一分顧慮了。這次他們對我下手,無外乎孃親掌家,他們能從中獲取的利益越來越少,想讓我去吸引孃親的注意力,好放權給二叔母。他們當我還是那個一無所知只會依賴孃親的小丫頭,只是我沒能讓他們如意了。”

賀清銘小心翼翼地避開賀清慈的傷口處,摸了摸她的髮髻,“慈兒,哥會考取功名,也會撐起這一番家業,我會保護好你和娘。”

賀清慈破涕為笑,如今的哥哥也不過剛過了十五歲的年紀,“哥,跟我一起嚐嚐核桃酥吧!”

兄妹兩人親近地分享趣事,時不時地嚐嚐點心,溫馨極了。

恰好曦光帶來了甜釀糯米糕,微醺的酒味,賀清銘聞著了說什麼也不讓賀清慈試試,“你別胡鬧,傷口還沒養好,就貪嘴這些!”

賀清慈只能耍無賴,反駁:“我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這個我已經饞了小半月了,好不容易央著曦光給我做的,哥你不能這般壞!”

賀清銘的好心作了驢肝肺,無奈道:“我壞?還不是顧及你的傷!你就是仗著孃親忙,又仗著曦光寵你。”賀清銘嘆氣。

賀清慈看著白糯糯香軟的糕點,為了嘗一口,也是費盡心思,她抱著兄長的胳膊,就像幼時撒嬌那般,“哥~你就讓我嘗一口!你想啊,曦光費了那麼大力氣,好容易才做好的,不吃多浪費啊!”

“你說得對,曦光辛苦,所以啊這些都是我的,你就老老實實吃我的核桃酥吧!”說罷臉盤子帶點心,都端走了,一點也沒給賀清慈留。

等到賀清銘離開,她才反應過來,哥哥這個年紀居然還同自已搶食,雖然自已有傷卻是不好吃這個。

她撲哧一笑,開懷極了,連她自已都快忘了,上輩子同哥哥這樣相處,是今夕何夕。

曦光也望著賀清銘離開的方向出神。賀清慈正欲同曦光聊點別的,就看見曦光的目光追隨著屋外,再聯想到上輩子的事情,倒也沒什麼意外的。

上輩子受傷之後,賀清慈擔憂了很久會不會留疤,會不會破相,不僅僅分外依賴宋氏,對曦光也是諸多怨言。以至於後來府裡送來的希兒反而更得她的器重。衣食起居都由希兒主管,才釀成了那場鬧劇。

“曦光,你想什麼出神了?”賀清慈問道。

曦光愣了一下,連忙行禮:“奴婢不敢。”

賀清慈眉眼彎彎,就像一眼月牙泉,“敢不敢的都不重要。你與兄長年齡相仿,想什麼都是人之常情的。”

“小姐折煞奴婢了,萬萬不敢肖想什麼。奴……奴婢只是覺得大少爺與小姐玩鬧實在有趣,多看了幾眼。奴婢下次定管好自已。”曦光不安道,生怕賀清慈看穿了在宋夫人面前多說幾句,那下場就不好說了。

賀清慈只想著調侃一番曦光,完全沒有想過現在的時間場合並不合適,“曦光,我曾說過,你我之間不只是主僕。兄長懷著抱負,心中有大家也有小家,你能安守本分自然很好,你若真喜歡什麼,我也可以幫你。”賀清慈坦誠道。

曦光只得苦笑,“小姐說笑了。奴婢是自幼伺候小姐的,況且小姐待奴婢不薄,奴婢不會起不該有的心思。況且,即便是大少爺以後有什麼通房或者娶妻納妾,這都與奴婢無關。說句不怕大小姐笑的,奴婢雖早早地被爹孃送來府上,可奴婢只想著以後嫁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不想攀附什麼,為人妾室。”曦光的性子有些寧折不彎,與自已何其相似啊。

“對不起,曦光,是我不該妄言的。”賀清慈滿滿歉意,她不該忘記門第和階級的區別,更何況此時的曦光還是自已的貼身丫頭,和四年後的曦光完全不一樣。在靈魂懸浮,同傅雍相處的那三年裡,也見證了自已的兄長娶親。那時的賀清銘,考取功名,頗受皇帝器重,外祖父是帝師,父親立過戰功馬革裹屍,還有傅雍時時提點幫助,怎麼看都是青雲直上的仕途,當配個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可他卻娶了孤女曦光。

看到這張熟悉的面孔,賀清慈無疑是震撼的,可是看到兄長一副樂不思蜀的高興樣,她又釋然了,既然孃親允許這場婚事,想必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細節。曦光與她是自幼長大的情分,見她嫁了自已的兄長,自然是替她高興的。

“小姐不必如此,奴婢從未有過怨言。”曦光低順著眉眼。

氣氛終於是緩和了一些,賀清慈開始理順自已與上輩子的割裂感。如今才十二歲的賀清慈,是不通男女之情的,包括那個二叔母安排的劉鳴,也不曾出現在自已的眼前。她可以對婚事感到新奇害羞,但剛剛打趣曦光實在是冒失,賀清慈懊惱不已,連核桃酥都沒忍住多吃了兩塊。

“這樣下去,會不會胖死……”賀清慈沒忍住說出了心聲,曦光被她這番可愛的想法逗笑了。

宜王府,傅雍的近身隨侍長風長守都在他的院子裡候著,長風的性子歡脫些,長守穩重沉默。

長風知道今日傅雍去了定勇伯府上,“不知世子殿下可瞧見了那賀姑娘?”

傅雍微微愣神,步履都慢了,回想了一下賀清慈的模樣,“不過是個小丫頭,貪玩些罷了。”

長風想著也是,賀清慈年紀尚小,在都城也沒什麼名氣,最為人熟知的就是她與傅雍的婚事。長風想到了另一位小姐,狀似糾結地開口:“世子殿下,魯國公的女兒譚琦月譚小姐著人送了方新得的硯臺,說是您與她弟弟如今是同窗,收您諸多照拂,聊表謝意。”

譚琦月才名遠播,家世顯赫,都城中人都隱隱以她為第一才女。而她與世子的淵源還得從前一年的燈會說起,譚琦月自詡才智,男扮女裝偷偷溜出府,那一年的頭籌是一盞碎星燈,以名貴的寶石鑲嵌,又請了都城中有名的書法大家李停儒提字,不少文人墨客都躍躍欲試。而世子爺又被夫人要求必須帶盞漂亮的花燈回家,不得不參與了這場盛事。燈謎猜到最後,只剩下世子爺和譚琦月,譚琦月與世子爺同歲,兩人都年紀尚小,卻打敗了一眾對手。最終,因著是平局,譚琦月從家中侍女口中得知,此人是宜王世子,欲相讓結個善緣,卻被傅雍拒絕了。

“我二人公平競爭,既然是平局,自然無所讓與不讓,燈會華彩,不如讓這盞燈亮在燈會,此燈華貴,李大家真跡難得一見,讓所有都城百姓都可以在此駐足觀賞吧。”傅雍說罷便離開了。

自那以後,譚琦月與傅雍的交集多了不少,兩人在文章見解上頗有自已的一番見解,以文會友,只是譚小姐顯然不只是想做個朋友。

尋常人家的姑娘,十五歲便是沒有定親也該議親了,這譚小姐倒是不慌不忙,以長風的觀察,十有八九她是對自家世子有意思。

傅雍把玩了這方硯臺,雕刻竹林山水,常規常矩,只是用料是難得的斐石墨,極為難得。

“譚小姐似乎極為用心,特地叮囑我們了這方硯臺的使用之法。”長風解釋道。

傅雍則是放下了硯臺,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長守,把硯臺收起來吧,我用不著這麼貴重的東西。長風,以後魯國公小姐再送來東西,先讓母妃掌掌眼。”長風長守自幼伺候傅雍,自然知道這番話的意思,可見他並不喜歡譚小姐這番迂迴的送禮。

“我們都已經不是年幼時了,譚小姐已及笄,更是要少走動。”傅雍抿唇,轉身進了書房。

因他體弱多病,府中除了丫鬟並沒有安排任何通房侍妾,未經人事不代表看不透女兒心思。譚小姐的這番舉動,擺明了對自已有意,若是不趁早斷了她的想法,就是耽誤她。傅雍又想到了定勇伯府那個小丫頭,貪玩饞嘴,卻又丹青出彩,如此明媚的姑娘,不該許給他斷送了後半生的。

傅雍蒼白勁瘦的手狠狠地揪在一起,掐出來深深的印子,平生最無奈,疾病纏身不得消解。

長守安置好了硯臺,前來書房,“稟世子殿下,您之前命屬下查的朔那一事,有了一些眉目,朔那新一代的巫女已經繼任,據說使用的手段比上一任更狠毒,具體情形尚未探清,請殿下多等候幾日。”

“無礙。朔那王位更替,新王為了服眾少不得一場戰事,如今只是在邊境時有動作,朔那歷來巫女擅毒蠱,姜國將士在他們手上吃了不少虧。這位新巫女還得接著查。”傅雍擱下了筆,他知道長守還有話要說,古井無波的眼神裡有疑惑。

“請殿下恕罪,長風今日多有冒犯,譚小姐著人送禮是藉著令弟的名號專程感激您的,故王妃沒有諸多問詢就交代了長守收下。”長守與長風一同入府,一同習武,情誼深厚,怕傅雍怪罪所以把事情解釋清楚。

“母妃素來覺得譚小姐規矩,我有婚約在身又時常抱病,她無暇想到別的,你們是我的親信,往後若再有贈禮,不論是哪家的都婉言謝絕,拒絕不掉的交給母妃。”傅雍思量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麻煩宜王妃。

長守遲疑了,猶豫道:“敢問殿下,若是定勇伯家小姐給殿下送東西,收還是不收啊?”

長守賭不準世子對賀清慈的想法,畢竟倆人面都沒怎麼見過,雖然是有一門親事,但恐怕如今的世子爺還當人家是個小丫頭片子。

“她尚年幼,又剛受了傷,想不到這麼多的。來日真送了,收下便是。”一想到催著賀清銘去買糕點的跟饞貓似的小丫頭,受了傷也不忘零嘴,傅雍暗暗覺得有些好笑。

“吩咐攜芳居的掌櫃,以後每半月給定勇伯府送去核桃酥和新制的點心,就說是宜王妃吩咐的。”傅雍一貫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不僅僅是為了賀清慈,畢竟兩家現在有親事,不能讓賀清銘每次旬假就在自家鋪子排隊買點心。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長守退出了書房。

長風早在外頭迎著了,著急忙慌地問:“如何,世子殿下可有怪罪我?”

長守搖搖頭:“世子殿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素來不喜與人交際,王妃總想著他多與人聊聊,這才讓譚小姐的硯臺送了來,只是王妃沒有細想那麼多女兒家的心思。殿下終究是已經同定勇伯家小姐定了婚約的,往後我們可得幫著點兒。”

長風撓撓後腦勺,有些不解:“定勇伯家小姐才十一二歲吧,她哪懂這些?而且譚小姐才學出眾,樣貌出眾,只是與殿下做個朋友罷了。”

“你真是個榆木腦袋!你也不想想譚小姐年方几何,她尚未定親又已及笄,老往殿下跟頭跑,對名聲都不好。而且,我剛剛瞧殿下的意思,很是看著定勇伯家小姐,還叮囑我吩咐攜芳居給她每月送點心。”長守嘆氣。

長風這下明白了,心下只能有些遺憾,畢竟在他看來,譚琦月與自家世子爺甚是般配,那賀小姐是何模樣是何性子他都無從知曉,總覺得誰來配自家殿下都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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