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秦臻兒也算是真正看清了昔日枕邊人的面目，竟是這樣的可憎。
“佳穎，以後不必再冒險了，娘只想替你尋一戶好人家，安安穩穩嫁了，看著你弟弟好好地長大成人。不爭了，不算計了……”秦臻兒為自已曾經做過的事情感到心痛。
“還好……還好你沒事。”秦臻兒將女兒抱在懷裡，賀存頌嫌棄自已年老色衰，卻還是需要自已出手算計，一邊覺得自已工於心計，一邊又與侍妾姨娘花天酒地。
可笑啊，可笑她一番籌謀，差點連自已的女兒的都保不住。“他自以為能稱爵，殊不知，根本沒有這個能力。若是你祖父一言以蔽之，那要皇上有什麼用呢？”秦臻兒笑著，覺得可笑至極了。
賀佳穎並不明白，她只是隱約感覺，母親從今日起，對父親再不似從前了。
而宜王妃，則是挑燈，燭火映襯著她的臉龐，時光還算厚待謝意書，不曾磋磨她太多的韶華，依舊美豔迷人。
只是愁容滿面，能看出來她的糾結和痛苦。
“習兒，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宜王妃問著從出嫁起就一直陪著自已的侍女，對自已的決定感到了後悔。
“王妃娘娘，您始終是母親。”習兒只得安慰道。
宜王妃苦笑：“是啊， 做母親的能狠毒至此，恐怕天底下也找不出來幾個了……”
她揚起手上的信紙，決然撕掉了已經寫完的書信，皺褶的碎片凌亂在書案上，她才覺得心中的愁悶消解了幾分。
“王妃，是在擔心世子殿下嗎？”習兒不得不多嘴一句，看似小殿下從小離開王妃娘娘，大殿下在王妃膝下長大更加親厚，但其實往前的數十年，她都無時無刻不牽掛著那個小殿下傅琛，比起傅雍殿下，小殿下才是被寄予厚望的。
宜王妃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我對不起他。我給了他生命，卻沒有給他父母的愛。當年他出生的時候，那麼小一點兒，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來，可他的生命這樣頑強，硬生生撐了過來……”
那一年，是宜王凱旋歸來，宜王妃即將臨盆的一年。
是冬日，大雪紛飛，那一年下了姜國有史以來最大的雪。
瑞雪兆豐年，人人都說宜王的這個孩子，必然是個有福之人。
可是宜王妃身懷六甲時奔赴前線，疲憊之餘又受凍，傷了根本，生下的世子殿下也是先天氣血不足的症狀。
所有人都在想，小殿下能不能捱過這個冬日。
“意書，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彼時宜王這麼說著，嬌妻在懷，兒子出世，他也戰功赫赫，應當是人生階段裡最得意的時候了。
宜王妃哄著孩子，聽到宜王說的話，將孩子小心地放到搖籃裡，吩咐乳母抱他去休息，眼中滿是疼愛。
“暄哥哥，你想同我說什麼？”謝意書問道。
宜王欲開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抿著唇，“我們……還會有的別的孩子的，但是這個孩子，註定活不了多久。”
謝意書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不可置通道：“你在胡說些什麼！我的孩子好好的，什麼叫活不了多久！你給我走！”
宜王鉗制住謝意書的胳膊，讓她冷靜下來，“意書，你聽我說完。父王如今雖然幽禁太子，但是並沒有廢黜他。假以時日，可以捲土重來，而我，必須把他所有的機會和可能扼殺在搖籃裡。”
“你想做什麼，你要對我的孩子做什麼？！”謝意書自幼聰穎，她已經隱約在心中有了猜想。
“我們的孩子，就是最好的指正，若是沒有他，父皇如何會一直記得我們的功勳？又如何知道，若是增援和糧草不及時，邊塞將出現什麼樣的災難！”宜王試圖說服著，只是他的心裡想得遠不止眼前所看到的。
“不論如何，你讓他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殘喘。”謝意書退讓了，她明白，若是太子登基，宜王一脈，不得善終。
傾盡謝家一脈全力培養的嫡女，不得不先顧慮家族。
“我答應你。”宜王承諾。
尚在襁褓裡的傅雍，就這樣被父母刻意安排了一生。
傅雍出生的第三年，被大夫們斷言活不過弱冠，經年累月地靠湯藥續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朝堂上風雲詭譎，宜王一派與中立派，都在逼著皇帝廢太子。
在重重壓力與傅雍這個鐵證如山的受害者在眼前，皇上不得不下令廢太子，而太子則是在牢獄中結束了一生。從此往後，太子傅顯成了深宮中、朝堂上的禁忌。
而宜王，則是以此為分水嶺，越來越得皇上器重，似乎只要再等個三年五載，就可以給他立儲了。
只是，皇上似乎已經忘記了立儲這件事，每每有朝中之人提起，都會忽略掉，“朕尚未老，何苦急於一時？莫非諸位大臣巴不得朕死？讓你們心中的人選繼位不成？”
眾臣寂，不敢言。
就這樣，混不吝地過了一年又一年，儲位懸而未定，宜王是最佳人選，但是不是最終人選。
宮中早有流言，是當年邊塞危機其中有蹊蹺，太子是被冤枉的，只是傳出來這些話的人，幾乎都被遭到了滅口。而當年涉案的人，不是被封口就是告老還鄉，再不入朝廷。
宜王，其實早已功高震主。但是他唯一的孩子，是個病秧子，活不過弱冠，也就有人揣測，是因為他的子嗣艱難，才不被立儲。
可，傅琛的存在，又怎麼能瞞得過皇帝呢？所以這一切的條件不成立，只是皇上自始至終都不覺得宜王是合適的人選。為將者，他沒有做好本分，為人父親，他也沒有保護好孩子，更何況，他不念手足。
“不論父皇如何想，往事成風不可追，這天下，終究還是我的。”宜王在邊塞凌冽的風裡，與部下把酒言歡，狂妄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