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束海城也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最好的面對方法就是直接忽視。
亂世之中,明哲保身。
喻霜昔本是這樣想的,卻在余光中瞥見了那男人的樣貌——黑色的頭髮蓬鬆,在大風吹動之下顯得稍有些凌亂。
竟是華國人的長相。
喻霜昔頓住了腳步。
這個意義和一般在街上遇到流浪漢還是有些許不同的。
喻霜昔抿了抿唇,抱緊了懷中的風信,一點點地朝他靠近。
直到清晰看見男人樣貌的一瞬,喻霜昔覺得自已稱呼他為“流浪漢”實在有些過分。
因為男人衣著乾淨,五官也優越得不行,像是喻霜昔在家中油畫裡看見的熟睡中的天使。
喻霜昔蹲了下來:“你怎麼了?”
然而男人根本答不上話來,額頭冒著虛汗,面帶微紅,一簇簇捲毛黏在他好看的臉上。
喻霜昔伸手探了探他的臉頰。
果然,是著涼了。
她四下望了望,街道上人煙稀少,和自已相熟的店面又都關了門。
“還能站起來嗎?”喻霜昔又問了句,但男人似乎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連囁喏著回應都做不到了,呼吸都變得微弱。
喻霜昔嘆了口氣,把風信花放到了一邊,一把拉過男人的手臂扛在了肩上。
她深吸一口氣,攬住他的腰將他撐了起來,旋即一把背到了背上。
——畢竟之前在束海城鄉下時,家裡的粗活細活都是她一個人來幹。
“唔!”喻霜昔還是一下沒忍住,悶哼了一聲。
只能說男人雖然看起來瘦弱,卻是一身精肉,比想象中還要沉。
喻霜昔雙手抬著他的雙腿,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腳邊的風信花。
她現在這個姿勢如果要蹲下來拿花,肯定會把男人摔在地上。
猶豫之下,只得留下風信花。
回到家中,喻霜昔將男人平放在客房裡,有時候艾莉絲待得晚了,也會在這裡睡上一晚,所以被子什麼的都有。
喻霜昔開啟了壁爐,房間緩緩充斥上暖意。
她來到廚房,沒有藥,只能煮些薑湯。
等到再回客房時,竟看見男人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
男人的眼角有些微微下垂,配上那溼漉漉的黑色眸子,像極了一隻小狗。
“我還以為你要好一會才能醒。”喻霜昔端著藥碗遞了過去,“正好,把這個喝了。”
可是男人看起來表情異常警覺。
喻霜昔心領神會,對著碗自已抿了一口,再次遞給了他。
“可以放心了嗎?”
“抱歉,我不是……”男人抿了抿唇,似是也覺得自已這樣懷疑她有些過分了,“我身上沒有力氣。”
喻霜昔怔了怔,猶豫著坐到了床沿邊,攙扶起了男人的腰身,好讓他的頭枕靠在自已的肩上。
“喝吧。”
喻霜昔拿著碗,抵在了男人的唇邊。
印象裡也只給外婆做過這種喂藥的事。
她胡亂想著,視線亂飛。
“唔……咳咳……”男人咳嗆了幾聲。
“抱、抱歉。”喻霜昔放下藥碗,用袖子擦了擦他唇角溢位的湯,“你……”
她忽然想起來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
“你……你叫什麼名字?”
不曾想,男人竟然搖了搖頭。
“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喻霜昔半信半疑,“你難道……失憶了嗎?”
男人看著她,沉沉地點了點頭。
“我只記得自已躺在小巷子裡,然後有一個人推了推我……”
他說話的速度很慢,咬字清晰,音色拖得有點長,似是因為自已的失憶而害怕被責怪。
“那個人就是我。”喻霜昔無奈扶額,打斷他再去說那些她也知道的事情。
“這可難辦了。”她又問,“我要怎麼叫你呢?”
男人搖了搖頭,斂眸的模樣更顯無辜。
喻霜昔坐了下來,半撐著下巴,盯著他的側顏。
男人鼻樑高挺,不知是不是發燒了的原因,唇色異常鮮豔潤澤,襯得他冷白色的肌膚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輝。
“……那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喻霜昔頓了頓,又慌忙擺手,“當然,如果你介意的話——”
“沒關係的,我不介意。”
男人眉眼彎彎,儘管沒有在笑,卻足夠讓人感到一陣欣意。
“我今天出門,本來是想買點花回來的。”
“結果花沒帶回來,倒是帶回來了一個你……”
喻霜昔有些哭笑不得。
“不如,我就叫你‘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