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佈,天欲破曉,黔州地處西南,燥熱煩悶,連路面都是滾燙的,蒸騰起熱風,流得汗格外黏膩難受。

在林深處二十幾有一處石礦,荒涼無比,身戴鐐銬的犯人都是流犯,十來個牢頭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鞭子,一刻不停地鞭打催促犯人們幹活。

“老實點兒,不許偷奸耍滑!你,動作快這點兒!”

“幹不完不許吃飯睡覺!還以為自已活在以前哪!都給老子幹活!”

“走快點!搬個石頭這麼慢!”

蘇慕珩一雙柔嫩的雙手鮮血淋漓,被粗糙的沙礫弄得全是傷口,此刻隱隱作痛。手上搬著一塊礦石,踉蹌著往礦中走去。

“MD,要是擱在以前,一針麻醉就搞定你們這些雜碎了,草。”

腹誹歸腹誹,他也沒那個膽子真的吐槽出口,礦石沉重得已經沒了力氣,他真的很想很想丟了石頭喘口氣,但他更怕鞭子抽到已經傷痕累累的後背。鞭打了好幾下,那寫著囚字的囚服早已破破爛爛,與抹布無異,全是觸目驚心的鞭痕。

“啪——”

鞭子一抽,蘇慕珩手中的巨石拿不穩,竟硬生生地砸到腳面。他痛撥出聲,跌在地面倒吸涼氣,徒勞地推動礦石,想把石頭下的雙腳挪出來。

黑色寒鴉被鞭聲嚇到,驚叫而起,頗有遮天蔽日的趨勢,飛向遠山密林,不見蹤跡。

牢頭又啪啪地打了他好幾下,怒道,“磨蹭什麼,還不趕緊!再給老子偷懶,老子打死你,起來!”

蘇慕珩根本無法起身,礦石太沉,鞭子抽得又急又狠,沒兩下就狼狽地摔在地面,被粗糲的碎石磨破原本白皙的手肘。

在鞭子的揮舞下,蘇慕珩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扶地而起,重新把礦石搬起來,踉踉蹌蹌著走著。熱風蒸騰而起,吹著汗流浹背的傷口,更是腫痛難忍,蘇慕珩眼前陣陣發黑,腳下的土地猶如沙子般格外鬆軟。

犯人們每十來個為一組,勞心勞力地搬運礦石,鞭子陣陣破空,抽打在犯人們的身體上,鞭聲怒罵聲不絕於耳。

蘇慕珩把礦石擱在礦堆裡,轉身想再去搬運新的,傷口撕裂的疼席捲神經,腳下的動作只是稍微稍微慢了點,鞭子就又兇又狠地抽了過來。

“呃——”蘇慕珩眼前陣陣發黑,身子猶如斷線風箏般倏然倒地,解脫般地失去意識。

大庸寧德十三年,京城。

太液池邊,荷花荷葉葳蕤,夏天蒸騰的熱風隨著荷花香迎面撲鼻,又悶熱又煩躁,連帶著晶瑩剔透的汗水粘在衣衫上都格外黏膩難受。

太液池無雨,卻泛起絲絲漣漪,圈圈圓圓。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啦——”

“快來人吶!快來人吶!”

“黎公子落水啦——快快快——”

幾名侍衛紛紛落水,救起漂浮在太液池中央的黎書瑾,把他打撈上岸。

“公子,公子,醒醒——”

“黎公子,您能聽得見嗎?”

“快去稟報皇上!”

“黎公子,黎公子,醒醒——”

隨著一聲嗆咳,蘇慕珩歪一頭,嘔出一口卡在嗓子裡的湖水,慢慢睜開眼睛,入目的便是幾位侍衛打扮的人。

“醒了醒了,黎公子醒了!”

“黎公子,您身上有何不適?”

蘇慕珩雙目失神地看著周遭環境。

亭臺樓閣,屋簷翹角,瓦片堆疊,假山環繞,荷花盎然,長廊里布滿了綠色的地錦,月洞門處依依開著紫色的野花。

“……!”他的神智清醒了,再看看自已的穿著,一身嘉陵水綠色長衫,肩上長長的秀髮濃黑如墨,額頭稀碎的劉海淌著幾滴湖水,蜿蜒流淌至臉頰。

“我靠,不是吧。”蘇慕珩騰地坐直了身子,抬頭望向圍牆囿成的四方天空,低空中,一群燕子飛馳而過,飛向遠方。

雙手手腕突然有些疼痛,他下意識一抬右邊的胳膊,從袖口裡哐當掉出來一個箱子。那箱子實在是太眼熟了,他從醫多久,這箱子就跟了他多久。

“黎公子,您還好嗎?”

蘇慕珩的注意力完全被箱子吸引住,愣怔著把箱子拿起來,小心地把他重新塞回寬廣的袖子裡。

“黎公子——”

“啊……啊?叫我啊?”蘇慕珩這才回過神,“我姓黎?”

幾名侍衛有些吃驚,面面相覷。

蘇慕珩把箱子放好,踉蹌著站起身。

“主子!主子!您沒事吧?還好嗎!”從遠處飛奔而來一個身影,飛快地把他攙扶而起,面帶急色,“可真是嚇壞奴才了!幸好您沒事!”季沉心有餘悸地上下打量他,長出一口氣,“還好還好,沒有外傷!”

“哦……多謝,我沒事……”蘇慕珩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讓他不知道該去哪裡,“勞駕,請問一下有沒有能洗澡的地方,我想換身衣服,身上溼溼的太難受了。”

季沉扶主子的動作一頓,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自家主子,一時忘記了回答。

侍衛猶豫半天開口,“黎公子,您、您的寢宮一直在永壽宮啊。”

蘇慕珩眼睛都直了,“永壽宮?我住在宮裡?這是皇宮啊?”邊說還邊打量,心想,原來這裡就是皇宮,難怪如此恢宏氣派,連景色都這麼宜人精緻,“那永壽宮在哪裡?”

季沉忘了規矩,不敢置信地鬆了手,驚詫萬分,“主子,您怎麼了?”

侍衛遙遙一指,恭敬地回道:“回黎公子,在西南邊,容屬下帶您去吧?”

“也行,那就麻煩你了。”蘇慕珩隨意撩撥了幾下還在滴水的劉海,“這個天兒居然失足落水,不過其實還挺涼快的,就是差點被淹死了,你都不知道,剛剛難受的我差點窒息。”

季沉傻了, 完了,他家主子的腦子被摔壞了嗎?

“主子——”季沉囁嚅半天,擔憂地望向主子。

“……”一群侍衛圍在他身側亦步亦趨地跟著,專心低頭走路,誰都不敢吭聲。

“不對啊!”蘇慕珩猛然停下腳步,臉色有些吃驚,不敢置信地抓住一個侍衛的手,驚恐地問道:“永和宮不是甄嬛住的地方嗎?我也住在永和宮?那,那,那我是什麼身份?”

“敢問黎公子,甄嬛是何許人也?宮中並未有這樣一位人物。”侍衛低著頭問道。

季沉面帶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您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我該記得什麼?”蘇慕珩苦笑,渾身無力說不出的疼痛難受,手腳痠軟,腦中陣陣暈眩,“我有點頭暈——”

話音未落,一股更加強烈的暈眩襲擊而來,黎書瑾毫無徵兆地倒在地面不省人事。

蘇慕珩慢慢睜開眼,打量著四周環境。

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

殿中寶頂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

寢殿內無盡奢華,理石鋪墊在地,白玉石柱上龍鳳呈祥,祥雲飄渺。

身上溼透的衣衫被換下,白色的裡衣襯得他融入得更像這裡的人。他翻床踉蹌著下榻,看到桌上有一枚銅鏡,好奇地打量自已。

鏡子裡的人美輪美奐,男生女相,膚若凝脂,身長玉立,美黛美眸,炯炯有神。他吃驚地撫摸自已光滑細膩的臉龐,再低頭看看自已修長白嫩的雙手。

“好傢伙——”他萬萬想不到自已竟然穿到了一個美男子的身上,看樣子怎麼也不算虧吧。就是這個男生女相,怎麼看怎麼不得勁兒,他蹙眉,心道好好一個男人,怎麼就長了一副妖媚的樣子。

微涼的觸感從腳底而來,他這才發現自已還沒有穿鞋子,雙腳腳腕此刻還有些無力腫痛,一瘸一拐地走回床榻邊看到衣架上掛著一件鸚哥綠色長袍,摸索著找到衣櫥開啟一看,不由得吐槽原身這個哥們到底是有多喜歡綠色,滿滿一個衣櫃,全是各種各樣的綠色。好看是好看,就是單調了點。

他也不挑剔,隨手扯過衣架上掛著的那件鸚哥綠日披上,手腕使不上力,笨手笨腳忙活半天才穿好,又費勁地穿上鞋子。

“我箱子呢。”他嘟囔著,披頭散髮地慢慢挪出了寢殿,季沉端著藥迎面而來,他驚喜地道:“主子,您醒了!”

“啊……嗯……”蘇慕珩晃了晃神,才意識到他在叫自已,“這藥是給我的嗎?”

“是。”季沉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把他攙扶在椅子上,“您身體才剛好,快坐下,太醫說了您受了寒,有點發熱。”

苦味撲鼻而來,他手有些顫抖地接過藥碗,蹙眉屏息一口而盡,“太苦了——”苦的他五官都變了形,看到桌上有精緻的糕點,連忙捏起一塊塞進嘴裡。

濃郁甜膩的香味沖淡了苦味,他這才好受一些。

“謝謝你給我端藥,你叫什麼名字?”

“奴才叫季沉。季節的季,沉重的沉。”他笑道。

“哦,你叫季沉,真是好名字啊……那我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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