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什麼大紅色的衣裳,那王管事說是娶,不過是因為娶字好聽。
桃紅色的衣裳就被放在魚兒和蕭鳳吉住著的下人房裡。
魚兒因為這事,一天哭了三回,看見人們把衣裳送過來時兩隻眼睛瞬間又紅了起來。她只看著蕭鳳吉,欲要說什麼,可什麼都好像說不出口。
她們二人,一個是三等丫鬟,一個是以奴隸身份被買進府中的,哪裡算得什麼人啊。
她現在還能哭一哭荷兒的婚事,替人委屈委屈,可等到她又是個什麼結局呢。
越想越發覺得傷感,魚兒爬在桌子上一個勁兒的用帕子捂眼睛。
“荷兒,你當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嗎……”
魚兒抬頭問著蕭鳳吉,她看荷兒就不是個下人模樣,若是荷兒現在能記起來以前的事情,說不定還有些離開的希望呢。
魚兒的問話讓蕭鳳吉神色一愣,她緩緩的搖了搖頭,她的腦子現在一片空白。
她叫什麼,從哪裡來,又怎麼被人拴著賣到街上,她一點都不記得了。
只是她每次閉眼時,眼前好像都會閃過那麼些片段。好像是一張人臉,又好像是一處房子,那片段閃的太快,她也不怎麼看的清,等她再想凝視什麼的時候,腦子仍舊是空白的一片,一無所有。
時間過得很快,不過一夜,仿若轉瞬之間。
一身喜服被安安靜靜的放在桌上,魚兒一夜未睡,仿若被強娶的是她般。倒沒有魚兒那般憂慮,蕭鳳吉仿若一個路人般。
魚兒心裡裝事,蕭鳳吉也沒有想到因為她魚兒會一下子急火攻心,就那麼給病倒了。
幾個平日裡還算能點頭搭話的女婢通知她去前院將昏倒的魚兒扶回房間時,蕭鳳吉本來空蕩蕩的心,看著榻上已經睡熟的魚兒瞬間被填滿了。
她很奇怪,她並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是和周圍有一種各個不入的感覺。
蕭鳳吉頂替魚兒,替人往王妃的院子送衣裳時都在想這些。她遊離在外,無一點歸宿之感。
衣裳送到王妃院子時,王妃並不在裡面,聽幾個丫鬟說王妃出府去了,將洗好的衣裳交給那個看起來品階高一些的奴婢時,蕭鳳吉抬腳就準備離開。
只是沒等她邁腿,就聽到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王爺,大安……”
“王爺,安好……”
“奴婢給王爺請安了……”
在一種請安聲中,蕭鳳吉自然而然的看到了被眾人簇擁著的七王爺。依同周圍的宮女一般,蕭鳳吉行著生澀的跪禮。
“我們泱泱大楚,怎麼連個會蕭國文字的人都找不出來!”
“父皇那邊還等著我將譯文交上去呢!”
“若是譯不出來,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那本王日後還怎麼在父皇面前行走!”
“且,這件糗事被老五知道,他還不知道怎麼在父皇面前詆譭本王!”
七王爺穿著一身金色麒麟袍,又帶紅纓蓮花玉冠,生的儀表堂堂,邊說話邊與身邊那個黑衣帶刀侍衛擺弄著手裡的信件。
王妃的院子裡擺了些綠植,正中央還挖著一塊池塘,裡面立著幾根荷花,不過瞧著有些蔫巴。
在旁邊的一處小涼亭中,淡粉色的紗帛隨風輕飄著。而七王爺在知道王妃並不在屋裡時,直接坐在了涼亭裡的石凳上。
“這蕭國的女帝前段時間不是還聽說身體很好嗎!”
“怎麼說駕崩就駕崩了……”
她們國內的喪事還沒有辦完,往楚國送什麼信件。
七王爺聲音並不低,語氣中何止是不耐煩。
看著手中那一翻開就像天文的字,七王爺只感覺腦子一陣抽痛,心裡起了怒意,隨手一扔那豎著寫蕭國文字的摺子就被扔在了地上,好巧不巧,摺子又被風吹的開啟了幾頁。
蕭鳳吉低頭,不過隨意一眼,自然而然的將摺子中的內容看了進去。
她的眼神立馬被那些文字緊緊鎖住,卻在看到蕭國女帝駕崩那行字時,心跳本能的狂抽了幾下。
緊接著,她眼睛就湧出了兩行清淚。一股子窒息的感覺仿若捏住了她喉嚨。
那眼淚好巧不巧又都落在了摺子上。
跟在七王爺身邊的孫護衛本來還要撿回摺子,看這蕭鳳吉的眼淚竟將摺子弄髒了,唰一下的抽出劍架在了蕭鳳吉的脖子上。
“狗奴才,這摺子還要送回到聖上那裡的!”
孫護衛低頭看著蕭鳳吉罵了一句。
所有人的視線,連同七王爺的視線都落在了蕭鳳吉的身上。
心口處的的難過似要把人淹沒,蕭鳳吉眼底一片空白,可那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並不害怕那架在她脖子邊上的長劍。
蕭鳳吉抬頭看著孫護衛,緩緩開口道:
“我會寫……”
她滿面的眼淚,聲音低沉發啞,只是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即便是一個女子見了都會感覺心疼,更別說男人了。
孫護衛看著蕭鳳吉明顯神色一愣,一時間嘴裡就有些結巴了。
蕭鳳吉挺直的腰板跪在地上,穿著前院三等丫頭才穿的灰色粗布裙子,明明是最低價的人,可即便是她跪在哪裡,你卻很難把卑微之感安與他身。
孫護衛頓時感覺手裡的長劍很是燙手。
面對蕭鳳吉的言語,更是喉嚨緊張到不行,壓根不知該說什麼。
而石凳上面坐著的七王爺在聽到那句“我會寫”時,整個人都睜起了大眼睛,嘴裡的茶還沒來及喝乾淨,就已經站到了蕭鳳吉的人前。
剛剛在亭子裡,有孫護衛擋著,七王爺並沒有看清那個弄髒摺子的是個怎樣的人。可他現在站在這裡,他俯視著蕭鳳吉,眼裡閃過一絲驚豔。
他,他怎麼不知道他這府裡還有這般標緻的丫頭。
蕭鳳吉也不明白她心口上那沉悶的傷感到底是因為什麼,她亦是抬頭看著七王爺,雙眉輕蹙,滿目淚光,何止的我見猶憐。
七王爺心思一動,早已經將蕭國文字摺子忘到了一邊去了。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一開口,便是溫柔至極的言語。
七王爺,在京都,滿朝文武,哪個人不知道他們七王爺擅武,為人暴躁風火,即便是見著了他的皇后親母也未曾說有過如此柔和一面。
甚至,甚至連剛娶過的王妃,七王爺都未曾如此溫柔過。
王妃院子裡所有的奴才都看向了他們這一處。
蕭鳳吉並沒有說話,只跪在那裡,像是抽走了靈魂。
“怎的不說話……”
“莫要哭了……”
“若是心中有什麼委屈,你只管與本王開口!”
“本王自會與你做主!”
七王爺還在說著話,不過音調好歹是恢復正常了。
跪在奴才最後面的劉嬤嬤頭上已經冒了一層冷汗,心口要多堵有多堵,這個王管事怎麼回事……
還有,一個前院的三等丫頭不好好在前院待著是怎麼到王妃的院子離開!
難道,難道都是計劃好的,為的就是在這裡往著碰王爺!
劉嬤嬤的眼神穿過人群落在了蕭鳳吉的身上,不過一瞬間,心上便有了數百來個見不得光的陰謀。
造孽,造孽,都是她的疏忽……
還有那個王管事到底怎麼回事……
劉嬤嬤心知不能真的讓蕭鳳吉入了七王爺的眼,幾乎想也沒想就站起了身子,往前一挪再挪的挪了過去,跪在了七王爺的腳邊。
“回王爺,這婢子是前院裡的粗使丫頭荷兒,想必是受了什麼欺負,奴婢下去一定會好好徹查……”
“奴婢這就將她帶下去!”
劉嬤嬤說著話,一手拉住蕭鳳吉的胳膊就準備將人拉下去。
粗使丫頭,前院的。
他王府裡什麼時候有這麼標緻一個人兒,三等丫頭……
七王爺的眼神不斷掃視著蕭鳳吉,他並未開口說話。
孫護衛跟在自家主子身邊多少年了,主子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主子在想什麼,幾乎是瞬間,孫護衛就將長劍搭在了劉嬤嬤的肩膀上。
劉嬤嬤心裡只叫了一聲,壞了,就再也沒說話了。
七王爺扯了扯衣衫,就蹲在了蕭鳳吉的跟前。
蕭鳳吉垂著眸子,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悲鳴之味。
“你來說……”
“她怎麼了……”
七王爺沒有問劉嬤嬤,直接問了旁邊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知道哪敢有什麼隱瞞,只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說了出去。
王府規矩森嚴不假,可這人多的地方自然而然少不了那些背地裡的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