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米露乖覺起身，往前行幾步：“是。”
孫悟空一手捉饅頭，一手從懷裡變戲法般掏出兩枚水靈靈粉嘟嘟的大桃子：
“過幾日便是蟠桃大會，本想帶你上天耍耍，可你定然去不了，這兩枚蟠桃，你與沉香分吃便是。”
“師父可吃了麼？”
徐米露眨眨眼，不肯接那桃子：“過幾日才是蟠桃大會，這蟠桃……”
鎮元子撫掌大笑：
“賢弟吃一口桃子，何必要等到蟠桃會？況且吾等與天地同壽，這千年蟠桃對我二人來說，吃了也不過增添些壽數，無甚大用。”
孫悟空“嘿嘿”一笑，不由分說便把兩顆桃子塞進她懷裡：
“俺一時興起，去了一趟一趟天宮，路過蟠桃園，與那土地說了會兒子話。”
一時興起，偶然路過，然後撿了兩顆蟠桃是吧？
您強。
徐米露怕被別人瞧見，連忙把桃子收了起來，正想說什麼，孫悟空又是一揮手，一朵雲帶著她就往人間落：
“去去去，你自去耍，莫擾俺們對弈……這幾日離靈山遠些，若要出遠門，把沉香一併帶上，切記切記！”
仙人壽命長久，一局棋下個十年半載也實屬正常，否則怎麼會有爛柯人一說。
只是孫悟空怎麼知道她要出遠門？
還讓她帶沉香一起？
徐米露有些詫異，可不等她問，她便直直跌入雲端。
周身星河宛如水中荇菜搖擺，雀骨緊隨其後，牢牢護著她。
朦朧中，徐米露看到鎮元子仙氣飄飄的聲音裡，多了些波折起伏，他盯著雀骨，面無表情鄭重道：
“日後萬萬不可對外人提起，此刀與我五莊觀有牽連。”
持續墜落的徐米露摸摸懷裡的雀骨安慰道：“鎮元大仙騙你的，平底鍋其實也挺好的，對吧？”
雀骨：……
……
……
雙腳踩地，徐米露這才把雀骨收起，店中阿青跟黛紫早就翹首以盼，看她落地，兩人一前一後擁上來：
“米露！眼下天色漸晚，可還去山裡耍麼？”
“娘子娘子，你去了哪裡！可是去了天宮麼？娘子真厲害！”
徐米露抬頭，她只在天上說了一會兒話，估摸著十五分鐘都不到，人間居然已經是暮色沉沉，晚霞如波。
難怪人人都想著成仙。
“自然是要去的，等我去趟殷姐姐家便去，阿青，殷姐姐性子軟，見了你定然喜歡。
黛紫，你去叫個跑腿的鼠妖，去城外莊子上知會沉香一聲，咱們今晚不做飯，去胡老丈家蹭一頓山珍。”
徐米露摸摸黛紫的腦袋，又去後頭收拾了一份外星特產——昨天晚上實在是太晚，她怕打攪殷溫嬌睡覺，也就沒登門。
……
……
見到徐米露回來，殷溫嬌自是喜不自勝，牽著她的手一個勁兒打量，不住地嘆：
“哎，清瘦了許多，這衣裳都不合身了，你回來的正好，前日我還去東市扯了幾匹布。
是狐妖拉番柿子的車隊，從回鶻拉回來的番邦絲綢，顏色俏麗得很，正適合你這樣好年華的女兒家穿哩！
我買了好些，一匹紅的留給團兒做嫁衣，一匹紫的給黛紫做衣裳，一匹月白給流兒做袍子，縫在衣裳裡頭，滑溜溜的可舒服。
你瞧瞧，你瞧瞧，這匹粉色同鵝黃，可不正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女兒家做衣裳，穿在身上就叫人歡喜。”
說著，她就拿著料子往徐米露身上比劃，神情是說不出的高興。
給白團兒做嫁衣？
徐米露看一眼端茶倒水的老鼠精，差點沒忍住笑：“那殷姐姐你怕是要等上許久了。”
“！”
聽到提起自已，白團兒警惕地抬頭，看到徐米露，又把腦袋低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也不知怎麼的，這老鼠精真是老鼠膽子，平日裡誰都不怕，跟墨玄還有沉香幾個處的好，同黛紫也玩得來，偏偏見了她，就跟老鼠見了貓。
“還有這位……阿青……阿青……”
殷溫嬌看阿青的年紀，有些拿不準叫什麼，還是阿青抿唇一笑，接了一句：
“妾的年紀可做不得數，娘子也不必拘泥小節，同米露一樣，喚我‘阿青’便好——往日就聽她說，長安有個溫柔似水，貌美如花的殷家姐姐，如今總算是見了菩薩真面目哩！”
“阿青，‘青青如瀅，蒹葭之青，青之安寧，蓮風爾雅，有女見汀’，這名字真好。”
殷溫嬌平日裡難得與人一見如故，如今見了容貌略顯妖異的阿青，卻也不在乎對方是妖，連連拉著，不一會兒，倆人就“姐姐妹妹”互相稱呼起來。
得，三藏法師又多了個姨母。
雖是阿青隨口一說，但殷溫嬌是佛母，嚴格來說也算是菩薩吧。
徐米露看到一旁供奉的三藏法師像，忽然有些心虛。
“徐娘子喝茶。”
白團兒奉上一盞茶，細聲細氣道：
“娘子說徐娘子不愛擂茶，就只加梅花上的晨露煮了清、清茶……”
她說話聲音小得宛如蚊鳴，又像風裡的火焰，下一秒便要熄滅。
“謝謝。”
徐米露實在不知道對方怎麼這麼怕她，但一旁阿青跟殷溫嬌手拉手去屏風後頭量腰圍，屏風外就她跟白團兒兩個人，她也只好沒話找話：
“呃，我許久不在長安，不知長安可有什麼新鮮事麼？”
——白團兒乃是錦毛老鼠精，子孫眾多，就連城外胡老丈都不比她多子多孫，城中大小事宜問她必然不錯。
“自是有的。”
白團兒抬眼看她一眼，小聲道：
“一則是那守城老龍任期已滿，不日便要回天庭覆命，沒了龍氣鎮壓，長安城裡多了不少外來妖物，這幾日日夜遊神捉去不少。
二則，妖族中有傳言，道長安有鳳凰出世，大唐怕是要出個女皇帝哩。
三麼，唔，這新鮮事說來，與徐娘子也有些干係。”
徐米露還沒從“女皇帝”這個訊息裡出來，聽到這，下意識問了一嘴：
“哦？與我有甚麼干係？說來聽聽。”
“是那魏府的郎君。”
白團兒說著說著，見徐米露脾氣溫和，也沒那麼怕了，慢吞吞補充道：
“那魏家郎君，歷來風流，不知怎的，被一隻杜鵑精盯上，化身三人嫁入他魏府，叫那魏郎君一連生了三個蛋……
聽說當時二人新婚，徐娘子還送了一對比翼鳥，祝他二人夫婦同心，恩愛和睦哩！”
嗯。
原來魏膺那三個難產而亡的夫人都是同一人。
那就沒什麼害命之說了。
嗯？
等會兒，你說誰下蛋？？
徐米露眼皮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