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是宋師爺宋黎,宋黎如原身父親年歲一般大。
都是而立之年,與寧軒不同的是,寧軒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精氣神。而宋黎的兩鬢已然掛滿了白髮,他雙眼黯淡無光,透露出一種因勞碌過度的疲憊感。
如果不是從寧軒那裡得知宋黎不過三十五,從外表上看會以為他已經五十多歲了。
宋黎一襲黑衣,負手站在我面前,眸底似剛才沉入的湖底一般幽深:“小姐是去哪裡了?衙役們找了你一晚上。”
來了幾日,從未聽說縣衙裡有什麼密道,這個在縣衙裡待了十餘年的宋黎,我不信會對密道里的怪物一無所知。
“小白...丟了,我去找小白,天太黑,我不小心掉進了湖裡。”原身性格軟弱,我佯裝原身的語氣,微微低著頭聲若如蚊的回答道。
宋黎沒有說話,目光緊緊鎖定在我的臉上,眼神中多了一絲探究的意味。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原身的婢女聽到敲門聲應聲趕來,一把抱住我。
香凝在寧冉消失時,正好去取之前寧冉定做的衣服,寧冉如今已經及笄,二八年華,這一年身高長了不少,之前的許多衣服都不能穿了。
待香凝取回衣物,寧冉已不見蹤影。
香凝擦了擦眼淚,看見我宛如落湯雞的模樣,關心道:“小姐,你怎麼渾身都溼透了?”
寧軒帶來沙田的兩個僕人,一個是原身的貼身婢女香凝,一個是跟著寧軒十幾年的劉管家,兩個人都是忠心耿耿,宋黎與寧軒不和,他們心裡都有數,所以對待宋師爺和府裡的衙役一向都不怎麼客氣。
香凝略帶敵意的瞪了一眼宋黎,正合我意的帶我逃離宋黎探究的目光,拉著我往內院走,一邊朝裡面大聲喊道:“老爺,小姐回來了!”
香凝朝我囑咐:“小姐,你先跟老爺報個平安,老爺擔心死你了,我去廚房給你準備熱水沐浴。”
寧軒只有寧冉一個女兒,聽說女兒失蹤了,焦急萬分,立刻讓府裡的衙役去找女兒,又擔心衙役們不盡心,自已和兩個奴僕都陪著馬不停蹄地四處尋找,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此時,寧府幾人互通了都未找到我的訊息,想著先回縣衙找一找我失蹤的線索,正好遇見我回來。
寧軒緊張的抓著女兒的手,顫抖道:“小冉,你嚇死爹爹了,告訴爹爹,發生了何事?”
穿越之前我是孤兒,穿進書裡成為曦錦,曦錦的父親是嚴父的形象,如今寧軒對待寧冉這般親近,一時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縣衙地牢裡關押著怪物的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前因後果,此時不是告知他們的好時機。
我用剛才打發宋黎的話回覆道:“小白不見了,我去找小白時不小心跌進了湖裡。”
看著寧軒越來越緊張的神情,我趕忙又說:“好在岸邊的湖水不深,只是打溼了衣服,沒什麼事。”
我轉移話題道:“對了,小白呢?找到小白了沒有?”
寧軒躲閃著我的目光,擔心女兒傷心:“找你的時候,縣衙內外都找的差不多了,也沒見到小白。”
說著一邊安撫的拍了拍我的手:“明日一早,爹爹去市集再買一隻來陪你。”
我回想之前小白掙脫寧冉懷抱時的反常,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不必了。”
“讓爹爹擔心了,您早些歇息吧。”
寧軒心疼我如此模樣,撫摸了我的頭,想再開口安慰幾句。
面對如此尷尬的場景,我看了看準備好熱水回來的香凝,張開手讓其看我已經溼透的衣裳:“爹爹,我去換身衣裳。”
寧軒連忙道:“好,快些去吧。”
香凝將換好的衣物準備好放在了浴桶的旁邊,我在房間裡泡了熱水澡,感受到身體的寒意被驅散後,坐到了床榻上。
“小姐,老爺囑咐我給你煮的薑湯。”香凝端著碗,我抬了抬下巴對著一旁的桌子示意:“放在那兒吧,你先出去。”
香凝打量我的神色,似是察覺出了我的異樣,一臉擔憂:“好,小姐,有事就喊香凝。”
香凝將房門關上,我從榻上站起,在房中四下審視。
紅木的梳妝檯,臺上的銅鏡裡映照出我的臉。
鏡中人櫻唇瓊鼻,柳葉眉桃花眸,一襲青色的衣衫映更襯得膚白凝雪,長髮如絲從兩側輕披至雙肩。
原身寧冉的長相與我穿越之前如出一轍,我對系統的這一安排表示由衷的讚許,雖然它已經不在了,根本就聽不見。
梳妝檯旁一扇半開著的紗窗,我的視線停留在窗邊的憑桌下方的坐塌上,坐塌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椅墊,墊子裡夾雜著幾根白色的毛,在燭火的照耀下有些反光。
我撿起一根,是小白之前掉的毛,小白掙脫時,我猜想小白當時或許是嗅到了密道中的血腥味,不知小白是不是也去了密道。
我回想上輩子學習的術法,捻了一個訣。
“心隨萬鏡,風為我探。”
我如今這副身體沒有經過修煉,我運了幾次氣想要憑藉小白的毛探尋小白的蹤跡,都感知不到任何東西。
我堅持不懈的閉上眼,繼續將意識凝聚在眉中,終於有了畫面。
一條白色斷尾深埋土中,尾根處鮮血滲出,將周邊泥土染紅。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探究周圍,埋斷尾之地的上方,一頭白髮的背影負手而立,我的視線慢慢轉移到這人的側臉。
“誰?”這人警覺的皺著眉回頭,嚇得我術法當即中斷。
這一頭白髮冷目灼灼的人,是宋黎無疑了。
即使我如今沒有任何靈力,但是按理來說,施法要不就是直接失敗,而不該是施法成功後被人察覺到。
現如今只有一個可能,宋黎絕不是沙田縣衙裡普普通通的一個師爺,所以能感受到我的術法。
我原本打算想辦法再回到密道里看看,為了不打草驚蛇,看來只能作罷。
我熄了燭火,回到床榻上躺著,眼前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但是絲毫沒有半點睡意。
小說完結過了百年,但是對我來說,恍若昨日。
“曦錦,自此後,你我之間兩清了。”
“我不怨你,若有來世,形同參商,死生再不復相見。”
躲在曦翎身後青澀的少年不知不覺間已經比我高出一個頭,十年如一日的著一襲白衫。
長孫澄眼底平靜無波,雲淡風輕的開口,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著我的心。
我曾經試圖更改過劇情,每一次都教訓慘痛,曦翎的死,小狐狸魂飛魄散,都是因為我一意孤行想要改變劇情造成的。
“阿澄。”
終於即將走完劇情,身後灼熱的火焰燙的我的後背火辣辣的,但是我此刻卻倍感輕鬆,用獨屬於我,不是作為曦錦的口吻喊他。
長孫澄不願再與我交談,背過身去。
也是,畢竟曦錦欺騙過他那麼多次。我自嘲的笑了笑,動了動嘴唇,沒有發出聲音。
“我唯獨對得住你。”
我猛然轉身,毅然跳進火海。
被火海焚燒的痛感似乎還在,直到我拉回思緒,意識到我現在是寧冉了,我的眼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滑出落。
長孫澄,你以為我就想再與你相見嗎?
小說的大結局是長孫澄坐上了蒼穹派的掌門,沙田縣與蒼穹派所在的蒼穹山相隔遙遙。
這一世,我如今要過自已想過的人生,絕對不再與蒼穹派產生半點牽扯,特別是長孫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