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利穩速前行。

車內氣氛沉寂。

後座的這處空間似乎尤為靜謐,衣服摩擦時窸窸窣窣的動靜,聽來都格外清晰。

許迎手指絞緊,心內忐忑不安,幾次偏過頭去看身邊男人,卻沒有一次交匯過眼神。

他始終目視著前方,側臉輪廓沉靜疏冷,不發一言時,那冷冷的距離感令她心中驚惶。

許迎忽然注意到,他正用指腹一下一下地,輕撫左手婚戒的舉動。

不知怎麼的,心上就提起了一絲異樣的情愫,在她胸腔中瞬間氾濫成災,且難以自控……

一段無比漫長又壓抑的車程。

賓利終於停在別墅大門前時,陳敬洲率先下了車,大步走在前頭。

許迎眼皮微跳,連忙去追他:“陳敬洲!”

他分明聽見了,卻連頭都不肯回。

男人身高腿長,許迎腳上的那雙高跟鞋,實在有幾分累贅。

“陳敬洲……”她在別墅一樓的樓梯前追上了男人,一著急便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一口氣還沒喘勻,就急急的道:“你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陳敬洲身形微動,數秒之後,終是回過了身。

第一眼注意到的,卻是她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

見他皺起眉頭,臉上表情也分外嚴肅。許迎立刻解釋:“我不知道為什麼有那樣的影片,我和周焰什麼都沒發生過。”.Ь.

“那晚在三江……”

她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所有。

所有清醒時分發生的一切,沒半點隱瞞。

攥著他衣袖的那隻手,手心微汗,不知不覺間揉皺了他的西裝。

她眨眨眼睛,一瞬不瞬望著男人:“這幾天我一直想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也沒想好該怎麼開口……你相信我,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

說到後面,她的語氣顯而易見焦急起來。

陳敬洲聽完後,面上情緒卻喜怒難明,黑沉沉的眼珠讓人望不到底,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許迎心中愈發不安。

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好友的那番話:男人麼,總歸是有情結在的……疑似綠帽,那就是綠帽。

然後,又開始為自己的坦白交代而感到後悔。像是死不承認、刻意隱瞞所有令人遐想的點,才更合適……

短短一分鐘裡,她心底想法已轉變數次,焦躁不安填滿了她整個人。

人就是這樣,只有毫不在意的時候,才能做到坦然處之。一旦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在意,患得患失的恐慌感便會迅速擴散,淹沒她所有冷靜。

見他沉默不語,許迎抿了抿唇,忍不住的還想說些什麼。

陳敬洲這時,忽然踢掉了自己腳上的拖鞋。在她面前半蹲下來,溫熱手掌扣住她的腳踝,不緊不慢地為她穿好拖鞋。

他低著頭,語速緩緩:“我沒說不相信你。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他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是我沒保護好你,不是你的錯。”

許迎心頭微跳,怔怔的看著他直起了身子,下意識又抓住他的衣服。

陳敬洲卻拿開了她的手,說:“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話落,轉身上樓。

剛踏上臺階,又停了腳步。

沒有回頭,只沉穩冷靜的道:“陳家那邊可能已經收到了風聲,如果有人打電話給你,不要接聽。這樣鬧一通,以後你在萬豐也很難安心工作,你可以考慮辭職。”

“……”.Ь.

許迎張了張嘴想喊住他,勇氣卻沒能衝破她心底囚籠。敏感的意識到,他這會兒好像不願意同她說話……

陳敬洲一個下午都待在三樓,晚飯時也不見他的影子。

許迎當然也沒有吃飯的心情,坐在餐廳等了許久,最後也懨懨的回了自己房間。

晚上,洗漱後躺上床,滿腹心事令她無法安睡。

一閉上眼睛,就是他那刻意疏遠的樣子。

鬱氣便沉甸甸的壓在心口……許迎抱著被子翻來覆去幾分鐘,最後還是忍不住翻身下床,趿著拖鞋出去。

“嗯……周焰……”

“周焰……”

“周……”

“咚!”

陳敬洲把手機重重地摜在了面前臺几上!

蕭索的微仰起頭靠進沙發裡,手肘搭著一邊扶手,心中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相信許迎說的每一個字,因為她根本就懶得欺騙他。

五年的婚姻生活,她把對周焰的感情,表露的明明白白。她說什麼都沒發生,那就是什麼都沒發生。

可他介懷的,是她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喊著周焰的名字。

那麼的順其自然,那麼的滿含依賴。

在她心底深處,那男人仍勝過他千百倍。

陳敬洲難以冷靜,回想著這數年來,心底熱忱一次又一次的熄滅,然後總會因為她一點點的關心、一點點的靠近,再度重燃起希望。

可有些東西,是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得到的。

感動與感情終究還是不同的。

他不知道是應該繼續自欺欺人的過一輩子,還是清醒的認命,告訴自己:許迎不會愛他,永遠都不會。琇書網

陳敬洲抬手扯下頸間領帶,攥在掌心始終未松。那隻手搭在一旁,領帶便飄飄搖搖的墜向地面。

心底的萬千思緒,令他混亂不已。

“叩叩——”

敲門聲恰在此時響起,瞬間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一門之隔,許迎溫溫淡淡的聲音傳來:“……陳敬洲,你睡了麼?”

他心上驀地一動,立刻想去開門。

可念頭一轉,又想起這些年自己就像她養的一隻寵物。她高興了施捨他一點關懷,她不高興了就冷冷的將他踢到一邊。

無數次的給他希望,又無數次的親手碾滅他的希望。

他一退再退,直到現在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還有什麼底線可言。

他是個笑話,這段婚姻也是。

陳敬洲坐在原處沒動,手上一鬆,丟開了攥著的領帶。

試圖忽視外面的聲音,便拿起了臺几上煙打算點一支。

可打火機摁了幾次,始終無法定神,早已心旌動搖……

他連一根菸都未點上,一再壓抑自己的感情,可終究還是理智告罄,底線又退一分,就這麼捏著打火機起了身,快步過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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