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祖武德九年秋。
中州刺史王旭東下朝回府途中,忽然心血來潮,打道拜訪長安刺史文龍。
文龍是王旭東的同窗、同門、同科,在殿試中,兩人雖未能高中狀元,大魁於天下。
但也名登三甲,分別被朝廷封了箇中州刺史。
文龍見王旭東大駕光臨,設宴款待。
酒過三巡,文龍一時飲得興起,竟叫侍從去酒櫃裡將鴻禧杯拿出來。
這對鴻禧杯,是揚州知府巫鴻均最近在揚州街一商鋪所買,見酒杯精緻玲瓏,便贈送給上司文龍。
王旭東一見,當場愛不釋手。
文龍出於好意,便當場送了那隻鳳禧杯給王旭東。
王旭東大意過望,連聲道謝,散席後,便將鳳禧杯攜帶回府。
語云:賢者不炫己之長,君子不奪人所愛。
文龍、王旭東儘管進士出身,滿腹經綸,但也跟大多數人一樣,只是看得見鳳禧杯表面上的精緻玲瓏,卻看不出內裡暗藏著的魔咒。
一個秋高氣爽的秋日,王旭東帶著僕從張一武回鄉探親,歸途中走在山中的崎嶇小道上,聞小樹林中有女子呼叫救命之聲。
王旭東朝著呼救的小樹林奔去,只見有一男子正在對一個姑娘施暴。
那個姑娘的羅裙被扯下,哭喊著叫“救命。”
不遠處有兩個家丁背向著那個男子在看風。
王旭東大步衝上前去,對著那個男子喝斥:“住手!休得強暴!”
那個男子支吾著:“我……”
那個姑娘站起來,戳指著那個男子,哭訴著說:“他……向我施暴。”
王旭東當即上前,想把那個男子捉拿舊案。
誰料那個男子暴怒地說:“本少爺乃是朝廷尚書關振江的大公子關巫天,誰敢捉我!”
王旭東看著他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把臉一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關巫天未待王旭東說完,將手向那兩個家丁一揮:“上!給我狠狠地打!”
那兩個家丁見主子有令,一個呼啦地衝到王旭東面前,揮拳就打。
王旭東自小在武當山習武,十八般武藝藏身,只見他三二兩下,便將那兩個家丁打翻在地。
關巫天見勢不妙,想奪路逃走。
王旭東飛步追了上去,厲喝一聲:“休想逃走”
王旭東將關巫天似老鷹抓小雞一樣抓了起來。
那兩個家丁見勢不妙,慌忙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跑回尚書府報信去了。
王旭東向那個姑娘問過口供,不由得勃然大怒,將關巫天押回府衙。
豈料,王旭東前腳剛回到中州府衙,關振江的後腳就到。
關振江一見到王旭東,便大聲喝斥:“好你個王旭東!你可謂膽大包天,竟敢捉拿老夫的兒子!”
王旭東直言道:“關大人,請息怒,下官不知大人的公子,只知道捉拿犯罪之人。”
關振江咆哮著說:“王旭東!你也不瞪大眼睛瞧一瞧,老夫在朝中是什麼樣的人?”
王旭東新官上任,血氣方剛,口氣強硬地:“關大人,您身為尚書,朝廷重臣,更應以身作則,豈能讓您的兒子在外面胡作非為”
關振江在朝廷中是個鐵腕人物,何曾被人如此頂撞過。頓時被氣得上竄下跳,暴跳如雷:“王旭東,識趣你馬上放人!”
王旭東亦口氣強硬:“關巫天強暴民女,怎可說放就放?”
關振江見硬的一套不行,就來軟的一套,對王旭東許諾說:“王刺史,你若依了老夫,老臣保你升官發財,連升三級,這,總可以了吧?”
王旭東當場拒絕。
關振江軟硬兼施俱不能奏效,不由得勃然大怒:“你!竟敢以下犯上,斗膽跟老夫作對?”
王旭東毫不退讓:“尚書大人,我官職確實比您小,但我秉公執法,無愧頭上這頂烏紗帽。”
“你!你年紀輕輕就食古不化,違抗尚書,你等著瞧”關振江見王旭東不肯買賬,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後,拂袖離去。
關振江回去後,向皇上參了一本,說王旭東在中州為官期間,貪贓枉法,以下犯上
皇上聽信讒言,將王旭東貶謫為民,流放嶺南新州,即日起程。
“國法何在公理何存”王旭東猛地頓足,對天大叫。
但這個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有冤無路訴的王旭東在公差的催促下,只得含恨上路。
王旭東收拾行裝時,把鳳禧杯放入行李之中。
從長安到嶺南新州,遙遙千里,山長水遠,王旭東由兩個公差押送,乘舟而去。
……
鳳禧杯歷經一番週轉波折,隨王旭東登上返回新州渡輪。
兩個公差押送王旭東乘座的這條渡輪,從長江口順流而下,到達漢江與西江交匯處,逆流而上,轉入那條從西北方向奔騰而來的新江。
兩岸峰巒疊翠,青山遮遮,王旭東坐在渡輪上,望著窗外掠過的山山水水,田園連片,阡陌縱橫,江河交錯
船到新州洞口碼頭一帶江面,烏蓬船、帆船來往不斷,忽然,從兩岸山嶺上傳來宛轉悽美的歌聲:
江天上,河岸邊,忽聞秋蟬三兩聲,愁思憂緒湧心頭。
霧色蒼茫疑愁思,兩行苦淚泣埃塵,塵封亂世葬情緣。
魂牽盟約盼郎歸,兩行苦淚溼孤枕,百般思念仍未休,一飲千杯解萬愁,萬般思念仍未休,塵封亂世葬情緣。
這悽美的歌聲太傷感
聽著這悽美的歌聲,一股離愁夾雜著即將重回故土的久別之情似潮水般衝擊著鳳禧的心扉,熱血在她渾身賁張奔騰。
“一飲千杯解萬愁,萬般思念仍未休,塵封亂世葬情緣”鳳禧觸發前塵舊事,情不自禁地跟著低唱起來……
渡輪抵達新州筠城東門河橋頭,兩個公差從座位站了起來,正想押王旭東上岸之際,突然一陣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波浪翻滾,大有將渡輪掀翻之勢。
王旭東慌忙將行李緊緊抱住,閉著雙眼立在渡輪上,聽天由命。
悠忽,王旭東好似通靈一般,腦海閃現出那隻小酒杯,並趕緊從行李裡翻出來,口中唸唸有詞:“塵歸塵,土歸土,那裡來,那裡去吧”說完,彎下腰把那隻小酒杯放入江中。
傾刻,江面風平浪靜,夕陽的餘暉把一江兩岸染得一片血紅。
晚霞,像打翻了的顏料,灑向天邊,烘托著血紅的夕陽。
一隻白鷺盤旋在江面上,翅膀彷彿擦過晚霞;江岸邊,百里原野,點綴著參差不齊的房舍民屋……
兩個公差押著王旭東下了渡輪,踏著夕陽的餘暉向新州縣衙而去。
……
鳳禧杯被王旭東帶回到到新江,一來是故土難離,眷戀著這片淨土;二來是難忘故友又想等待龍鴻回來,期望能夠結伴重新生活在這片充滿靈氣的土地上……
鳳禧杯回到到新江,不見龍鴻杯,到處尋覓,又重新回到了過去那種顛沛流離的日子……
張六、李洶兩個朝廷公差向新州知府範文舉交接後,李洶從懷中掏出一個紙皮信封,遞給範文舉,說道:“範知府,關尚書吩咐把這個信件親手交給你。”
李洶和張六交接公差後,便離開了新州縣衙,打道回長安了。
範文舉看過信後,當下暗想:關尚書想借下官之手殺掉王旭東,讓我揹負殺害流放下來的忠臣罪名,手段可謂陰險毒辣……如果不殺掉王旭東,又恐難以交差……
正當範文舉左右為難之時,橫臥在前面那座聳入雲霄的巍峨天露山映入眼簾。
他暗自思忖:天露山山高皇帝遠,山路崎嶇,常有老虎猛獸出沒傷人,不如把他打發到新州最邊遠的天露山中的鳳山村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