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悟了

第十七章

聽見我這一聲稱呼，瑲玹和塗山璟都朝我看過來。

瑲玹是略微訝異的挑眉。塗山璟則是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掙扎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小夭……我……”他像是想要急著解釋，但不知該從何說起，便乾脆回答了剛才的問題，“我今日醒來，得知你回來了，便與豐隆告辭，和他說明了我對你的心意。是我的過錯，他一時氣憤……便捱了一拳。”

確實厲害，整段話最重要的，只有那句“我對你的心意”。

也許是我在靜夜面前表現出的態度，讓他察覺到了什麼，不惜第一時間在豐隆面前把事情說破。這樣一來無論我今日態度怎麼變化，也不能責怪他不知情下向大家共同朋友的剖白。

“咳，哥哥，快去拿藥吧。”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瞧了瑲玹一眼，他居然還不走，該不會是想拿盤瓜子坐下邊磕邊聽吧？

“好，我一會兒過來。”瑲玹似乎有些遺憾，把“一會兒”這個詞咬得很重，這才帶著人走了。

房間裡就剩我們兩個人，氣氛仿若分手現場一樣尷尬。

哦，準確來說，我個人認為，這是真的分手現場。

顯然塗山璟對這一點有不同意見。

“小夭，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是我一直貪心，當斷不斷，因為你是皓翎王姬，便不肯放棄塗山璟這個身份，只想能夠堂堂正正與你相配。”塗山璟彷彿一隻被遺棄的動物，雙目含淚，“我捨不得這個可以明媒正娶你的身份，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不要做塗山璟了，能不能和你堂堂正正在一起不重要，即使一輩子無名無分，即使一輩子做你的奴僕，都沒有關係。我原本也只求能在你身邊，能守著你。”

他滿心滿眼地看著我，整個人像是一碰就碎，讓任何看見他的人都想立刻答應他的所有請求。

遇事先道歉，道歉還言之有物，準確擊中關鍵，態度陳懇，不給自已留一點退路的真心承諾。

還風姿翩翩，長成這個樣子。

狐狸的血脈天賦都被他點滿了吧？

曾經的玟小六栽在這樣塗山璟手裡，確實是情有可原。我承認，對待躺在那裡閉著眼不會說話的塗山璟，我並沒有太多為難，但那會兒和眼前這個與我牽絆多年的大活人真的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要是我魂體回到大荒時遇到的不是相柳，只怕差一點也要淪陷。

都怪我心理學學的太好，都怪顏女士怕我被人哄了去，沒事就給我傳授她看男人的畢生絕學。

“不論什麼理由、什麼苦衷，對你再好、再愛你的男人，若是讓你被迫要與其他人分享他另一半的位置，哪怕只是名義上的，那便要好好思索，他是否真的值得託付。”顏女士總是絲毫不忌諱，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我這些“離經叛道”的知識，尤其是我沉迷於一些情感小說裡面男女主愛而不得的感情糾葛時。

“這世界總是對女人比男人苛刻百倍，一份感情，男人想要促成的難度，和女人想要促成的難度，不是一個等級的，這就是現實。”她翻完我看的一本女主因男主有未婚妻而痛苦等待的故事，就開始發表高見。

“一個男人，只要他想，身邊無論名義上或實際上，只留你一個人，是一定能夠做到的事情，比你想象中做到這件事，要簡單的多，比你自已去做這件事，要容易的多。”

“假如他做不到，但看他的阻力在哪裡，便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絕沒有超過那份阻力。第一次沒有超過，以後也不可能超過。”

我曾經還不以為然道：“那也未必，若是遇到這麼複雜的情況，總是要付出許多代價才能走到一起，還不能讓人家掙扎一下，小虐怡情，最後真愛肯定會在一起啊。”

“那是小說編出來的故事，”她用看傻子閨女的眼神看我，“情感總是剛開始時最炙熱，勇氣也是，男人有時是很遲鈍的，又很衝動，當男人們為了愛情第一次想要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那一定是他情感最炙熱，勇氣達到巔峰的時刻。假設這樣的時刻他都沒能突破阻礙，反而考慮起了現實，將感情放在現實的後面，那麼，恭喜你，這個男人夠冷靜，夠理智，又或者夠軟弱，夠現實。總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你猜後面還有能超過第一次的頭腦發熱和勇氣嗎？”

老祖宗的兵法都給她用活了，我只能深以為然地搖頭。

“所以，後續如果還能成功，必定不是因為一往無前的愛情，而是因為現實情況有了變化，阻礙消失，又或者女主自已加重了自已除了情感之外的分量，讓對方不得不選擇自已。”她眨眨眼。

我悟了。

人定勝天這四個字真是寫在了顏女士的字典裡。

所以怎麼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做。

而比這一切更重要的是，願不願意去做，願意為了誰去做。

我看著塗山璟的眼睛，有些釋然地笑了笑。

“謝謝你對我說這些，不過沒關係的，這不是你的錯。”

他本就是這樣的人，讓一個性格天生溫和的人，去做割裂和爭執，本就是強人所難。確實也不是他的錯。

若我像過去那個傻乎乎的我一樣，真的愛慘了他，也許我可以像顏女士說的那樣，做些什麼，加重自已現實的分量，讓他不得不選我，不得不朝我想要的路線走下去。

人們總覺得愛情純潔，容不得一點算計，其實人心狡詐，真正好的愛情，從來都滿是算計，只不過善意的算計，大家稱呼為情感經營。

我是個俗人，卻也不是個愛你的時候你怎麼做都是用心，不愛你的時候你做什麼都是算計的俗人。就好像我並不討厭塗山璟在龍骨獄用15年耍的那點小心機。

只是現在的我不會再踏入同一條死衚衕了而已。

只是我現在看清了我的心而已。

塗山璟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態度，他整個人都有些害怕地站立不穩起來，我看見他袖子裡的手有些顫抖地握緊又鬆開，他極力平緩了自已的語調，抬著滿是淚水的眼睛看著我。

“小夭……我知道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今天來這裡，一是為了看看你，二是想向你辭行，我準備立即回青丘，和奶奶說清楚一切，不論她態度如何，我都已經決定，之後回到你身邊，只跟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