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就是想要跟命運對抗

在許悠將事情說出口之前，白兮感覺到，儘管與陶心月成為密友已有兩年，但許悠在她面前仍然保持著一種靦腆的態度，甚至顯得有些過於害羞。然而，這份膽怯與兩人那次重逢時的情形完全不同，許悠彷彿隱藏著某種特別的感情。白兮感到有些意外，難道許悠對陶心月……

這時，許悠看到陶心月走近，她不自覺地錯開目光，低下了頭，手足無措地撥弄自已的指頭。

“對不起，心月，我可能沒辦法跟你一起上高中了。”

自從穿越後，陶心月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失敗的滋味，因而當聽到許悠如此言語之際，她內心的痛楚再次被喚醒。

她意識到這幾年的努力是白費的。

她明明埋下了讀書的種子，期盼它們茁壯成長，讓許悠自行取消輟學的念頭，繼而可以避免未來繼父的侵害、直至悲劇的結局。可惜，就像在嚴冬季節裡埋下的種子，儘管陶心月傾注了全部心力，但面對冰凍的土地，依舊無能為力。

陶心月深知，許悠對學業的熱情是真摯的，她渴望透過知識出人頭地，只為讓母親過上安穩的生活。因此，陶心月不僅細心關注著許悠家庭的經濟情況，還不遺餘力地為許悠母親尋找合適的工作，只為摘除貧窮導致無法讀書的因素。儘管一切看似順遂，卻依然陰雲密佈，讓她不禁陷入迷茫的沉思。

陶心月試圖冷靜下來：

“悠悠，能告訴我原因嗎？”

“是我不好，我沒有早點發現我媽媽的病，她昨天在家裡暈倒了，她太勞累了，我沒辦法繼續看她這樣一天要打好幾份工，毫無休息地賺錢，所以我想輟學去打工，至少能幫她減輕負擔。心月，真的對不起，我明明跟你說好了，可是我……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做……”

許悠開始語無倫次，她的情緒不斷升騰，試圖壓抑真情流露，然而渾圓的眼淚卻像頑皮的孩童，毫不聽從她的理智，紛紛滑落。她拼命用手去接住，卻是徒勞。越是試圖強忍淚水，淚水卻愈發難以抑制，這是一種自然的生理反應，非任何人所能輕易控制。

陶心月心領神會，明白情緒需要得到正常的釋放，而非強迫自已保持冷靜。因此，她用柔和的目光和姿態示意許悠，她可以流淚，可以感到傷心。她會陪伴她，直至她重新振作。

其實，眼前的小女孩已經竭盡全力，然而命運卻如此不公平。個人的奮鬥往往難以改變一些既定的事實，比如貧困的家境。有些人從出生開始，生活的道路就是命中註定，選擇空間極為有限，有時甚至只有一條路可走。

即便陶心月希望憑藉對未來的已知來改變命運，但此刻她深刻意識到，自已所能做的事，實在微乎其微。或許，成功拯救了廖亦蘭的生命已經是一場奇蹟。

但陶心月猶如一隻不甘沉沒的孤舟，在潮漲潮落的海面上，執著地航行。她堅信，既然回到過去，必然肩負使命。也許她還肩負著星辰之力，而一旦創造了一個奇蹟，她的心中便難免湧起了另一個奇蹟的浪潮。

陶心月遞紙巾給許悠，試圖找出突破口：

“你帶雲姨去醫院看病了嗎？”

許悠的母親叫許婉雲。每當陶心月踏進許悠的家門，都能感受到許婉雲熱情的款待。她能夠感受到，許婉雲對自已的女兒滿懷著深沉的愛意。

可是，陶心月心中不禁縈繞著一個不祥的念頭，她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許婉雲得知了女兒被自已再嫁的丈夫所傷害，她會如何哀傷而無助。

“聽我媽說是老毛病，貧血，她很早的時候去醫院看過一次，自那之後就不再去看了，因為……沒錢。”

陶心月聽完，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

她們站在原地，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了，寂靜如潭。沉默的時光拉長了，這深潭流向了大海，兩人的心靈漂泊在這海上，尋找著一塊浮木。

此刻的玻璃窗外，細雨輕輕拍打著，像是大自然的低語，卻被兩人的靜默所淹沒。

窗外的樹枝驚動陶心月的心海，她游回神，好似下定了決心，轉頭面向許悠：

“悠悠，你答應我，先把初三的這個學期讀完，然後參加中考，等那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輟學，好嗎？”

許悠心裡充滿了猶豫，就像浮在洶湧的海浪中搖擺不定，她不禁開始質疑讀完初中卻無法上高中的意義，但不得不承認她被陶心月的提議所吸引。

她的沉默代表了她內心的掙扎，而微微皺起的眉頭則是她內心紛亂的寫照。

陶心月見狀，只能進一步詢問：

“雲姨同意你輟學嗎？你有想過該怎麼跟她說嗎？”

陶心月不想把話說得太滿，但許悠是個聰明的孩子，她聽得懂陶心月的潛臺詞：對於許悠來說，說服許婉雲似乎是一場註定的徒勞。

許悠無法否認，低頭不語，彷彿這樣做，就能逃避面對未來的困境。

事實上，她之所以選擇向陶心月傾訴，部分原因是希望傾聽她的建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做出決定往往讓人心神不寧，尤其對於許悠這個年輕又彷徨的靈魂而言，她渴望得到哪怕只有一絲指引，一份慰藉，甚至一個幫助。

然而，她內心的自尊卻讓她無法主動開口尋求幫助，也無法輕易接受他人的援手。這種內心的矛盾令她感到十分困擾，有時甚至憎恨自已的自卑和軟弱。

陶心月像是早就知道答案，畢竟有時候無聲的回應已經溢滿言語，她淡淡地對許悠說：

“那你能不能跟雲姨商量？如果她希望你繼續讀下去，那讓她先辭掉幾份比較影響身體的工作，等病好一些，或者等你考完試以後，再去打工。”

許悠默默地聽著，陶心月繼續說道：

“到那時候，你找個藉口說，考試沒考好，想輟學打工，雲姨也無力阻止、只能接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