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張遠奉命前來借兵,不日便要回歸涼京。時慕青如今化名葉嵐山,他已然把葉嵐山查個透徹,也知她不日待湖城之事辦完,便要離開湖城前往梁國。

如此一去,山高水遠。張遠不知自己何時才有機會與她再見,也不知自己以後是否有命與她再相會,與她再共飲一回。

如今張遠作為慕容淵的暗棋,在慕容淵的扶持之下,步步高昇,如今已然位居權臣之列。雖是文官之流,卻也有不低的權勢。

如今大齊,王朝動盪,此番借兵回城,若是順利,免不得不久將與慕容勝的神策軍有一場較量,此次慕容淵與慕容勝的皇位之爭,兩虎惡鬥必有一傷,她離開大齊,於她而言,是件好事。但對於張遠與慕容淵,卻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生死關頭。

此等成王敗寇之緊要時期,若慕容淵籌謀略勝一籌,那他張遠必將位極人臣。若是慕容淵落草為寇,那張遠必會被勝者斬草除根。

如今的張遠,確實不敢打擾時慕青的生活。畢竟如今的她,會是自由自在的商人,在梁國過著安穩的小日子,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像他這邊,如今如頭懸利劍的人,又怎能敢闖入她的生活?

但上天終歸是叫張遠再次遇見她了,這緣分來得太過巧妙,他已然萌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自然也不該放過。

若是他此行,能夠順利歸來,位極人臣。他從得需要一個接近她的契機,一個走入她生活,讓她無法排斥他的契機。

既然時慕青選擇離開慕容淵重新開始,那也就意味著,張遠有了接近她,擁有她的機會。

無論日後如何,至少這一次,他比慕容淵先遇見她,那就還有機會。

所以,他一定要做葉嵐山的義兄。

“張大人,小人何德何能,能做您的義弟?”葉嵐山聞言,推卻道。

“如何不能?”張遠看著他,他眼神溫柔,玄衣似墨,面白如玉。恍惚間,葉嵐山感到身體原主的記憶與情緒,零碎的畫面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的眼前,浮現出那日離開書院之時,走出山頂的那一日,滿山的梨花隨風飄落,風帶著殘花滿山紛飛,青山寥落,花滿石階,一路向西,走至山亭。

遠處不知是誰的長笛聲,寂寥又哀怨,似在傾訴離別之苦。石階依舊,梨樹依舊,不知來年歲歲,梨花常開常落,青山綠又復幽,青石年年不移,只是當初那個揹著書簍在山亭中相送的白衣少年,少年如玉,驕若朝陽,清風霽月,卻再也無法,與她同路走那一段山路曲折。

那時以為,願君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而今方知,造化弄人,痴人說夢。明明只能是那般,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原主的哀傷,似乎如同一汪無望的深淵,死死地揪住了她的心,時慕青在那一瞬,切身地感受到原主心中的痛楚與悲哀。

忽然間,時慕青的心也因原主的哀傷而變得柔軟起來,再看向張遠的眼神中,也帶著微微的感傷。

忽然間,她已然無法開口拒絕張遠的請求,原主的意識,似乎只有在張遠出現的時候,才有可能出現波動。真正的時慕青,因她的出現而痛失所愛,該有多疼?

她又如何能這般自私?

或許答應張遠,對於她而言,只不過是假扮的葉嵐山多了一個關心自己的義兄,可對於原主來說,哪怕是悄悄遠遠地看看張遠,對她的愛而不得也是一種慰籍吧!

即是如此,不如成人之美,也算結善緣。或許有一日,結夠善緣,上天會憐憫她,送她回到她該去的那個世界?

“也罷,”葉嵐山揚起一抹苦笑,她輕聲應允,“既然兄長有心,那便結拜成義兄義弟。”

張遠聞言,面色卻是一喜,似乎僅僅只是做個義兄,他已然是心中歡欣不已。忙喚瑞華,準備了結拜之物什,牽起她的手,走向露臺,對著前方浩瀚飄渺的澄湖天地,下跪朗聲叩拜,“皇天厚土在上,神明祖宗在下。臣張遠、臣葉嵐山,願以今日結成異性兄弟,此後,同心同德,患難與共,不離不棄。樂必同樂,憂必同憂。”

兩人異口同聲,叩拜天地,禮成。

自此之後,葉嵐山便有了一個異姓兄弟。

······

那日之後,張遠差人送了那幅《夜宴圖》至葉嵐山的客棧中,還託人替她督促了商隊報關之事。有了張遠義弟這層關係,湖城的官差優先處理了南氏店鋪的貨品報關,還親自裝船上貨,恭恭敬敬上門遞送文書,也不再需要他們等候。

果然大齊還是那個需要靠權勢走捷徑的大齊,這點來上,湖城與涼京沒有多少區別。

葉嵐山一行人乘船從澄湖離開湖城河域的那日,張遠在春朝閣那日他們結拜的那個露臺,遠遠地目送眺望她的船隻遠去。

瑞華站在他的身側,看著大人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問道,“大人既是不放心義弟,今日為何不想送一程?”

張遠憑欄而望,澄湖浩瀚,水汽氤氳,湖面上籠罩一層薄霧,直到那艘船漸漸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霧濛濛的湖面上,張遠落寞的聲音才響起,“見,亦或不見,又有何區別?”

他的聲音低沉失落,寂寥而又傷感,“吾與你即將歸京,此去兇險,前路渺茫,何須招惹她,惹她擔憂?”

許久,又似是自己與自己訴說般,張遠淡淡地道,“如今她去梁國,便是最好的安排。梁國富庶,政治穩定,她愛行商,那裡也有一片廣闊的天地,任她自在飛翔。無憂無慮,如同離籠之雀,多好?”

“瑞華,派幾個信得過的武藝高強的死侍,暗中秘密保護她。給死侍一筆錢財,若是有葉嵐山需要的地方,想方設法幫助他。”張遠過了許久,幽幽開口。既然無法在你身邊陪伴你,替你撐傘。吾便委託旁人護著你吧。

青兒,一願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風雲起。二願祝君此生順遂無虞,所願皆所得。三願祝君此生春祺夏安,秋綏冬禧。淺予深深,長樂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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