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傾雪歇斯底里的嘶喊著，她已然毫無半分貴妃的溫文爾雅，她的聲音怒意極盛，她對著他怒斥，“慕容淵，有本事你就殺了本宮，你若是殺了本宮，本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若是不殺本宮，本宮逃出之後，必將你碎屍萬段！
“慕容淵！你怎麼不去死！”
······
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一字一句如冰錐刺入慕容淵的心中，他沒有反駁，也沒有說別的，只是俯下身，不管她的掙扎，用力將傅傾雪從地上扶起來，將她輕柔地扶到椅子上坐好。
慕容淵看著眼前的傅傾雪，心中百感交集，終是愧疚勝於背叛的憤怒。他一語不發，只是默默地拿出懷中的手帕，輕輕地擦去她臉上的汙漬，溫柔地如同對待一尊古董青瓷，用力一點怕被碰壞，重一點又怕碎了。只能一點點，輕柔地，沾了清水，小心翼翼如視珍寶般擦去她臉上的汙漬。
傅傾雪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慕容淵。她從最開始的滿腔怒意與恨意，最後慢慢的，猩紅的雙眼不再猩紅，而是泛起了淚花，一點點溼潤了雙眸，淚水無聲地盈滿了眼眶，慢慢地，一點點落在了臉頰。
她從嘴裡不斷謾罵著，最後到了無聲無息，不發一語，沉默著撇開頭，倔強地躲避著他的擦拭，卻又因為綁著束縛，無處可躲。只能由著他的那雙手，一點點將她的臉頰額頭的髒處擦拭乾淨，將她鬢角垂下的凌亂碎髮別在耳後。
慕容淵替她整理了髮鬢，整理了容顏，輕柔地對她說，“你從前，最在意自已的容顏，如今這般髒兮兮，你必然不喜歡的，傾雪。”
傅傾雪聞言，淚如湧泉，無聲落下。自古女為悅已者容，她原先在意自已的容顏，是期盼著有一日他能看見。後來，是因為如晦。如晦走後，是因為貴妃尊位。而如今，這世上，又有什麼能夠讓她在意自已的容顏的？
思及此，傅傾雪沙啞的嗓音帶著無比的苦澀與悲涼，帶著微微的哭腔，冷冷地對著眼前的人，一字一句誅心道，“別以為，如今的你裝一下深情，本宮便會被你迷了五迷三竅，不再恨你！”
“慕容淵······你······你休想！”傅傾雪含淚而泣，她的心已然無比悲涼，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聲音已然沒有方才那般凌厲的怒意與恨意，帶著微微的哭腔，閉目冷聲道，“慕容淵，即便今日吾會魂歸於天，吾都會化作厲鬼，生生世世與你永不停歇，吾一定不會讓你與時慕青，得償所願！”
“吾以吾命，詛咒你，詛咒你永生永世，不能得償所愛！吾詛咒你，永生永世，無人愛你，無人疼你，無人與你相伴終生！此生孤苦無依，孑然一身，永生永世見不著自已的終身所愛！”
“吾要你們，比吾與如晦，還要悽慘千分萬分！”
傅傾雪哭著，花了眼妝，烏黑的一片，哭的那雙曾經的靈動而美麗，如星辰般燦爛璀璨的眼眸，也變得黯淡無光。那曾經名動涼京，才學驚豔涼京才俊的第一才女傅傾雪，那個溫文爾雅、知書達禮的傅傾雪，在此時已然全然不見。
慕容淵看著這樣的她，心中滿是憐惜，他一語不發，直到她發洩完自已心中的怒火，他也再一次替她清理了臉上，那被淚水衝花的妝容，溫柔地同她道，“傾雪，吾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他聲音溫柔，面色溫柔，一如那日他在那年，在皇宮中時，溫柔地喚她，傾雪。
人生真當可笑，曾幾何時，這一聲傾雪，是她多少次苦苦等待的期盼。傅傾雪自嘲地嘲諷。而如今，她等到了這一聲曾經心心念念、期盼無比的輕喚，如今心中卻是再無任何波瀾······
如今的她與他，心中隔著千山萬水，這曾經的過去橫在她與他心中，千頭萬緒，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的是從前······
慕容淵的聲音依舊溫柔，他柔聲道，“傾雪，若覺得罵出來，心裡會舒服些，便罵罷。”
慕容淵輕柔地解除了束縛在她身上的麻繩，他看見她手腕上殘留的紅痕，那是麻繩捆得太緊導致的。他拿出隨身帶的膏藥，輕輕地替她在手腕上的紅痕擦拭著，輕聲地道，“傾雪，吾知此生此世，你都會一直恨吾，至死方休。”
“吾也知自已虧待你，是孤的錯。”
“吾將你娶為妻，卻無法將你如妻般厚待。”慕容淵雙眸真誠而帶著悲憫與愧疚，卻絲毫沒有半分愛意，他與她對視，溫柔地擦去她眼角滑落的淚水，柔聲地與她說著話，每一句話語，卻是殘忍地，如同在她心間做著凌遲的刑罰，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她心間剜肉。
他道，“千錯萬錯，是吾先負你。因而，吾不怪你。也不會怨你。”
“傾雪，孤一直以為，哪怕孤無法如尋常丈夫般愛你，只要以榮華富貴和尊位給予你，給予傅家，就能彌補孤的錯。”
“是孤，孤錯了······孤不該不問問你。”
“若早知你傾心如晦，孤會放你們自由，替你們做好一切盤算。如晦的事，孤也不曾知曉······待孤知曉，孤與你，又已然立場對立······”
傅傾雪看著眼前的男子，冷笑出聲，她低聲打斷他說話，冷冷地反問他，又像是反問自已，她道，“慕容淵，你說，當初，吾是怎樣的瞎了眼，才會相信你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良人？呵呵呵······這大概是世上最大的笑話······”
傅傾雪笑得悲涼而絕望，她從沒有如現在這般心死過，也沒有這般痛恨過自已有眼無珠，她只是一聲又一聲，絕望而淒涼的笑著，眼裡卻是呆呆的望向夜空，她似乎已經不關心自已的結局了。她也不在乎他說什麼了······
從古至今，成王敗寇。何必深究？總歸不過一死······
死對傅傾雪來說，又有何懼？
總歸如晦已經在天上等著她，她可以去與他相會了······
如果是如晦，應該才會心疼她。
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