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世間的多彩,來自於前人的栽樹,後人的灌溉,以及這片土地的包容。

曾經有一位至高存在,在星辰之上獨自眺望黑暗,日復一日的俯望人間。

直到帶著失望消逝。

化作晶瑩光點,散至整片星海。

白襯青年行走山河,不知過了多少年,始終默默聽聞,不為人知的密談,以及某一族的內幕。

他看到火光如曇花一現,衝散黑暗後黯淡消散,心境莫名與其產生了牽動。

直到記憶都連線到一處,他恍然如夢,意識回到那棵古樹世界中。

青年眼皮動了動,雙眼輕微睜開,隨後伸手擋住刺目的光線。

他緩緩坐起身,表情複雜的看向對方。

正坐在湖邊石塊上,雙腿戲水的紅衣女子,她靜靜地看著被水花撥亂的面容。

“你醒啦。”

青年起步走了過去,在女子的身旁坐下,任由湖面吹拂過來的清風拍打在臉上,神色一改拘泥,轉為平靜。

他聲音沉悶道:“你太任性了,如果走錯一步,即便你懷有始祖血脈,也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紅衣女子風輕雲淡道:“事實證明我賭對了,那位仁慈,你的靈魂本源因此保留了下來,就算巧合製造出了一個大麻煩。”

青年神色悲傷,頓時陷入了回憶,腦海中浮現一張不苟言笑的面孔。

在數千年前遷移的族群中,有少數族民為了維持與這片土地的聯絡,選擇留了下來。

只有他的父親,其實是為了守護他。

因此在漫長的歲月中,與一名人族女子相愛,誕生出了邢言。

他無法覺醒成為詭師,卻能運用天賦能力,學習同源的詭術。

各大族的能力終究是殊途同歸。

當然,此刻在秘境中的青年,恢復記憶後火法高度無限接近本源,對於虛空之力,卻恰巧沒有在人間的邢言熟悉得快。

他也不曾想到自已居然在死過一回後,這具身體繼承了父族血脈之力。

一人雙神識,能力各不同。

青年輕聲問道:“玄卿,我父親他……”

紅衣女子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實情,“瑾叔以血脈之力,用了十年時間將祭壇啟用,只有與其相近的血脈才能開啟通道。”

“這是叔叔最後給你留下的,唯一能回家的路。”

青年表情黯淡,不久後又問了一句,“我母親呢。”

“她是不是回不來了。”

“是的。”

“真是人族女子?”

紅衣女子猶豫了一下,無奈嘆了口氣,“是的。”

青年聞言點了下頭,沉默許久後,忽然提了一嘴,“不要再嚇他了,我們的關係……”

紅衣女子側傾靠向對方,幾乎貼在一起,精緻的臉蛋燦然一“笑”,打斷了青年的話,“我為你考慮一下怎麼了,以你那副身體的狀況,怎麼敢隨便收一名昔日的大天使在身邊。還有那位老同學,嘖!怎麼,您這位大能轉了世也能續桃花運?”

隨著越說越起勁,語氣變得不善了起來,“我們的關係!我們什麼關係?!”

青年張了張嘴,皺眉思索了起來,最後乾脆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追究,閉口不言。

紅衣女子嬌哼了一聲,往原方位坐了回去,隨口問道:“你想回家嗎?”

“等事情辦完了,也許會回去一趟吧。”

“什麼事?”

鳳書薪神色冷漠,站起身眺望遠方,整片湖面如同滾燙的熱水一般,跳動了起來。

“阻止他們。”

……

李正明強忍著出手的衝動,表情平靜的看著對方,默不作聲靜等他開口陳述。

鄭何年自知理虧,沒有解釋什麼。

只得將他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李家主,如果一名出身普通,軍銜低下的人娶了您的女兒,暫且不說您的態度,其他族人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您作為一家之主,面對這些壓力又該做出怎樣的選擇?而身在質疑中心的錦溪,難道就能做到無視族人和外界的目光?”

李正明表情依舊波瀾不驚,“換做幾年前,我斷然不會同意這種無理的事,但現在小溪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不管她往後會喜歡上誰,想和誰結婚,我和她媽都會雙手贊同。”

“至於外界,李家本身的存在,就足以打破一切質疑。小溪這些年在軍營裡立下不少戰功,雖然性子冷了一些,但待家裡的長輩晚輩都很不錯,所以你的顧慮根本算不得什麼事。”

“古家又如何,與我李家有個屁的關係,只是那孩子不說,我又怎知道你們之間的過往,稀裡糊塗定下了這樁婚事。”

李正明皮面色淡然,壓著聲音說道:“鄭大上校,如果你聽完還是不開竅,就算我女兒再怎麼喜歡你,我也不會讓她和一個迂腐的木頭成婚。”

鄭何年聞言沉默了許久,低頭不語。

李正明耐心的等待對方的答覆。

不知過了多久,鄭何年忽然輕聲道:“一年時間,如果回得來,李家大門我來日提禮拜訪。”

李正前面聽完神色剛緩和下來,又緊皺著,這小子難道是想……

“如果回不來呢?”

鄭何年低聲道:“算我們有緣無分。”

李正明拳頭忽然有些癢,忍了又忍,默默看著對方轉身離開。

等到鄭何年走遠,他嘆著氣自言自語,“和老子年輕時候一個脾氣,我閨女什麼都好,只是心中認定了某件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啊!”

燈光暗淡的街道上,李錦溪獨自一人行走著,腳步輕緩。

“大將軍。”

李錦溪聞言向後方看去,映入眼眶的是一張眼角布著皺紋,雙鬢似乎又白了些許的面孔。

李正明笑著將手中的糖葫蘆遞了過去,“你說巧不巧,剛好讓我買到了這最後一串。”

李錦溪接過後無奈道:“別亂喊,什麼大將軍,您這……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給我吃這個。”

李正明笑道:“這不是接得挺快嘛,趕緊吃吧,吃完早點回去休息。”

兩人找了張長椅坐下,李錦溪悶悶的咬了一口,還未嚥下,又狠狠地將剩餘半顆咬入。

李正明怪聲道:“哎喲!這糖葫蘆怎麼你了,吃相能不能好看些。”

李錦溪咀嚼著糖皮,惡狠狠道:“好看有什麼用!”

李正明愣了一下,看著這家閨女這副委屈的模樣,目光瞥往某人離開的方向,正欲起身去活動活動筋骨。

李錦溪咀嚼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目光遊離,表情呆愣道:“爸,您平時那麼忙,這麼晚不回去休息,怎麼跑這來了。”

李正明故作傷心狀,哀怨道:“誰讓我家寶貝女兒大學畢業後一年都不見過能回一次家,在軍營裡還好,你爸我還可以常去看你,你說你怎麼就進了管理部,那地方可不好混進去。”

李錦溪瞥了對方一眼,當初加入管理部後,她可沒少去前線作戰,光靠部門裡的任務不可能在四年內晉升到如今的少將軍銜,只是她在第八特別行動部隊,與坐鎮主營的李正明相隔甚遠。

她能晉升到12級,被授予准將軍銜,歸功於在普西戰線中一人攔下了遊靈級的獸種,讓第八特別行動部隊的上百名戰友得以撤離。

李錦溪微皺著秀眉,那天她竭盡全力後神智逐漸迷離,突然有道身影出現擋在她的身前,抗下了致命一擊。

事後不管她如何詢問,都無從得知對方的身份。

李家向來行事坦蕩,外界皆知其重情重義,有恩必報。

她不由得惱怒了一陣子。

李正明出聲打破她的思緒,“想什麼呢?”

李錦溪忽然回神,別過臉默不作聲。

“閨女啊。”

“幹嘛。”

“……”

李正明笑而不語,靜靜望著對方的側臉。

隨後起身掃了掃衣端,背對著說道:“注意安全,凡事多留個心眼,別讓你媽擔心。”

李錦溪把頭埋了下去,沒有接話。

“記得你媽生下你的時候,邊哭邊抓著跟我說,希望這孩子以後不要像她爸一樣,讓她媽天天在家提心吊膽,一輩子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就好。”

“你媽疼你,支援你的工作,不代表她願意讓自已女兒在外涉險。”

李錦溪平靜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爸先回去了,別在外面待太晚。”

李錦溪忽然站起身,表情愧疚望著面前的背影,哽咽道:“跟媽說一聲,我想明天回去吃她做的竹筍炒肉了。”

背影腳步頓了一下,邊點頭身形邊漸遠,嘴角掛著笑意。

李錦溪神色恢復了往常的冷淡,舉起手中的糖葫蘆往私宅方向走去。

……

向陽三路河岸邊,邢言生無可唸的癱坐在草坪上,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身旁人,時不時嘆口氣。

帛曳面目平靜,直接無視了對方臉上的幽怨。

“都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算是見識到了。”

邢言敢言卻又不敢怒,“我好不容易賺了這點錢,還沒花出去一分,你倒好,路上買個早餐都能弄丟了!”

說到痛處,不由得鬱悶道:“我欠人的錢還沒還呢,你替我賺啊?”

帛曳瞥了他一眼,任由對方絮叨。

忽然胸腔翻起一陣滾痛,令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腹部接著傳來飢餓感。

邢言眼眸微垂,斜視著帛曳的狀況,心中一下猜到了原因,於是嘴角慢慢上揚。

“餓了吧?天使也是人啊。”

帛曳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表情凝重的注視他,“你做了什麼?”

邢言笑道:“我可不清楚你們天使的體質,只知道我確實異於常人,血液想來和普通人截然不同,你吸了我那麼多血,會有什麼後果誰都不清楚。”

帛曳微怒道:“那你還以血引誘於我!”

邢言悠閒的攤開雙手,表情很是無辜,“別忘了我可是被你壓到動彈不得,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慘。”

帛曳死死地盯著這個無賴,過了片刻不再理會他,兩手扶裙而坐,抱著雙膝看著河面一言不發。

邢言見證也不敢繼續惹火對方,而是靜靜的將手伸了過去,帛曳不客氣的一口咬下。

遠遠一看,本像似文藝女子坐著河邊賞景的和諧畫面,如果不是那隻手增添了詭異,他人看到了都要驚呼一聲絕色。

邢言忍不住側目瞥了幾眼,見對方忽然向他看來,迅速轉過頭皺眉假裝深思。

接著說道:“我餓了,你的血也給我嚐嚐。”

帛曳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將手腕湊近邢言的嘴邊,大氣的揚了揚。

後者頓時吃癟,他只是隨口說著緩解尷尬 ,一頓不吃還不至於飲血。

帛曳似乎想到什麼,收手道:“我看到村子中心有塊任務板,以你的身手不該為錢發愁。”

邢言被一語點醒,激動得站了起來,“任務……我怎麼給忘了!昨天那名死刑犯肯定有懸賞金!”

帛曳聞言若有所思,下一刻就被邢言迅速拉起,她疑惑的看著對方。

只見邢言閉眼喃喃自語,身邊散發著暗虛色氣旋,繞周身自內向外衝至上方。

“我記得座標在……嘿嘿,找到了。”

邢言猛然睜眼,笑嘻嘻道:“還好不遠,走!我們要錢去!”

帛曳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拉入黑色空間之中,下一秒兩人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眼前天旋地轉,換了一副景象,邢言左右觀察了一番這片林子,對只進過一次部門的他來說,陌生至極。

忽然一道破空聲在耳邊炸開,帛曳下意識張開神聖之力為邢言抵擋,將其反彈轟入深林中。

後來的人見狀急忙停在二十多米外的樹幹上,慎重地盯著對面陌生的二人,神色不解。

“謝恩!發生什麼了?”

謝恩聞言向身後看去,只見對方落在他身邊,表情驚恐道:“真是見了鬼,路上我看到劉碩插在土坑裡一動不動,在我們學院數一數二的人物就這麼躺了。”

“喏,前面那個女人乾的,他們什麼來路?”謝恩好奇的問道。

馬永傑蹲在樹上仔細看了看,皺眉道:“應該是這次外訓的考核員,居然不是我們學院的老師監考,這實力對我們不太友好啊!張先生是怎麼想的。”

謝恩卻是不這麼認為,“這可是管理部第一次敞開大門為北國學院提供場地考試,要不是張先生跟部門有些交情,一般人平常進都進不來,說明部門對我們這些學員還是頗為重視的。”

馬永傑嚥了咽口水,擔憂的說道:“看這架勢,我們硬闖怕是闖不過去。”

謝恩結束觀察,揉了幾下雙腿,表情自通道:“實力不夠,智慧來湊,等會你聽我安排,咱們打配合。”

馬永傑多看了他幾眼,再三思考後除了相信對方也沒其他辦法了,靠他一個人闖不過去,“行吧,這次我聽你的,那就搏一搏。”

林子外的山地上站著兩人,其中一人衣冠楚楚,青衫白袖,英俊的面容透露著些許萎靡,憔悴,時不時的咳嗽兩聲。

身旁的中年男子,便是管理部調查組組長沈有銘了。

沈有銘開口笑道:“今年的苗子都很不錯,你啊!對自已狠也就罷了,對學生也是這般苛刻,讓老宋那傢伙親自考核,我看能走出來一個都懸咯。”

英俊男子表情淡漠道:“場地我給他們了,把握不好這次機會是他們無才,既然戴院長讓我親自安排外訓,學青自當盡心盡責。”

沈有銘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性子還是這麼倔。

他看了眼些年不見,對方那更加虛弱了的身體,“下次考試讓其他老師代理吧,你還是儘量別出學院了,那群雜碎恨不得生吃了你,暗地裡盯著你的可不少。”

張學青聞言神色落寞,“學青現在只不過是個廢人,這條命他們想要就拿去吧,我張學青這輩子足矣,可惜不能再多殺幾個。”

沈有銘聽了直惋惜,如此天驕,折在那群畜生手上可謂是大虧,年紀輕輕功名已然輝煌絕頂。

後方這時傳來一道笑聲。

“年輕人別那麼悲觀,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讓你重回戰場。”

沈有銘看到來人表情頓時有些意外,“部長,您老怎麼有空跑這來了。”

林末緣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屑道:“這裡是老子的地盤,老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邊待著去,礙眼的臭小子。”

沈有銘笑容尬住,在晚輩面前屬實有點掛不住臉面,這臭老頭……

張學青微笑道:“林部長,好久不見,您老身體近來可無恙?”

林末緣笑著回道:“胃口倒是比年輕時好多了。”

張學青會心一笑。

“小傢伙回來了,在孩子們的考核林裡。”

林末緣聽完愣了一下,往傳音的深山那邊看了一眼,隨後意味深長道:“學青啊,可否換個人替宋墨考核,我這裡有個人選,保準效果更好。”

張學青沉默了數秒,乾脆利落的問道:“您想換誰?”

林末緣笑容耐人尋味,“我們部門新來的小傢伙,你只管放心。”

張學青自然是相信對方的判斷,於是點頭道:“您安排就好。”

沈有銘神色不解,何年一大早就回了前線,部門裡論考核學生的能力當屬宋墨為最佳人選,會是誰呢?

林末緣頷首示意,接著閉眼感知了剎那,清了清嗓子。

“所有學員注意!考核官中途換人,新的考核官為邢言,你們只需要觸碰到他,這次外訓考核皆可視為透過!擊敗可直接畢業!不限人數!”

聲音如雷貫耳,傳遍整片山林,繚繞回蕩。

河石上的人影盤膝而坐,聽到聲音後緩緩睜眼,從巨石躍下徒步走往山頂,身影消失在林中。

此時的邢言早已氣得跳腳,剛回來就整這些么蛾子,他只是想回來領錢啊!

他這資歷別人不考核他就不錯了,還去考核別人。

想到這,轉身正欲挪屁股跑路,後方忽然從樹林裡走出一人停在了他前方。

少年人問道:“你們誰是考核員?”

帛曳面色平靜的望著別處,懶得去看對方一眼,而身旁的邢言眼睛眨了又眨,表情無辜。

來人神色目空一切,鎖定住邢言,語氣淡漠地說道:“可惜不能與傳說中的戰神交手,你我年齡相差不大,敗在我手中不算丟人,給你機會,出手吧。”

邢言指了指帛曳,沒有絲毫鬥志,“別了吧,我就過來辦點事,你要喜歡打找她打去。”

古涅龍眉頭微皺,語氣不屑道:“部門裡的人都這麼膽怯麼?不過如此。”

“宋墨既然走了,你還不配考核我,叫鄭何年過來。”

古涅龍神色不耐煩的叫道:“你們部門就是這麼辦事的,虛有其名,滾吧!”

邢言看了眼天色,突然笑道:“行吧,這差事我接了。”

古涅龍傲睨自若,伸出手向對方勾了勾食指,氣勢凌然壓人。

邢言喃喃自語道:“打不過也不丟人,姑且試試看。”

語落,一剎間邢言像是換了一個人,大勢直地拔然震山林,暗氣幽冥詭異至極。

“別藏了,都出來吧!”

兩手十指虛抓,猛然一拔整座大地都顫了顫,林中狂風四起,數十米學員被虛空之力引動而出,從林裡狼狽的摔向前方平地。

古涅龍神色大驚,不管如何運轉詭氣都動彈不得,被虛空緊緊禁錮著。

臉色不由得難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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