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狂奔的立交橋

敵人，是我最不喜歡的一種關係。

“桑嵐，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解釋了，總之，你要替我照顧好你自已和咱們的孩子，千萬不要誤會沛珊。我不給你打電話的原因，是怕你著急，影響到胎兒。我想沛珊瞞著你的原因，也和我一樣。我們都是為了你和肚子裡的孩子好。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我越獄的事情的，可是我沒想到，沛珊今天晚上和你在一起，你竟然跟了過來。”斯漢話到嘴邊留一半。

“別跟我說這些廢話哄騙我了，顧斯漢，李佩珊，你們是真的把我當成傻子一樣的在糊弄嗎？你，李佩珊，我沒想到你竟然還和斯漢不清不楚的，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太失望了。罔我還把你當做我在這個城市的唯一的好朋友。你，你怎麼可以瞞著我跟斯漢偷偷的約會？更讓我恨的是，斯漢你為了李佩珊越獄？為了她？既然你心裡只有這個女人，那我生下這個孩子還有什麼意義，不如我們娘倆今天就死在你面前，死在你情婦的面前！讓你們活著也不得安生！”桑嵐的情緒十分激動，已經失去理智。

話音剛落，桑嵐就四下裡尋找著可以結束生命的武器。她終於在床下發現了一個切西瓜刀的刀柄，露出一截明晃晃的刀身。桑嵐朝那柄切西瓜刀撲過去，斯漢也朝那柄切西瓜刀撲過去，用手掌死死的抓住刀鋒，血從斯漢的手掌裡一滴一滴的流下來，染紅了灰暗的地板。“桑嵐，你瘋啦？”

“我就是瘋啦！被你跟李佩珊逼瘋的！”桑嵐失控的叫喊起來。

隔壁的住客用拳頭砸了砸牆，“喂，還讓不讓人睡啦，大半夜的吵什麼吵？”被隔壁的住客這樣一驚動，桑嵐才冷靜了一點，發現了斯漢的手掌在滴血，“斯漢，斯漢，你的手在流血，你別動，別動，我來幫你止血。”

我趕快從床單上撕下一條布條，遞給桑嵐，桑嵐給斯漢擦擦血。我的包裡是常備創可貼和消毒藥水的，我趕快翻找出來，給桑嵐遞過去。桑嵐就地給斯漢小心處理好掌心上的刀傷，她的手從始至終都是顫抖著的。桑嵐捧著斯漢的手，小心的吹著傷口，無限心疼的柔聲說：“斯漢，是不是很疼啊？都怪我，都怪我的，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一定是瘋了，瘋了，我怎麼會讓你受了傷呢？都怪我，都怪我！”

說著，桑嵐用手去抓自已的頭髮，牙齒把自已的嘴唇都咬出了白色的齒痕，然後咬出了殷紅的血，“愛一個人，總是很辛苦的。斯漢，我愛你愛的已經快要瘋掉了，快受不了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的，我知道。不要胡思亂想，沛珊不是我們兩個人的朋友嗎？我把你和你肚子的孩子託付給沛珊我很放心。你需要的不是單純的照顧，你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照顧你敏感的情緒。我知道你不願意讓我姐跟張韻照顧，你不願意就不要勉強。只要你開心，你怎麼樣都好。我本來打算在明天天亮以前回去偷偷看你一眼的，沒想到你和沛珊在一起，跟著沛珊一起來了。桑嵐，你千萬不要誤會沛珊啊。”

我越來越不明白斯漢這是為哪般了，但我看桑嵐的表情，桑嵐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桑嵐看了我一眼，這一眼，眼底的憤怒已經消散了不少。

外面起了大風，不知是風聲騷動，還是警察已經秘密集結到這裡來，要抓斯漢回去。“斯漢，回去自首吧。”桑嵐也低聲勸斯漢，但斯漢卻十分堅定的搖搖頭。

“是啊斯漢，你為桑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想想，聽桑嵐的話，你回去自首吧好不好？”我也勸上一句。可斯漢根本不聽我們的勸告。他對我說：“沛珊，你身體不好，但桑嵐把你當成她在這個城市最好的朋友，我只好拜託你，等桑嵐進了戒毒中心，麻煩你能抽空多去看看她，不要讓她感到孤零零的。”

接著，斯漢又對桑嵐說：“桑嵐，等我辦完事情，就去找你跟咱們的孩子，你跟咱們的孩子都要好好的等著我。如果你真的愛我，你就要相信我，我現在對你跟孩子的愛是真的。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誤會沛珊，也不要和她為敵。沛珊她是我們夫妻兩個都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你真是糊塗啊，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事情是比回去自首還重要的呢？難道你不想早點出來和親人團聚嗎？你這樣做是會加刑的。桑嵐是我的好朋友，就算沒有你託付，我也會經常去看她的。就是你不能再糊塗下去不能再錯下去了。你快給我回去自首！”

“你們要相信我，不論我做什麼，都是為了早點和老婆孩子團聚。不論我做什麼，都是因為我愛我的老婆孩子。你們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桑嵐無奈的點點頭。我卻還是一頭霧水。桑嵐和斯漢四目相對，似乎在相互感應著什麼不能說的秘密，這秘密，我沒辦法感應得到。

外面又有警笛聲響過，斯漢低聲說：“我必須得走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不管你在做什麼事情，都要記得萬事務必小心。”桑嵐心領神會的囑咐。

斯漢點點頭。

同時，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這敲門聲很奇怪，“當，噹噹，當，噹噹。”一個一下，一個兩下，就這樣交替著。似乎是斯漢的同伴。斯漢最後抱別了桑嵐，親吻了桑嵐肚子裡的孩子，就與門外的同伴會合，悄悄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和桑嵐打了一輛夜間計程車回桑嵐那邊的家，巧的是還是我來的時候打的那輛計程車，戴著鴨舌帽扮作男人的女計程車司機衝我笑笑，問道：“還是回到剛才的地方去？”

“對的。”我說。

桑嵐一路沉默，回到家關上門以後，桑嵐才深深嘆息了一聲，來摸我臉上的掌印，“沛珊，我剛才太沖動了，還疼不疼？”

我握住她的手，深深的看進她的眼睛裡去，輕柔又誠懇的說：“桑嵐，你要相信我，相信斯漢，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的，如果我們之間會有什麼，也是因為中間有你這個紐帶。你和斯漢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桑嵐把另一個手掌覆在我的手上，定定的說：“我相信你，也相信斯漢。今天晚上的事，你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講，就算是衛辰也不可以。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我去倒兩杯熱水，喝完我們倆睡覺。”

被子裡的熱水都溢位來了，可是桑嵐卻渾然不覺，她在想什麼事情想得正入神，就連我連著喊了她三四聲都沒有聽見。我從桑嵐手裡拿過暖瓶，蓋上蓋子，放回原處，“還在想斯漢的事情啊？”

“哦，沒有沒有。”

“桑嵐，我覺得斯漢的事情有點奇怪，我覺得斯漢還是應該馬上回去自首的。”我猜度著。

桑嵐卻馬上制止了我的猜度，“沛珊，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問了。”

驚險一夜過去之後，桑嵐整個人放佛都丟了半個魂兒似的，早上起來，我煎好了雞蛋餅，熱好牛奶、早餐麵包，喊她吃早餐。這個時候手機響起來，手機放在臥室，她卻冒冒失失的端著牛奶走進了衛生間。桑嵐有心事。

“桑嵐？”我想，或許我可以為桑嵐分擔一些焦慮和擔憂。但終於我發現這是沒辦法分擔的。桑嵐衝我勉強笑笑，還是叫我什麼都不要問。

我把桑嵐送到戒毒中心門口，桑嵐四下看看，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然後失望的嘆息了一聲。我走上前去抱了抱桑嵐，安慰她說：“斯漢會沒事的，你也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到了裡面，安心住下來，把毒癮徹徹底底的戒掉，等到孩子一出生，就能見到一個一切安好的媽媽了。桑嵐，不管斯漢和我在哪裡，我們每天都會為你和你肚子裡的寶寶加油的。好了，快進去吧，我每個禮拜都會來看你的。”我輕輕的拍了拍桑嵐瘦骨嶙峋的背。

這個戒毒中心給每個來戒毒的人，都安排了一個義工。這裡的義工亦或是曾經戒毒成功的人，亦或曾經目睹了親人為毒癮痛苦的人，亦或就是一個心存善念的樂於助人的人。

桑嵐的義工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單身母親，後來我聽桑嵐給我講過她兒子吸毒成癮，最後慘烈自殺的故事。她來做義工，也是為了完成她的兒子未完成的心願——希望這世上再無毒品。

據說她的兒子有一個情投意合的女朋友，他染上毒品之後，欠下一屁股的鉅債，差點丟了性命。他的女朋友為了替他還債，就到夜總會坐檯，結實了一個辦酒廠的老闆。那老闆除了經營酒廠，私下還販賣人口到國外。

那晚，那老闆用酒灌醉了他的女朋友，把她賣到了泰國。

後來，邊防警察破獲了那起販賣人口大案，把他女朋友救回國。但他女朋友被割了舌頭，還染上了怪病。不到一年就死了。他為他的女朋友戒毒成功，在他女朋友死後，整日自責、酗酒、不歸家，後來墮落成不可救藥的“癮君子”，臥軌自殺。

這真是一個母親一生都無法痊癒的痛處啊。

每次我去看桑嵐，桑嵐總給我講許多與毒品有關的故事。桑嵐在這許多不同的故事裡，沉澱出了正能量，更加信心堅定，精神越來越好。

這都是以後發生的事了，後話暫且打住，回到當下。

一看時間已經九點了，噹噹那裡的電話又催了過來。我打了一輛車急匆匆的往噹噹辦婚禮的酒店趕。噹噹說她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伴娘婚紗、水晶鞋，讓我只管人抓緊時間趕過去就行。

這個時間還是上班高峰期，計程車在立交橋上堵了個水洩不通啊，我的心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有一拼。不對，那熱鍋上的螞蟻哪有我急啊。噹噹那邊已經催了六通電話過來，她說，我不過去她的婚禮堅決不開始。我說，那就先開始啊，你是婚禮的主角，你是新娘，又不是我。噹噹噹即就甩給我一句更絕的，“就等你，你不來我這婚禮不辦了，你看著辦啊。”這丫頭！

哎呀，我恨不得天上掉下個雷震子吃過的那種果子，那我就毫不猶豫立馬吃掉，長出一對跟雷震子一樣的翅膀。嗖一下飛到噹噹的婚禮現場去。

今天計程車的路線走的不對，抄了近路，卻一路不通。要是繞四環，走經濟開發區那邊的路，或許現在早就到了。真是的，心越急越一團糟。不能在計程車上乾等了，我看了看打價表，照價塞了錢給司機，衝到路上，在蝸牛移動的車中間一路狂奔啊。

我的耳邊響起一陣摩托車的聲音，一個交警騎著摩托車衝到我的前面，把我攔住，“請問你需要什麼幫忙嗎？”

啊，這聲音好熟悉好熟悉，這不是昨晚我在路邊碰到的那個交警嗎？他長著一張酷似謝霆鋒的臉，側臉的稜角又有點像周杰倫。對啦，就是他。哎呀，謝天謝地啊，“那個，我急著去參加一個，一個婚禮呢，但車堵在立交橋上了，我，我時間來不及了，能不能辛苦，辛苦你，載我過去呢？”我上氣不接下去的樣子一定可笑死了。

他在頭盔裡很好看的笑起來，把另一個頭盔遞給我，“上來吧，在哪個酒店？”

“新苑韓式酒店。”

我報上酒店的名字，人還沒坐穩，他就出發了。

路上交警弟弟告訴我，他昨夜上的是夜班，這會兒正好下班往交警隊二中隊趕。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二十五六歲，所以，我就喊他交警弟弟了。他把我放到酒店門口，我還給他頭盔，感激的說：“交警弟弟，謝謝你啊，真的是非常非常謝謝你，太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