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刺心
一晃眼，如懿的生辰到了。
按照宮規，內務府一早送來了妃位的千秋賀禮，與如懿交好的純嬪、婉答應也差人送了禮來。
海蘭久不踏足延禧宮，有些惴惴，姐姐，會不會與她生分了呢？
迎她進去的是惢心，如懿正挑選今天要穿的衣裳，見了她，笑容還是如往常一樣溫暖。
“海蘭，你來了。”
海蘭含著清婉的笑，道：“姐姐生辰，妹妹自然是要來賀一賀的。”
她後退半步，端正行了個禮：“恭賀嫻妃娘娘生辰大喜。”
如懿扶住她，道：“這是做什麼，咱們姐妹竟生分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海蘭從袖中取出一枚精緻的香囊：“妹妹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這隻香囊我繡了半個月，請姐姐不要嫌棄……”
如懿接過香囊細看，笑著誇道：“你的手藝是最好的，看看，多精緻，繡的還是我最愛的綠梅。”
海蘭點點頭，臉上浮現一縷羞澀。
如懿拉了她的手坐下來：“你在鹹福宮怎麼樣，貴妃還給你氣受麼？”
海蘭道：“貴妃的心思都在皇上那兒，很少搭理我，許是覺得欺負我沒什麼意思了吧。”
如懿道：“那就好，從前沒能把你接來同住，害你受了許多委屈，如今你過得好，我也放心了。”
海蘭垂下臉，收斂了唇角的苦笑，心道：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意思呢？
李玉奉皇帝之命送來生辰禮，螺鈿小匣子裡擱著一支並蒂玫瑰金釵。
阿箬心道：就這？先前貴妃生辰，皇帝可是蒐羅了不少奇珍異寶，貴妃的桌子都堆不下了，怎麼皇帝對著嫻妃總是怎麼摳搜，上輩子皇帝假裝寵她，也實打實賞了好多珍寶，難道是覺得嫻妃品行高潔，怕金玉玷汙了她麼？
雖然只有一支金釵，可如懿還是很歡喜，當晚便簪上了。
皇帝國事繁忙，入了夜才趕來為嫻妃慶生，今天是好日子，帝妃二人有許多體已話說，於是阿箬等人都在外面候著。
阿箬瞧見惢心戴著一對小巧的珍珠耳墜，打趣道：“你這耳墜子倒是漂亮，是心上人送的吧？”
惢心紅了臉，羞道：“阿箬姐姐！我沒有……”
阿箬笑道：“哎呀，也不知道是誰偷偷往太醫院跑，難道是我看錯了……”
惢心顧不得了，上前來捂阿箬的嘴：“好姐姐！快別說了！”
阿箬道：“趁主子今天高興，要不你一會兒就去求主子許婚？”
惢心低頭道：“我才沒想那麼長遠呢，倒是阿箬姐姐長我兩歲，主子一早就說將來要給你許個好人家了。”
阿箬的笑淡了，嗔道：“好端端的，怎麼扯我身上來了。”
惢心道：“明明是姐姐先拿我尋開心。”
二人正悄悄笑著，閣中突然傳來皇帝的怒喝。
她們對視一眼，都明白髮生了什麼。惢心明白是因為如懿跟她說過，阿箬明白是因為從前經歷過一次，本以為如懿會趁著生辰大喜求皇帝給她養大阿哥，皇帝來之前，阿箬還悄悄提了一句，當時如懿沒說什麼，阿箬以為兩件事孰輕孰重如懿是曉得的，結果看這情形，如懿還是說了追封皇帝生母之事。
糟了，延禧宮又要失寵吃餿飯了。
阿箬和惢心怕裡面出事，忙進去了和如懿一起跪下。
如懿跪在地上，腰桿挺直，沒有分毫後悔的意思，皇帝雙眼微微發紅，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天子的威壓令跪在地上的三個人冷汗直流。
“朕累了，嫻妃，你好好靜靜心吧。”
皇帝說罷，轉身進了內室，到底顧著如懿的顏面，沒有走出延禧宮。
惢心扶著如懿起來，如懿道：“阿箬，你和菱枝她們去伺候皇上歇息，惢心，叫三寶把偏殿收拾一下，今晚我睡那。”
阿箬心中叫苦，眼下這個情況，誰敢往皇帝面前湊啊。
怕歸怕，上還是要上的，奴才有什麼選擇呢？
皇帝怒氣未消，連王欽都戰戰兢兢，唯恐出了什麼錯被皇帝拿著洩憤，阿箬則是在思量，怎麼讓皇帝消消氣。
其餘人等都退下後，阿箬捧著一個香爐來到皇帝跟前。
清幽的香氣慢慢緩和了皇帝的精神，阿箬小心翼翼抬頭看，皇帝的臉色沒那麼難看了。
“這是什麼香？”
“回皇上，這是安息香，主子吩咐的，說是能靜心安眠，一夜好夢，皇上今晚動了心火，用這個最合適。”
“惹我生氣，又叫你送香？”
“皇上，主子這是掛念您，奴婢從小伺候主子，知道她心中最在意的就是您了，所以……”
皇帝冷笑：“所以？”
阿箬只覺得貼身衣裳都被冷汗浸溼了，定定神，繼續道：“所以請皇上明鑑，但凡主子做的事，沒有不是為您好的。”
皇帝瞧了阿箬一會兒：“你倒是什麼都替她周全。”
阿箬嘴上賣乖說這是奴婢的本分，心裡卻道：不哄你能怎麼辦呢，我不想吃餿飯。
低眉順眼的阿箬在燭火下頗有幾分嬌色，皇帝心念微動，卻沒有多想。
“罷了，你來給朕更衣。”
阿箬的努力是徒然的，皇帝還是冷了延禧宮。
昨日還花團錦簇的延禧宮乍然成了冷落門庭，漸漸的，內務府的敷衍跟著來了，春日按例分發的衣料沒有，月錢拖著不給，御膳房送來的吃食也不好，淨是素菜和冷飯，後來連不新鮮的飯食也敢送來了。
這一切真是太熟悉了，不同以往的是，阿箬沒有去跟秦立對峙，反正也沒用，白白受辱，還得罪人，如懿也不會念她的好。
阿箬啃著窩窩頭，想著冷宮的待遇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人淡如菊的主子在房裡繡花，什麼都是一句“將就吧”，宮裡無寵的妃子是有的，譬如海常在，譬如婉答應，可她們的待遇沒有這樣差，做延禧宮的人，倒黴起來是真倒黴啊。
貴妃知道了如懿的遭遇，免不了又在鹹福宮笑一陣。
“嫻妃可有意思啊，我還沒幹什麼呢，她就能自已把自已作廢了。”
這日作陪的是嘉貴人和怡貴人，怡貴人奉承道：“嫻妃是不中用啊，不過這樣一來，宮裡獨佔春色的便只有貴妃娘娘了。”
貴妃道：“話說回來，玫答應怎麼漸漸不得寵了？”
嘉貴人道：“玫答應出身卑微，又不是頂美的人，皇上膩了也就撂下了。”
貴妃深以為然，搖著扇子，笑得愈發得意。
永和宮中，玫答應正因皇帝請不來，氣得摔了琵琶。
俗雲心疼道：“主子彆氣壞了身子，咱們從長計議就是。”
玫答應嬌美的面容扭曲了，聲音也不似在皇帝跟前那般清柔：“我還能有什麼法子？自從我養好了傷，皇上一回都沒召見過我！”
俗雲想到了什麼，眼神有些畏懼：“會不會是，皇上在咱們宮裡查到了什麼……”
玫答應一凜：“不，不會的！”
俗雲道：“不管怎麼說，您還是得儘快復寵……”
玫答應冷靜下來，道：“你說的是，我不能這麼快就倒下，否則主子……”
她噤了聲，警覺地掃視四周，快步走入內室，從妝臺屜子裡尋出一隻小小的玉瓶。
俗雲擔憂地道：“主子，現在用，是不是太早了……”
玫答應握緊了玉瓶，目光堅定：“不，我一定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