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換了身新制的藕荷色旗裝,一應打扮都按著御前宮女的規制,御前規矩大,她生怕有錯漏,仔仔細細整理好儀容,才跟著王欽去覲見皇帝。

皇帝不久前才召見完大臣,難得閒暇,正在細賞之前得的一幅名家字帖,愛不釋手,興致上來了,蓋了好幾個章。

王欽引著阿箬進殿:“皇上,阿箬姑娘來了。”

皇帝頭也不抬,只淡淡嗯了一聲。

阿箬上前跪下行了一個叩拜大禮,道:“奴婢阿箬,領皇上之命前來養心殿,聽候皇上差遣。”

皇帝瞥了一眼王欽,王欽會意,立刻退出殿內。

阿箬端端正正跪著,直到皇帝說了免禮,才起身。她悄悄打量著皇帝的面色,看不出什麼,但願他已經寬恕了那晚嫻妃的衝撞,不要遷怒她。

皇帝若無其事道:“來到御前,心情如何?”

阿箬道:“奴婢惶恐。”

皇帝瞅了她一眼,笑了:“又不是第一次見朕,惶恐什麼?”

阿箬道:“奴婢擔心,伺候得不好,惹皇上生氣。”

皇帝道:“是嗎?朕可是對你很有信心。”

阿箬疑惑地望了皇帝一眼,又立刻低下頭去:“奴婢愚笨,請皇上解惑。”

皇帝道:“因為你機靈,說話合朕的意,能解悶兒,朕的身邊都是些規規矩矩的泥胎木偶,屬實無趣。”

阿箬福了一福:“謝皇上誇獎。”

皇帝喚來一個人:“毓瑚。”

一位年長的姑姑從後頭出來,阿箬一看,是熟人,上輩子的。

皇帝道:“你跟著毓瑚好好學學御前的規矩,別叫朕失望。”

阿箬乖巧一笑,應了聲:“是。”

皇帝頷首,便又賞畫兒去了。

毓瑚領著阿箬先去了住處,等阿箬擱置好,才道:“阿箬姑娘是伺候過嫻妃娘娘的,宮裡的規矩想必是熟悉的,雖然御前比其他地方規矩更多,但是阿箬姑娘聰明,跟我一兩個月,也就都學會了。”

毓瑚是善於識人的,這個阿箬姑娘若不是有些獨到之處,也不能得皇帝青眼相看,看著倒是個俏麗的姑娘,也有幾分聰明相,只是有些年輕浮躁,還得多歷練。

阿箬笑道:“姑姑叫我阿箬便好,您資歷長,我還有好些東西要跟您學呢,往後請您多多指教,我若有學不好的,您儘管罰就是。”

她當然知道只有皇帝有資格罰她,不過是給毓瑚賣個乖罷了。

毓瑚聽罷也笑:“姑娘言重了,你一路過來也走了些時候,先歇一刻鐘,之後來茶水房見我吧。”

阿箬福一福:“是,姑姑。”

嫻妃身邊的大宮女阿箬被皇帝要到身邊伺候這事一傳遍六宮,便引起了許多議論。

都說是嫻妃賢惠,把最貼心的宮女獻給了皇帝,也有人私底下說是嫻妃失寵太久,想借著獻宮女重新得到皇帝的關注,更有甚者,說那宮女妄圖攀附龍恩,求著嫻妃引薦才得償所願。

那些難聽的議論並沒有傳開,並很快被彈壓,畢竟阿箬是御前的人了,背後的主子是皇帝,誰敢亂嚼舌根。

阿箬並不在乎流言如何,她整整一個月都在跟著毓瑚學習養心殿的侍奉事宜,從王府到皇宮,她做奴婢許多年了,非常熟悉那一套規則,因此學得極快極流利,她不敢鬆懈,若是哪裡沒學好日後行差踏錯,受的罰可是比從前嚴重多了。

在御前,訊息也是極靈通的。

聽說皇后的二阿哥入了秋總是三病兩痛,皇后揪心不已,在安華殿刺血抄經祝禱,求神佛庇佑她和皇帝唯一的嫡子。

聽說永和宮玫常在懷相不太好,太醫必得時時在側待命,她幾乎隔兩天就要請皇帝去瞧,即便皇帝在貴妃或是嘉貴人宮裡,她也敢請走。起初皇帝還肯去,次數多了,皇帝也不耐煩起來,政事就夠忙了,他並無多少心思能分給后妃,上次玫常在稱心慌難安又來請,皇帝便很是不悅地撂下摺子道:叫太醫盡心醫治就是,朕又不會治病!

聽說貴妃又在宮裡養了一隻孔雀,是她生辰時,她阿瑪送進宮的,和原先那隻湊成了一對兒,貴妃十分歡喜。

聽說太后稱親生的公主不能常常進宮團圓,覺得膝下寂寞老懷傷心,便選了一位公卿家的小姐留在身邊聊作撫慰,乃是太常寺少卿陸氏的女兒。

聽說……嫻妃再也不受寵愛,徹底冷寂了下去,除了請安和拜佛,幾乎不出延禧宮的大門,也不大與人來往了。

阿箬不用想也知道,延禧宮的日子肯定又難過了。

李玉也是和她一樣的心思,不過李玉牽掛的只有惢心,每個月發了月俸,除了按照慣例孝敬王欽的,大半都悄悄塞給惢心了。他有熟悉的門路遞錢,阿箬便把自已出的那份也託他給了惢心,因著這件事,李玉對阿箬有所改觀。

他總以為阿箬是攀高枝棄絕了嫻妃娘娘和惢心,有些看不起,這件事後才知道,阿箬也是個有心的人。

阿箬看得出李玉所想,她只是不在乎,大家都在御前當差,只要面上過得去,不暗藏壞心使絆子,別的事都沒必要太計較。

入冬,阿箬已經熟悉了御前的差事,跟著毓瑚歷練,她沉穩了許多,言行舉止都有了御前宮女應有的氣韻。

宮裡平靜了好一陣,很快,風波又起。

那日她前去奉茶,察覺皇帝心情不佳,擱下茶盞便打算悄悄退下。

“去哪兒?”皇帝冷不丁叫住她。

阿箬心裡一驚,生怕觸皇帝黴頭,攢起十二分的恭敬乖巧。

“皇上有何吩咐?”

“過來,給朕磨墨。”

“是。”

阿箬走到皇帝身邊,先往硯臺裡添了一小匙清水,接著執起墨錠,以最均勻的力道,不急不緩地為皇帝磨出濃淡恰好的墨汁來。

皇帝蘸了一筆,接著在紙上揮毫,他寫了幾副字,又覺得不甚滿意,撇開了重寫。

“皇上寫了許久了,喝口茶歇會兒吧。”

皇帝瞥了阿箬一眼,阿箬噤聲,後悔多這句嘴。皇帝沒有發難,擱下了筆,紙上寫的是:青山元不動,白雲自去來。不算難懂的詩詞,阿箬一看便知道,皇帝已然平靜下來了。

“今天這是什麼茶?”皇帝揭開杯蓋,嗅著那不同尋常的清香。

“回皇上,是蜂蜜桑菊茶,清肝明目的。”

皇帝品了兩口,道:“不錯。”

阿箬微笑,靜靜侍立在旁。

皇帝道:“你比從前話少了。”

阿箬道:“奴婢一心想著如何勤謹伺候,也知道口舌容易生是非,故而不敢多言。”

皇帝道:“嗯,漂亮話倒還是很會說。”

阿箬道:“若是皇上不愛聽,奴婢以後便不說了。”

皇帝道:“朕有不許你說麼?”

阿箬嘴上稱是,心裡卻道:愛不愛聽,不是全憑您老人家的心意嗎,哪天聽著不順耳,我這條舌頭還要不要了?所以啊,還是少說、不說為好。

忽然王欽冒冒失失地闖進殿內,氣喘如牛地道:“皇上……永和宮……永和宮……”

皇帝厭道:“沒規矩,好好說話。”

“是……是……”王欽緩了緩,道:“永和宮玫常在那兒不大好,請皇上過去瞧瞧!”

這一招皇帝已經看膩了,便道:“不是有太醫在旁麼?”

王欽道:“玫常在……玫常在剛才見了紅,太醫說是小產之兆!”

皇帝臉色凝重,驚道:“好端端的怎會如此?擺駕,朕去瞧瞧!”

阿箬恭送了腳步匆忙的皇帝,她心臟狂跳,指甲死死掐進手心,以疼痛來保持冷靜。

上一世這個時間,正是硃砂局在進行中,她是黑手之一,背後是貴妃。這一世她可什麼都沒做,難道仍然是貴妃下的手,她可是一直和玫常在不睦。

細想想,又覺得貴妃實在犯不上,時局改變了太多,嫻妃失寵,不論寵愛位份還是家世都被她壓的死死的,現在她連養子都有了,還有必要去害一個小小常在嫁禍嫻妃嗎?

又或許,根本不是硃砂局,玫常在得寵懷孕後一直張揚,被別人恨上了也未可知。

驀地,阿箬想起夢中那個畸胎,心中湧起負罪感。

但願這一次,玫常在能平安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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