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進傾城山的盤山公路後速度稍減，夜色中，隱約可以看見蔓延不絕的楓林。
這是宋妤第一次到帝都八絕景之一的傾城山，她看著窗外的景，一邊感嘆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邊感慨協會的人懂得享受，把總部建在這種地方。
車子駛過別墅群，繼續往前。
山路逐漸崎嶇，宋妤被甩得有些難受。
又走了一會兒，直接連路燈也沒有了。
坐在副駕駛座的周糖頭也不回地提醒道:“再往前是無人區，偶爾會有妖鬼精靈出沒，注意安全。”
宋妤嘖一聲:“總部建在這種地方，不會覺得進出不方便嗎？”
“習慣就好。”周糖道，“對於我們除妖師來說，人少的地方更方便辦事。”
“哦，有道理。”
車子轉過一個山頭，佔地面積廣闊的白色莊園出現在視野裡——一片重巒疊翠中，燃著燈火的建築好似寂靜長河裡的夜明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隨著車子前進，結界波動帶來的壓迫感讓宋妤皺起眉頭。
從後視鏡看到宋妤的表情，周糖的嘴角勾起不明顯的弧度。
協會總部共有八層結界，最外圍的兩道結界用來驗證進出人員的身份，一旦拜訪者身份不明，便會被內外所有結界排斥。
若是旁人來，凌星長老會吩咐人提前將來者身份錄入系統生成通行證，避免誤傷……看宋妤這反應，想來凌星長老是沒有給她錄入通行證的。
說實話，宋妤吃癟，她心裡只覺得痛快。
她和徐梨芮關係不錯，徐梨芮去教訓舒皎皎這事兒她知道，並且表示了默許——凌星是他們的老師，舒皎皎入會沒幾天就搶了凌星的未婚夫，身敗名裂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如果沒有宋妤從中作梗的話，他們有辦法讓舒皎皎在身敗名裂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偏偏宋妤多管閒事。
因為她，徐梨芮被沈辭打傷，又被凌星趕出協會……凌星和沈辭的關係也徹底破裂，再也回不去從前。
這一切，歸根到底都怪宋妤這個外人多管閒事。
結界的壓迫力落在身上，宋妤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擰成一團，撕扯得痛苦不堪。
她單手扣住前排的椅背，厲聲道:“停車！”
周糖淡淡:“還有幾分鐘就到了，到了目的地自然會停車。”
宋妤不是傻子，一聽便知道她是故意的，或者說凌星是故意的。
給她下馬威嗎？
宋妤冷笑。
好啊，那就好好玩玩，看最後哭都哭不出來的會是誰。
“我說，停車！”她重複一遍，不等周糖回話，一腳踹在車門上。
堅固的車門被踹出一個凹陷，砰一聲飛了出去，撞在幾米外的路燈上。
司機連忙踩下剎車，緊急停車。
宋妤從車上一躍而下，踉蹌退到路邊。
周糖和她同時下車，冷笑道:“宋妤，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是故意的，我知道。”捂著胸口微微彎腰，宋妤啞聲道，“凌星邀請我來，卻刻意設下結界羞辱我——長老？哈，不過是個只敢躲在暗處用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的小人罷了！”
周糖怒道:“宋妤！不許汙衊老師！”
她踏上前兩步，捏了個術，厲聲威脅:“為你剛才的話道歉！”
宋妤等的就是這一刻。
眼看周糖走近，她一張嘴，一口血吐在她制服上，隨即軟綿綿摔到地上，一動不動。
周糖勃然而起的怒火還沒發洩出，就被眼前一幕弄得怔在原地。
跟在她們後面的車停下，和周糖同行的除妖師們圍上來，看著死了一樣癱成一團的宋妤，驚愕道:“周師姐，這是——”
周糖掏出手帕，厭惡地擦拭衣服上的血，冷聲解釋道:“她受不住結界，暈過去了。”
“這樣啊。”有人上前扶宋妤，“先帶她去休息室，找醫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反手抓住宋妤的手腕摸索她的脈搏。
“周、周師姐……”他鬆開手，蒼白著臉，喃喃道，“她不是暈了，她……她好像……死了？”
周糖皺眉:“你在胡說什麼？”
這女人能單挑蠱雕，怎麼可能這麼脆弱？
看同伴臉色不似作偽，她一步跨到兩人身邊，先探宋妤的鼻息，又摸了她的脈搏，冷靜的面具逐漸裂開。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心跳，連身體似乎都在慢慢冰冷。
宋妤真的死了。
她一把抱起宋妤，急聲道:“去叫醫生！通知老師！”
……
宋妤死了。
死在了協會大門外、赴協會邀請的途中，因為協會邀請了她卻沒有為她安排通行證。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霍知欽放下手裡的書，詫異地挑起眉毛:“青山叔，這訊息的滑稽程度堪比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霍青山苦笑道:“少爺，我哪有心情跟你開玩笑——協會那邊亂了套，陸錚派人去通知了江先生，只怕此刻人已經到異途了。老爺在鳳萍趕不回來，讓我通知你立刻前往協會。少爺，協會只怕……要變天了。”
管家急得滿頭大汗，霍知欽收斂了昏昏欲睡的表情，起身道:“備車。”
……
醫生們進進出出，最後都只是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凌星本就蒼白的臉褪去最後一絲顏色，慘白如厲鬼。
想到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人，她踉蹌退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陸錚站在走廊的窗戶邊，瞥見凌星的表情，他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設定結界刁難她的時候，沒預想過會是這個結果嗎？”
凌星咬緊嘴唇，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以後，總能發現一些疑點:“她不是可以徒手治服蠱雕，為什麼會突然……”
“你想說什麼？”陸錚譏誚道，“你覺得江鄞會在意你這些沒有證據的猜測？”
江鄞……如果被那傢伙知道她對宋妤所做的一切，不只她，只怕整個凌家都完了！
想到這裡，凌星霍然起身，急切地說道:“把她的屍體處理掉！”
陸錚懷疑自己聽錯了:“哈？”
“把她的屍體處理掉，我會抹除她的行動軌跡，除了我們，沒有人知道她今天來過這裡，這樣的話，我——”
“你瘋了嗎凌星？”陸錚打斷女人的喋喋不休，淡淡道，“別想了，我已經讓學生去通知江鄞，算算時間，他應該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