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辰最近在看書,好像是個小說,楚凌雲好奇,湊過去看了眼——《亂世與安寧》。

亂世?也對,現在的凡界就是處於祁景兩國並立時期,而且是末年。算來,這幾年祁景兩國正值戰亂,風凝之此去凡界怕是危險重重。

“星辰師叔,你擔心凝之師姐?”

夜星辰沒說話,隨手把書合上,嘆氣起來。

“小凌雲,你聽說過楚案之亂嗎?”

楚凌雲點頭,說起來這還是個跟楚地有關的事件。

“祁國的一位大將軍被冤枉是楚地之人,臨死之前心有不甘,道了個詛咒,這條引線炸出了祁景十幾年的動盪。”

“是啊,”夜星辰把書卷起來,在手中一下一下地拍著,“現在該是它炸的最厲害的時候啊。”

凡界,祁國邊境。

蘇辭拉著寧離一隻手揣懷裡不放,兩人並排走回營地,“阿離,你說這連年征戰,硝煙滾滾,無論是哪邊,都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有什麼意義?”

沙場無情,每一次戰爭,無論成敗,都是雙方用人命堆出來的,我們在世人眼裡是不是也和敵人一樣,都是拆散他們家庭的惡人?

“有戰爭的地方就一定有罹難,我們不是發起戰爭的人,我們是阻止戰爭的人。我們能做的,就是以最小的傷亡守護最大的安寧,別想太多了,傷神。”

“你說得對,是我想多了……”

遠處幾個剛換班回來的小兵竊竊私語,“你看吧,我就說軍師穿這麼點衣服要捱罵。”

“那叫關心懂嗎?”

“果然還是隻有蘇帥才能管好軍師。”

“嗯——”

“果然還是軍師知道怎麼幫蘇帥寬心。”

“我也知道!”

“你知道不管用,蘇帥只聽得進軍師的。”

偏愛是任何關係的殺手鐧。

遠處走來一人,看這邊幾個腦袋湊在一起不知在說的什麼悄悄話,好奇心驟起,也想湊個熱鬧。於是乎,這位剛才回來,手裡提著幾桿槍,身上揹著兩副盾的彪形大漢,把東西往旁邊輕輕一放,抬起罪惡的涼手,一手一個後衣領,把離得最近的兩個小兵撈過來。

一陣涼風從領口灌一脖子,至竄後背,當即凍得人一激靈,涼氣森森的聲音悄然響起……

那倒不是。

只聽那人粗著嗓門一聲喝:“聊什麼呢,鬼鬼祟祟的?”

幾個人當即被他嚇一跳,尤其是被拎著後衣領的倆人,嚇得把脖子都縮起來了,甚至還在打顫。

上半身真是透心涼。

“曹、曹營長,您這次回來這麼早啊?”

來人身材魁梧,相貌粗獷,一聽這話想起件十分嚴肅的事,吹鬍子瞪眼地咆哮:“我不回來早點兒,都不知道你們這麼懶散懈怠!”

幾個放哨回來計程車兵眼睛一瞄,就瞧見身後剛被帶回來的長槍厚盾,頓時噤若寒蟬。

“怎麼?得了點兒風聲,知道對面安生了,你們就一個個的鼻窟窿眼兒朝天長,狂的沒邊兒了?”

“放哨回來連兵器都不帶,你們平時就是這個態度上戰場的?!”

“驕兵必敗,狂妄懈怠成你們這樣,咱們的仗也不用打了,你們乾脆就把自已腦袋擰下來給對面端過去吧!”

幾個人都是後補的新兵,剛來三個月也沒上過幾次戰場,平時只負責在大營外巡察,從未嘗過戰場兇險,只一聽他這話就著懾人的氣勢,也被嚇得冷汗一身。他們自來北地時刻防備,晝夜警惕,絲毫不敢疏忽,也就今早聽說敵人已派人議和,我軍不日將班師回朝,才想著稍微放鬆一點,卻不想被逮個正著。

愁眉苦臉地拿到杖責三十的處理,正要出去領罰,又被曹營長叫住。

看他陰沉的臉,幾個新兵瑟瑟發抖,不會是上次半夜偷吃伙房菜被發現了吧?

“你們……”曹營長看著快要跪下的幾人,懷疑的目光來回打量,“剛才說什麼呢?”

幾人你瞧我我看你,總不能說,在議論元帥跟軍師吧?

“我,我們剛剛在講,軍師能謀善斷,能來相助我軍,實是我軍之大幸,這多虧了咱們元帥。”唯一一位讀過秀才計程車兵站出來解釋。

有人馬上補充:“對對對,軍師跟蘇帥交情真不錯,聽說之前咱們找了好多人請軍師都請不動,獨獨給那時尚未掛帥的蘇將軍面子……”

還有人激動道:“軍師和元帥經常並肩而行,同進同出,他們之間的交情委實不錯。”

幾個人逐漸輕鬆,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熱鬧,曹營長難得沒有數落他們。

“對吧?”

眾人發現曹營長一直不發一言,奇怪地看過來,這不像脾氣暴躁的曹營長啊。

曹營長是軍隊裡的老兵,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帶兵打仗能力很強,要不是因為早年傷了腿又堅持留軍,也不至於現在還只是個負責巡邏的巡察營營長。

這幾個新兵口中所講的“軍師”曾經是他隊裡的人,也算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同袍戰友,聽他們講起寧離,想起曾經人曾經事,竟難以壓下油然而生的悲感。

他長嘆一聲,道:“並肩而行,同進同出,當年寧離跟大將軍也是如此啊。”

“大將軍?哪個?”

曹營長目光一凜,揚起敬意,“戰無不勝,用兵如神,平遠大將軍,肅清侯,陳辰。”

“陳辰,是那位……殺神?”

曹營長點頭,“當年寧軍師十六歲參軍,沒身份沒背景,只憑著年少熱血就想建功立業,那真是……唉。多虧大將軍發現他驚世之才,帶在身邊親自指導……他那功績都是他一刀三尺紅,實實在在打下來的,十八歲就功成飛將軍……當年,也就只有大將軍能讓他真心心服。”

“只可惜……”曹營長整個人都沉重起來,重重一嘆,轉身走了。

可惜什麼?再沒有人續上這個話題。

沒人道明緣由,也沒有必要,因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件事,即便已經過去十三年,也依然沉重。

震懾,對,無論是十三年前還是如今,那件事都震懾所有人。

祁國大軍統帥帳下只有兩位二字大將軍,分別為“平遠”和“鎮遠”,大將軍之下,設一字將軍若干,例如“勝”、“奪”、“風”、“飛”、“洪”、“戰”等。

祁國軍隊中有兩大精銳,分別為縱絕和橫塹,皆由元帥統領,縱絕軍主征伐,橫塹軍主鎮守,分別由平遠、鎮遠兩位大將軍帶領。戰時平遠、鎮遠兩位大將軍任意一位攜兵符,皆可臨時代理統帥之責,諸一字將軍領命帶軍。無戰之日,精簡軍隊,兩軍合治,皆用以守衛邊關,主要由幾位一字將軍負責,與封地王侯、朝廷設定監察使共同掌管駐軍兵權。統帥及兩位大將軍只用食其俸祿,不可調配軍隊,相當於虛職。

由此可見,大將軍職權僅次於三軍統帥。能在弱冠之齡官拜大將軍,二十二歲拿到每個兵士心中的至高榮譽——封侯,這已經能讓人心服了,但還不足以震懾。

能夠達到橫掃祁、景兩大國,縱貫史冊十三年甚至將來更長時間的震懾,只有恐懼,那種危機時時刻刻籠罩於頭頂的恐懼,尚不知得見明日之日的恐懼。

敬治七年,平遠大將軍陳辰班師回朝之際慘遭陷害,在敵軍與朝廷調配的軍隊雙重夾擊之下,縱絕軍盡皆覆滅。大戰三日三夜,陳將軍及同行飛將軍寧離為敵軍重傷活捉。

傳言那件事情的起因是,清風司秘密查探到平遠大將軍乃修仙界楚地後人,楚地後人是什麼身份就不必明說了,比亂臣賊子的級別只高不低。當年清風司連夜向敬治帝遞上密函,將其所有罪證一一列舉,明明白白,楚地後人的身份當即被坐實。

敬治帝得知此事大怒,調內地軍馬40萬前去江北圍剿縱絕軍,敵國趁亂攻佔江北,三方交戰,終內地軍以位置優勢守下江北,敵國退回江界,10萬縱絕軍全軍覆沒,主將為敵國所俘。

此案若非正趕到北關大軍壓境,鎮遠大將軍暮雨瀟重傷,亟待統帥顏言率三軍趕往支援,素與陳將軍交好的顏元帥與暮將軍恐也難逃此劫。

這一事件,史稱“楚案之亂”。

可後來為什麼又說成是“陷害”呢?

此事幾經輾轉,還是傳入在北關血戰的顏元帥耳中。北關一役,朝中拖延糧草、醫藥、軍械等支援,致守境大軍傷亡慘重,暮將軍戰死沙場。顏元帥深感君心不復,待北關安定,班師回朝之日竟舉兵謀反,敬治帝於此次動亂中急火攻心,不治而亡。

此後三王爺繼位,改年號靖寧。

靖寧帝繼位後第一件事就是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一同徹查楚氏之案。

謀反一事事關重大,顏元帥絕不可能只是衝冠一怒,畢竟這樣就算得了皇位也無人承認他。除非他知曉真相,並且肯定這一真相能夠服眾。

前有楚案造就縱絕軍十萬亡魂,後有北關之戰險勝,鎮遠大將軍陣亡,橫塹軍折損過半,這兩件事都太大了。只要這個真相大白於世人,敬治帝是否真的急火攻心而死,靖寧帝是否參與謀逆,這些“小事”都不再重要。

果然,歷時三個月,三司會審,血案得清。

陳將軍與楚地並無干係,十萬縱絕軍更是被牽連。平反記錄、證據一一陳列,供任何心有質疑之人查驗,如有疑問,可與三司當場對質。

冤情雖已得申,但暮將軍已逝,縱絕軍英魂永縛邊疆,十萬家庭與即將凱旋而歸的親人陰陽永隔,大錯已鑄,早無回寰之機。

靖寧帝在此案平反昭雪時便釋出詔書,願一力承擔先帝所造冤孽,自罰五十鞭,從此十年齋戒,日日抄經祈禱,重查近三十年內舊案,只望冤情不復,怨念得平。

與此同時,也赦免了顏言及參與此次謀逆的人。縱然有人心中不服,也不敢在此邊境不安之時非議,這件事就像當年敬治帝“勤王”一樣被揭過了。

然而,再後來人們才意識到,楚案牽涉之廣之重遠不止於此。

景國自不比祁國,無論陳將軍是不是楚地後人,無論有多重的冤情,都沒有釋放這敵國大將的說法。

顏言廣佈英雄帖,召集天下能人異士,靖寧帝甚至調動了自已花十幾年心血培養的暗衛,不惜一切手段,不計一切代價,全力營救,也未能成功。

半年後,陳將軍慘死獄中。

不平之怨,剛剛開始。

陳將軍身死後,湍河下游改道,景國東部百姓流離失所、死傷無數,糧棉絕收,景國朝廷手忙腳亂開倉安民。而朝廷剛安頓好百姓,中西部又接連三年大旱,蝗災緊隨而至,糧食顆粒無收,百姓易子而食。朝廷既洪災之後再次開倉放糧,偏偏趕上地方貪官汙吏濫用職權,虛報災情,從中得利。底層百姓災上加災,紛紛起義,地方官員只會貪汙不會治理,只得盡力掩壓訊息。起義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其餘百姓連命都保不住自然也不會再遵守律法,一時間各地匪亂四起,等朝廷注意到時為時已晚,早已無力鎮壓。

而與此同時,不知哪裡起的風聲,景、祁兩國流傳開一種說法:祁國平遠大將軍生前被自已國家陷害,慘死景國刑獄時死不瞑目。臨死前對景國降下詛咒,讓景國兩年之內飽受洪澇之災,三年大旱伴蝗情,十年動亂不得治,子孫斷絕,改朝換代。

雖不知詛咒是真是假,但平遠大將軍蒙受不白之冤,慘死敵國獄中一事,卻非虛傳。景國動盪至今,祁國百姓也擔驚受怕至今,兩國十三年來不得安穩。

有的人瘋了,掘墓鞭屍,甚至將這位大將軍挫骨揚灰,災難依舊持續。

有的人心中有愧,為其建堂立廟,日日香火不斷,也難解十幾年膽戰心驚。

無人不敬這位陳將軍,畢竟沒有人願意拿性命開玩笑。

也很少有人,敢以一個尋常人的身份懷念他。

所有人都知道他慘死獄中,所有人都知道他臨死前降下詛咒,卻沒有幾個人記得他功勳耀世,才華卓然,也不記得他的錚錚傲骨。

或許在如今人看來,陳辰是不是平遠大將軍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死之後,天下鎬素,伏屍百萬,是他詛咒塑起的“殺神”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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