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看你來了。”一白衣人站在一個墓前,粗布麻衣,但看著很乾淨,袖子上卷,手中拿著一把匕首在割雜草,識貨的人呢,都看得出來,這匕首是宋胤前王聞秋的貼身之刀陰陽轉,如今竟被人拿來割雜草

那碑上刻著——柳如絮之墓

聞輕舟拍了拍墓旁的大石頭,一撩袖袍撐膝而坐,他望著這墓,明明是一個很簡便的墓,就一個土堆一個石碑,但這名字卻是響噹噹的人物,聞秋的師父,柳如絮。

聞輕舟從他帶的筐子裡拿出了一個葫蘆,上面題有幾個字——東海

“別整天練你那個劍了,有時間,應該去大熙的東海看看,嘖嘖嘖,景色佳人什麼都有,你師孃就是大熙的。”

這是柳如絮還在世時說的,他的妻子李悅就是大熙人,現如今不知所蹤。

聞輕舟拍了拍手,把落下的頭髮抓了兩把往後一扔,淺抿了一口後便把酒一點點倒在地上,他嘆了口氣,半挽著過腰的長髮,長著一副少年樣子,容貌稱不上是驚豔世俗,卻有著一股清風明月的不俗氣質,明明不老,卻也青絲插白髮

他自言自語道:“你說你,死這麼早,十二年了,都沒人陪我說話。”

當然,沒人回答他

聞輕舟兩手撐在膝蓋上,只覺得腳踝疼,便一撩袖子,從乾坤袖裡拿出了瓶藥,視線下移一點就看見一道白色的疤痕,猙獰恐怖,可以從傷痕看來傷口很深,繞著手腕,像是這隻手曾經斷過,也的確是這樣,不僅是兩手,兩腳也不是沒斷過,他彆扭的移開眼睛,但是逃避不了現實。割這個雜草他都覺得手腕痠痛,光是爬這個山他也足足走了兩日,真是累,現在是連一把劍都拿不起來了,功力還在,但手腳筋寸斷,讓他使一下力都有點勞累,怕不是要一輩子做一個廢人。

“你看我現在,過得還不錯吧。”聞輕舟一撩兩個袖擺,擺出一個展示的姿勢對著墓自言自語。拿起酒喝了一口又服下了一顆藥:“毒又毒不死,殺又殺不死的,感覺活著像一個怪物一樣。”他大聲苦笑了一下

其實這十多年的日子,早就把他那些仇啊那些恨啊都給磨乾淨了,他不恨李宜,恨的是那年的聞秋非要去打那個什麼京南什麼遠德的!那就是賤的!

“當皇帝可真累,我下輩子不幹了。”聞輕舟只覺的嘴裡的酒很難喝,想嘔,拿起手裡的匕首放進袖子裡對著墓擺手

“下次再來看你啊。”他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笑了笑:“下次見啊,可能就能見面了,得找個人來送我才行。”

說罷又拍了拍衣襬嘆了口氣:“你看我不是不想常常來看你啊,這走路太累了,我腿疼。”

說完又拿著一根倚在樹旁的竹杖匆匆走了下山路,跑不動了,累啊,累啊。果然人到中年身子骨就是不行,感覺自已老了十歲,他這副病體實在不行,得趕緊死

十二年前他還是召南的皇帝時威名赫赫,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召南先帝李長卿死前曾下令如果他死了那就把皇位傳給座下養子聞秋,聞秋是李長卿在死人堆裡撿出來的,聞秋長的和他很像,便收了作五皇子,本來皇室之人最注重血脈的延續,可偏偏這個帝王不計血統把皇位傳給了年僅十一的聞秋。

三年後

召南洛陽城第一位登上皇位的外姓人聞秋,十四歲登上皇帝之位,十五歲帶領二十萬大軍抗敵軍五十萬,長槍橫掃千軍,凱旋而歸,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春光無限好,五年打了八次勝仗,歸來時依舊少年

二十歲時,突生異變,聞秋攻打京南,八十萬大軍,這一仗他拿了十成十的把握,卻在進攻路上時被敵方猜測到路線,那場戰役死了四十萬人,四十萬人,全都是被他害死的。他身中數劍,全身經脈寸斷,被人救了起來,他那會兒看不見,聲音還是聽的出來的。那人把他身上的劍拔了之後只是簡單的包紮了一下,把他手腳的經脈挑破,以為來的是救他的,沒想到啊,他名義上的弟弟李宜竟是為了皇位害他

那年只有他一個人,柳如絮找到他之後看見的是一身傷病,傷口還在流血的聞秋,什麼都不顧及把一身的內力給了他,以命換一命,但是聞秋傷的太深,勉強站起來了連搬走一具屍體的力氣都沒有,他聞著那具屍體從完好無損到臭味熏天,他不知道自已在哪裡,看不見,摸不著。

過了七日,他強撐著站起來,勉強視物,他看著長滿蛆蟲和瘡疤的柳如絮,他自詡是一個自私的人,卻為了聞秋舍了命,教出個廢物徒弟。聞秋忘記了自已是怎麼把一個死人帶回陵陰山的,埋在山上最高處的,他只記得秋水鎮的村民們幫他把柳如絮搬上了陵陰山,倉促的埋了,連個棺材都沒有。秋水鎮偏遠,沒見過皇帝很正常,至少能讓他正常的活在這個小鎮裡,永生永世的做一個廢人。

那個位置害死過很多人,所以也害死了當年不可一世的聞秋

聞輕舟手中拿著不知何來的毒果子,咬了一口,撐著竹杖的走下了山:“清風拂邊去,方有人無許……”

地上躺著一具屍體…………

“誒喲!”聞輕舟立馬踩著麒麟步轉身退後了幾步,看了看屍體已死後拍了拍自已的胸,像是在順氣:“嚇死人了。”

畢竟他這個人比較膽小懦弱無能無力,輕功都用出來了可不嚇死嘛

他看向地上躺著的人,這個人,應該長得挺好看,但是被雜草擋住了大半,臉上還有血,看不清。但身上掛著一個牌子,眼熟,上面刻著一個謝字,好像是召南洛陽城的的暗衛?洛陽的暗衛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名落雨,是他的私軍,遍佈整個洛陽

洛陽暗衛……落雨軍……還姓謝?

姓謝?不會是謝陵生吧!

他立馬丟掉竹杖,上去撥開雜草,不是……還真是啊!他咬了一口果子,還是毒果子好吃。

偏題了

謝陵生真是一點沒變啊,聞輕舟不見老就算了這謝陵生又不知道怎麼了容貌一成不變啊,雖然謝陵生沒見過聞秋,但對聞輕舟來說他真的沒變多少,還和以前一樣帥。想到這他又開始自戀了一下,嘖嘖嘖,他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好,當初就是看上這小子長得好看武功高強才選他做禁軍統領的。他探了探鼻息,誒喲,不得了,死了。

他又給謝陵生把了把脈,中了毒,但是是被人一劍捅死的,救一個沒死多久的人對於聞輕舟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他會死而復生,不代表會解毒,這毒他從未見過,蒼離血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聞輕舟把人扶起來,背在了背上還不忘帶上他的竹杖一瘸一拐的下了山,上山難下山易,上山需兩日,這下山就簡單多了。鎮民們對著他揹著屍體覺得不稀奇,很多人都來幫忙了,聞輕舟是這個鎮上唯一的大夫,因為會驅邪會醫術,且秋水的邪祟除了又生,也讓這個小鎮成為江湖中有名的鬼鎮,所以讓他聞名江湖,也讓他在這個小鎮裡有了一點分量,他們都知道聞輕舟腿腳不好,但耐不住人長的好看,鎮中姑娘都很喜歡他。

“舟舟啊,你怎麼又搬了具屍體回來啊!”劉大娘一邊吐槽一邊和聞輕舟拖著謝陵生

“誒,大娘,你不覺著這屍體很好看嗎,我見他沒死多久,想著救一下。”聞輕舟敷衍的扯了扯謊

“是好看啊,都是個死人了!你還能把他救活啊?”

聞輕舟擺擺手笑了兩聲:“哈哈,說不定呢。”

“你啊,就是愛多管閒事,自已身體不好跟個癆病鬼一樣,自已像要死似的了還撿個死人回來。”劉大娘逗了一下聞輕舟就走了

本來像這樣的偏遠小鎮,聞輕舟應該是個晦氣的人,住凶宅,撿死人。卻因為把秋水鎮所生的邪祟處理乾淨後,有了個鬼道士的名號,他在這個小鎮裡很招人喜歡。鬼道士聞輕舟因為這件事響徹江湖。因為居無定所,很多想要尋到他的人都無功而返,聽聞聞輕舟此人喜歡遊山玩水,處處有他的身影,卻處處找不見人。他這個啊,喜自由,卻被關在這小小的鎮裡。

看著走遠的人聞輕舟嘆了口氣:“我就是愛多管閒事啊……”

聞輕舟的院子挺大的,聽說是凶宅,只要五十兩銀子,他大手一揮發現沒錢,這梨花院本名蓮花府,內有三個宅院,附贈一個涼亭和一池蓮花,那蓮花真不好養活,得虧聞輕舟好好照顧著,卻還是活不過冬,院中還有一棵梨花,本要凋零了,卻被聞輕舟施展內力救了回來。

他把氣絕的謝陵生扶進了屋子裡,點了一根毒香,毒味蔓延著,對聞輕舟無用,畢竟體內的蒼離血會自動消化,手上凝出內力,用了十成力往謝陵生身上點了幾個大穴,畢竟不用內力,只能靠力量咯,自已先咳了兩下

眼前人立馬詐屍,謝陵生吐了一口淤血,還透著絲絲毒氣,他瞳孔渙散了一下,還未從這死而復生的過程緩過來。嚴重的迷茫開始匯聚,這才發覺身邊有人,然後又看向聞輕舟,這不看不要緊,看了要條命。因為他好像瞎了,但感應一個人對一個武功高強之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可他話都說快不出來了,謝陵生開始無端顫抖:“你,你……是,是誰?”

未等謝陵生說完聞輕舟便打斷了他:“聞輕舟。”說著拍了拍衣裳,直接把謝陵生打暈,把他扶坐起來,整了個打坐的樣子

逆轉一個經脈復活一個人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死亡兩日後他就無能為力了,幸好今日寒食,但也不能天天去救一些命絕之人啊。

“本可以活上個五十年,硬生生給我耗到只有這十二年。”現在甚至只剩四個月,聞輕舟自嘲了一下自已,又不滿道:“這禁術學過的人只能用三次,便宜你了。”

他右手放在胸前朝上,左手朝下引了毒香,左手一捏決,毒香從七竅進入謝陵生的身體,他割破了自已的手指,血化為霧與毒香一同引進謝陵生的體內

“雖然未經你同意,讓你做個長生不老的人是我的錯,但是呢,救你命要緊。”

那四十萬大軍的死因還未查清,他才猜測有人從中作梗。不是李宜,這點他是可以確定的,李宜既然想要這洛陽,那必然不會拿下座下大軍為注去賭召南的生死存亡,一個國家的軍隊是底基,他只是想要皇位,那就給對聞輕舟下手就好了,為何要對洛陽的軍隊下手呢?他查了十二年,雖然有進展,但是不大,有個朝廷中人幫忙看起來也不錯。

聞輕舟從一個盒子裡拿出一條鏈子,只是一條黑色的繩子,上面有一個木雕的梨花,看著很精緻

他撩起一根針,往自已的手腕上隨意紮了一下,沾了點血,站起身來慵懶的往謝陵生百會穴紮了一下。

“我要是死了,你也總不能跟著我死吧。”他看著昔日未曾見面的“故友”沒想到啊,死之前還能再見他。有股懷念的感覺:“這禁術果然不能多用啊,但是又不能不救你,如今我的壽命怕是又要折一半咯。”

當初把謝陵生招進落雨是不是他太莽撞了,落雨軍不見天日,像他這樣的人,應該在江湖中做一個逍遙快活的人

他感覺鼻頭一涼,疑惑的摸了摸鼻子,呃,流鼻血…………念頭剛起來喉嚨裡湧來腥味

“噗”一口黑血來勢洶洶,手腕腳踝又開始隱隱做痛,終於是支撐不過,他左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又吐出一口血來

“哎,現在連救個人都得看看自已有沒有命。”

他撐在地上的手微微用力便顫抖不已想站起身來,卻沒有力氣,讓他想起他在那個那個暗無天日的屋子和屍體一起過的七天,休息了一會後顫抖著勉強站起來,隨手拔掉了針之後拿起旁的竹杖,走著走著腿疼,彎下腰像個老人似的蹣跚的借力出了門。床上的謝陵生開始有了點意識,看到的只是一個快滿頭白髮的人撐著一根竹子歪倒著走了出去,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又想不起來,他看著那背影,無端看出一絲淒涼,興許是因為那滿頭白髮,興許是因為背影瘦弱。

聞輕舟的狀態不太好,坐在榻上,他開始意識模糊,耳鳴不已,他運起內力往頸後點了幾個穴,暫時把這個眩暈感壓制,面無血色,瞳孔渙散,誰見到了都得嚇一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點血腥子濺到了聞輕舟白衣上,他握拳抵住嘴唇又咳了兩聲:“哎,四個月,四個月……”他喃喃自語

不夠,還是不夠啊……

他甚至連鞋都沒有脫,是暈在床上的。清晨並沒有光,他是被疼醒的,手抬不起來,沒力氣,他憋了一口氣,希望謝陵生已經醒了

“有人嗎,有人嗎……”他的聲音沙啞的有點不像話,剛喊完有開始咳嗽:“咳咳咳,有人……咳咳咳”這一次咳得驚人,他一偏頭不知道是什麼撐起來的,往床下吐了口血

一個少年破門而入,謝陵生扶起聞輕舟,他換了一套衣服,白色挺不適合謝陵生的。

“你怎麼樣了?”謝陵生掐著聞輕舟的肩膀晃著他

後者只是給他幾個白眼:“別掐了…………疼死了,還有別晃了,我想吐……”

“藥呢!”謝陵生有好多話想問聞輕舟,但是一看到他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看聞輕舟這樣子,他也不好再問什麼

“桌上。”聞輕舟坐起身來,雙手撐在膝蓋上,接過謝陵生的藥,一口悶了一整瓶藥。

聞輕舟的雙唇發白,看向謝陵生,少年身上比當年多加了一點成熟,他笑了笑,這個笑簡直比那些屍體的驚恐還難看,聞輕舟懶散的從袖中掏出一枚一個小瓶子,在手上轉了兩下丟給謝陵生

“你呢,剛活過來,我看你也是習武之人,這經脈呢還未痊癒,這丹藥啊有修復經脈效果,信得過就吃啊。”聞輕舟擺了擺手剛想站起來走出去,但是他悲哀的發現,手無力,撐不起來,所以又坐了回去

他又咳了兩聲,嘆了口氣:“真是老了,越來越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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