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老太太放下茶盞，她好奇地歪了歪腦袋，繼續說，“可我聽姨母說，姨丈每旬都會往府裡拿三千兩銀子，應該不至於這麼······短了誰的，總不會短了老夫人您的月例吧？”
都這麼不要老臉了，看來趙勝為了升官將趙家掏空了。
老夫人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她也說了，讓兒子穩著點來，可兒子說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她老婆子為了兒子，將自已的棺材本都掏了出來，可還是不夠，就像是魚入汪洋，連個水花都沒見著。
老太太端著長輩的架子，數落桓婉茹，“你既知道你姨丈現在急需銀錢，為什麼不幫幫他，就這麼看著他為難。”
桓婉茹道：“這事我給姨母說過了，姨母沒給您說嗎？”不等老太太找理由，桓婉茹接著說，“母親留下的嫁妝，是給我的保障，我不能因為自已的私心而辜負了母親對我的拳拳心意。如果母親泉下有知，知道自已女兒飽受噩夢的侵擾，想必她也會同意婉茹捐香油錢的。”
老太太的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她聽著桓婉茹的意思，銀子用在她自已身上就可以，別人不行，她一甩袖子，“你既然不願意，那就當我趙家白養你了。”
桓婉茹可不想她將這莫須有的鍋扣在自已頭上，眼中明晃晃的疑惑，“老夫人，你老眼昏花的，怕是記錯了吧，桓府記在我名下的六家鋪子，每旬給趙府的，可比姨丈拿的三千兩多多了。”這些都是有賬本的，每一筆銀子用在哪裡，誰用了，都記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氣得臉上的橫肉不停地顫抖，她如今三餐都不保了，桓婉茹竟然還在計較這些！
“你姨丈現在遇到了難處，你伸手幫她一把就怎麼了？”
難道沒有趙府，你桓婉茹光吃銀子就能長大？
簡直豈有此理，媳婦說的不錯，這確實是個白眼狼。這麼繼續養著，指不定將來會對趙家倒打一耙，趁著還有利用價值，要早做打算了。
桓婉茹奉行已所不欲，要施於人的準則，她點頭，表示瞭解，“您這個當親孃的不想著幫兒子度過難關，指望我這個沒有血親的外甥女，那您還不如在城門口扯個草蓆攤子，逢人就伸手，看看誰給銀子幫你。這活您也熟，想必做起來應該得心應手。”
桓婉茹最後的一句話直接捅了老太太的心窩子，她最討厭別人提起她在村裡的那段日子，雖說是為了供兒子科考，有正兒八經的理由，但嘲笑的人可不管有沒有理由。
老太太一下一下順著心口，桓婉茹生怕她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老夫人，您慢著點，姨丈還沒升官呢，您這會死了可不好。”
“你、你，要死啊！”
桓婉茹笑道：“我活得挺好的，有錢有閒，沒想著死。”
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一窩蜂的圍了上去，將老太太困在巴掌大的一點地方，空氣稀薄，喘得更厲害了。
老太太掙扎著，還不忘發落桓婉茹，“你、滾去跪祠堂！”
桓婉茹嗤笑一聲，甩了下胳膊，寬袖發出“嘩啦”的響聲，“老夫人既然不舒服，那我就先回去了。哦，對了，老夫人怕是忘了我姓什麼了，要我跪趙家祠堂，你先去問問桓家的列祖列宗，看他們答不答應！”
她可是姓桓的，哪用得著孝敬趙姓祖宗，還跪祠堂，當她是當初的軟包子桓婉茹呢？
老太太也不怕趙家祖宗以為趙勝斷子絕孫了，沒個後代上香，倒是陌生人見天地往祠堂跑。
桓婉茹禮都沒行，揭開簾子就走，老太太見狀，眼睛一翻，終於暈了過去。
·
雪粒子簌簌地落了一夜，冷得人直打顫。
天還未亮，趙府各院的下人們便起身，伺候主子淨面用膳。
而還沒有起床的······
桓婉茹縮在被窩裡，喊蟬衣多放兩個炭盆。
這天兒實在太冷了，面板一接觸空氣，就會立刻生出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來。
桓婉茹不想起床，索性接著躺。
碧晴看著未動的帷帳，表情一言難盡。這個時辰，最嬌慣的二小姐都起床請安了，雖然老太太和夫人免了大小姐的請安，但這也不是大小姐睡懶覺的理由啊！
直到辰時末，桓婉茹才拖拖拉拉的起身。
她披著貂皮大氅，站在簷下，望著庭院裡被描了白邊的紅梅樹，靜默良久後，示意蟬衣上前。
“去，比照著昨天，繼續往鎮國寺送香油錢。”桓婉茹淡聲吩咐。
蟬衣躬身行了一禮後退下，沒有表現出絲毫好奇之色。
桓婉茹心中滿意，不看碧晴等幾個大丫鬟欲言又止的神色，轉身進了屋內。
她的這一動作，叫楊秀蘭知道了去，當即大發雷霆。
氣病老夫人不算，竟還敢往寺廟裡送銀子。楊秀蘭差人去請桓婉茹來問話，可久不見人，問了才知道，那邊傳來訊息，說大小姐又做噩夢了，夢見桓家列祖列宗罵她不孝，跪了別人家的祠堂，而且還不止一次。
今早醒來就驚悸難安，昏昏沉沉的，竟起了熱，所以又遣人去寺廟捐香油錢了。
楊秀蘭氣得將桌上的茶杯都揮了下去，噼裡啪啦的，滿室都是瓷器碎裂的聲音。
她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吩咐道：“何媽媽，叫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隨我去斜芳院。”
何媽媽攙著楊秀蘭，一下一下地撫她的背，“姑娘，您不用這麼生氣，斜芳院那個成不了氣候，無論怎麼樣，您都是她姨母，左不過孝道和養恩去。”
看著從小奶大的孩子被氣成這樣，何媽媽心痛極了，覺得當初就不該去楊家。
想當初楊清風放出風聲，想要在族內挑選一名女嬰當養女，那時族內的人都知道，楊清風這麼做，只是為了讓他的獨女有個玩伴，不至於太孤單。但沒人會拒絕，畢竟那時的楊清風已經是一方大儒了，門下學生無數，入朝為官的更是不知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