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兩個互相拘謹的人
看向進門的林秀雲，小滿一時之間有些語塞，想叫她喝水，又不知道該喊她什麼。
喊媽媽？
抱歉，她現在真喊不出口這個稱呼，但叫別的好像也不太合適，小滿急的扯辮子。
好在沒讓她為難太久，林秀雲知道那碗水是倒給自已的，自顧自走進去端起來一飲而盡。
空碗重新落在桌上。
小滿張了張嘴，拘禁著猶豫道：“還...要嗎？”
林秀雲倒不想要了，只是看著女兒望向自已的雙眼，不知怎的居然莫名從中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期待。
她直接拒絕說自已不用了是不是不太好，這可是女兒第一次給她倒水。
這樣想於是林秀雲便點了頭。
要就要吧，剛好她一路回來沒怎麼喝水口乾的很。
兩個互相都很拘謹的人就這樣成功的會錯了對方的意思。
小滿又倒了碗水，看她。
林秀雲喝完對上女兒的眼神又點頭。
小滿拿起水壺又給她滿上了一碗。
林秀雲又喝，兩人一來一回直到將水壺裡的水耗盡。
提著空蕩蕩的水壺小滿猶豫了。
喝了那麼多了還要？
倒也不是她心疼水，畢竟想要水隨便甩個桶進井裡提起來保管喝都喝不完。
只是水壺裡面已經沒水了，她還想要的話小滿就只能去現燒了。
幾海碗水下肚，林秀雲脹的簡直想吐。
眼尖的她一眼看到了小姑娘搖晃水壺的動作，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終於喝完了。
沒了下一碗水等著，林秀雲眼睛都亮了幾分。
小滿卻又成功的會錯了意，以為她還想喝，“還喝嗎？”
水壺裡沒水，如果還想喝她就只能去現燒水了。
林秀雲瞳孔震驚，人也不復剛才的淡定，連忙搖了搖頭，“不...不用了小滿。”
小滿一臉認真，“真的不要嗎？”
“真的不用了，小滿別忙和了，坐下來跟.......媽媽說說話吧。”林秀雲這聲自稱說的僵硬。
小滿也有些無措，順著林秀雲的話坐了下來。
不過坐下來之後又不知道說啥了，開口叫不了媽媽，也不知道自已該說些什麼。
兩個完全陌生的人相對而坐。
小滿心中滿是忐忑，林秀雲則是酸澀。
林家的房子是村裡最老的房子，別人家不說重建但每年的修繕還是有的。
他們這房子也只有在林外公還在世的時候整體修繕過，之後林外公去世，外婆就只有屋頂漏雨的手會找人來看一下。
十幾年下來，這座泥巴建成的房子早已破敗不堪。
小滿長久住在這裡沒什麼感覺，於她而言只要能遮風擋雨就不算爛。
可林秀雲看在眼裡心裡卻不是滋味。
開了裂的牆壁，三長一短的椅子腿。
林秀雲心裡酸澀，開口就是道歉，“小...滿是媽....媽對不起你。”
這是見面以來林秀雲第二次說這種話，第一次是剛才在婦女主任和大隊長面前。
看著眼前眼眶裡又含上了眼淚的女人，小滿搖了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
小滿真沒覺得的眼前的女人有什麼對不住自已的。
這些年來林秀雲寄回來的津貼足夠小滿和外婆生活的很好。
外面的人都在猜測林秀雲這些年每月寄回來的津貼有多少，很多人都是比照著別家當兵人的津貼來猜測的。
大多數傳言無非就是幾十塊錢一個月。
實際上遠不止。
不知道寄回來的是不是林秀雲全部的津貼，但小滿和外婆收到的錢遠超於外面眾人猜測的數目。
林秀雲去的前幾年由於職位太低的緣故是沒多少津貼的，直到後來才開始慢慢的多了起來。
這些錢小滿和外婆只拿了兩成出來用，其餘的全部存了起來。
不過就算只是兩成也足夠小滿和外婆生活的很好。
外婆走後小滿也沒拿這錢幹別的，她跟著節儉慣了，每月拿到寄來的津貼只會拿出一成甚至更少來使用。
不論是因為這些錢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小滿都沒有覺得媽媽有什麼對不起她的。
小時候的小滿不懂，或許也曾有過怨媽媽的時候，只是後來漸漸長大之後就明白了。
林秀雲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已的追求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滿其實在外婆口中聽完媽媽的故事之後甚至是慶幸的。
林秀雲在中意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全心全意，在中意之人背叛她之後也能毫不留戀抽身，甚至轉瞬就能投身自已的事業。
如果林秀雲在當時經歷背叛之後一蹶不振小滿反而可能會感到難過。
小滿不覺得身為媽媽的林秀雲有多對不起自已。
只是..說句不好聽的.....
小滿覺得林秀雲對不起的人應該是外公和外婆。
無論是在養育她的這件事上還是身為女兒的義務這件事上。
年僅十八的小滿都能明白的事林秀雲怎麼可能不明白。
正是因為明白才覺得難受。
子欲養而親不待。
雖是心裡難過，但是這些年做的事讓林秀雲並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母女倆幾句話下來剛開始的生疏少了不少。
眼瞅著快到晚飯時間，平日裡小滿自已一個人晚飯隨便吃點什麼都能解決。
如果今天不是林秀雲回來，她今天的晚飯就是中午留出來的半碗青菜加一塊肉。
不過林秀雲在她肯定不能吃這個。
而且看見都不能讓她看見，要不然一會兒林秀雲怕是又會眼淚巴巴用那種憐愛的目光看著她。
那眼神就透露出一個意思，就是覺得小滿過的真可憐。
實際上不可憐，她真不可憐，吃得飽穿的暖比很多人的日子都好過。
小滿有意防著林秀不讓她看到碗櫃裡剩下的那半碗菜。
不過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