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章 你們說完了嗎？
這日，天終於放晴。水位也退得差不多了。蘇繪梨沒忍住又拿了小桶去岸邊翻石頭找水蜈蚣，眼下家裡條件困難，她賺錢的心是無比的迫切。
“繪梨？”
蘇繪梨聽到聲音，抬頭一看，好一會兒才認出來這是表姐，黃繪菊。蘇繪梨的爺爺和她的奶奶是親姐弟。
蘇繪梨應了一聲：“菊姐。”
黃繪菊比她也不過大了兩歲，今年七歲，身量卻高了許多。蘋果臉，頭髮長長的，紮了兩個小辮子。
“你在抓這個啊，拿去餵鴨子嗎？”女孩湊近了看她問道。
“拿來吃的。”
黃繪梨就瞪大了眼，這麼醜的蟲子，能吃？他們家還沒吃過呢。
誰不吃魚，反倒吃這個爬沙蟲。
“菊姐，”蘇繪梨看著面前的女孩突然說道：“你也可以抓這個蟲子，我一斤八塊錢跟你收。”
黃繪菊瞪大了眼，又慌亂又興奮地回道：“我先去問問我爸媽。”
她不過七歲的孩子，又不像蘇繪梨，內裡是個成年人，自然要事事過問父母的。
蘇繪梨想著，自已一個人抓，確實有些太慢了。可話說出口了也有些後悔，她不是怕賣不掉她們抓的。
就怕村子裡其他人知道了，也抓了非要賣給她，她一時之間拿不下這麼多，反而容易鬧出事來，村裡鄰里之間鬧出矛盾不好。
晚上飯桌上蘇繪梨很老實地說了這件事，蘇景明倒是覺得沒關係。他們本就是村子裡最貧窮的一家，以往人家也不屑於往來，關係也不見得好。
笑貧不笑娼。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他不怕跟村子裡其他人關係不好，已經受了那麼久的冷眼，他只怕家人跟著他受苦。
如今這樣也好，一斤能賺兩塊錢呢。想了想又不放心：“萬一他們也自已拿去鎮上賣呢？”
“沒事的，現在也有人拿去鎮上賣了，很少能賣得出去的。這個東西買的人不多，還得自已會挑選客人招呼人呢。”
沒多久，黃繪菊的父親就找到家裡來，問是不是真的八塊錢一斤。他就怕孩子之間說了鬧著玩呢。
得到蘇景明肯定的回答後，次日河邊就多了兩個小身影。是黃繪菊和小她兩歲的弟弟黃澤龍。
三小隻就一起在河邊溪邊抓水蜈蚣。
到了趕集日的前一天，蘇景明仍是照例跟她一起採摘雷公根。
這幾日三小隻抓了兩桶水蜈蚣，放在水裡養著呢，足足有十八斤。
次日蘇景明就挑上了擔子，擔子上還捆著雷公根，帶著蘇繪梨趕集去了。這次就不帶酸筍了，不好拿。
蘇繪梨這個小傢伙小胳膊小腿的，能自已走到鎮上就不錯了。
到了鎮上日頭已經高高掛起，祖國的西南邊，六月底的天已經非常炎熱。蘇繪梨一張小臉紅彤彤的，不斷掃視著來往的人。
這次東西多了些，她招呼得更賣力了。看到潛在客戶也是不留餘力地推薦起來。
“叔，這個價格不貴了，這水蜈蚣營養價值高，還能益氣補腎，是動物人參呢！城裡有錢人還管它叫蟲參……”
不管人家啥臉色，她都始終掛著甜甜的笑推銷著。
蕭江陽幾人過來蹲點，就看到這幅畫面。不過幾秒鐘，後者也發現了他們，笑容更是真摯。
楊麗嬌連忙走過去：“今個兒總算來了，上個趕集日沒看到你們……這些我都要了，幫我送家裡去吧。”
“好咧，姨！”
蘇繪梨看著旁邊還試圖講價的客戶：“叔，不好意思啊，這些東西人家都要了。您想要的話再來啊，下個趕集日再來瞅瞅啊。”
說著叫上呆愣的父親，要把東西送去。
然而今天的父親極沒有眼力見，她都叫了兩聲也沒回過神來。
還是蕭江陽叫了兩聲，才機械似地彎腰，挑起擔子跟上了。
桑延走在最後面，一直在打量前面孱弱的小女孩，隱約是能看出其眉眼間肖似生母。
這次，容不得蘇景明拒絕，父女倆被請進了蕭家。
蘇景明看著裡面的一應陳設，傢俱，還有乾淨的沙發，手足無措地站著，遲遲不肯入座。就站在門邊，大有隨時奪門而出的意思。
倒是楊麗嬌，拉了蘇繪梨的手坐在沙發上，給她倒了飲料，招呼她喝。又看向門邊的蘇景明說道：“你也過來坐，天氣熱，過來喝杯水。”
蘇繪梨感覺到幾人的熱情，心裡有些狐疑，然而這一個月來，他們家總來跟他們買東西，看得出來也不是什麼壞人。
她估摸著，也許這家人就好這一口，想讓他們長久給送來，又或者是，想做這個生意？讓他們只管送來，人家負責賣出？
真不怪她這麼想，這爬沙蟲，在後來，市場需求量大了，一斤能賣到兩三百塊還供不應求。曬乾的能賣到一斤六百塊……
想到此處，蘇繪梨連忙過去拉了父親過來坐下：“爸，你坐，喝這個。”
她滿以為這家人要跟他們談生意呢，臉上的笑容甜甜掛著，連面對那個下鄉尋女的負心漢也沒冷臉。
畢竟是合作物件的客人，要給點面子……
幾人互相介紹了一番，桑延就迫不及待道：“蘇兄弟，我也不瞞你……”
這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蘇繪梨可能是他女兒，這次來是希望能帶走女兒，要補償、撫養費盡管開價，他都答應。
蘇繪梨呆呆聽著，目光在幾個大人之間流轉。在看到父親的表情時，她就明白了，她或許不一定是這位負心漢的女兒，但她一定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
她又不是真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哪裡還看不懂……
“蘇兄弟，你看，你要多少補償？”
“……這就是我的孩子。”儘管臉上的表情不自然，蘇景明來來回回就只說這麼一句。
“蘇兄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感謝你把我女兒養大，條件不好也沒讓她餓死。但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是我的女兒。”
蘇繪梨安靜地聽到這裡，才開口：“你們說完了嗎？
說完了我們該走了，回去還要走上三個小時的路程，別耽誤我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