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嚓——

黑雲壓頂,驚雷陣陣,電蛇肆意流竄,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狠狠砸向天空,使得厚厚重重的夜幕,裂開一道道縱橫蜿蜒的縫隙,化作密密麻麻漫天交織的血色閃電,詭異而妖冶。

噼裡啪啦——

天公不作美,狂風暴雨不期而遇,整個天地都彷彿被閃電染上一層朦朧的殷紅。

秒變落湯雞的黎九,苦中作樂地扯了扯嘴角,剛抬起頭看向不大對勁的天空,就見血色雷霆綻放出最絢爛瑰麗的煙花,裹挾惶惶天威浩浩蕩蕩筆直劈來。

轟!

伴隨著石破天驚一聲巨響,黎九完全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黎九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知覺,只隱隱感到自已好像泡在暖洋洋的溫泉裡,周圍白茫茫一片,似雲似霧,正源源不斷地朝自已湧來,直令黎九飄飄欲仙,本能得渴望更多,無比貪婪地吞噬著無處不在的飄渺雲霧······

“九九九九,你一定快快破殼哦,這樣哥哥就能陪你玩耍了。”

“九九九九,你什麼時候才能破殼啊,哥哥等的花兒都快謝了。”

“九九乖,九九快點破殼,哥哥帶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到時候哥哥保護你,哥哥會永遠保護你的!”

······

每隔一段時間響起的碎碎念,將沉睡中的黎九一次次喚醒,讓黎九不得不懷疑,自已是不是莫名變成了一顆蛋。

名叫九九的蛋?

蛋中無歲月,胎裡前世迷,吞雲吐霧睡大覺,便是懵懵懂懂的黎九的任務。

奶聲奶氣地碎碎念,是黎九對外界唯一的好奇和期待。

直到有一天,充滿惡意的女聲突兀地響起:

“你這小雜種也配繼承天命?真是天大的笑話!”

惡毒女人的話音剛落下,痛不欲生的烈火焚身之苦席捲全身,蔓延向四肢百骸,透骨入髓。

還未破殼出生的黎九,疼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偏偏說不出話,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活生生感受著自已漸漸變成烤蛋······

碧空如洗,不見浮雲,耳邊濤聲陣陣,漁歌悠悠。

“哈啊——”

夢到自已被烈火焚身的黎九,自噩夢中猛然驚醒,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頭痛欲裂,腦海中一片空白,總覺得自已好像忘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人和事。

遼闊的大海,空曠的藍天,黎九坐起身,茫茫然地環顧四周,整個人迷霧環繞。

孤獨,淒涼,委屈,難過······

種種複雜的情緒湧向心頭,黎九用雙手拼命抱著腦袋,恨不得找個石頭咣咣撞幾下,不敢再回想任何事情,目光毫無焦距地望著地上的貝殼,冷汗涔涔地捱到頭痛感消失。

精神一個恍惚,黎九發現自已似乎站在雲海深處,鋪天蓋地皆是雪白的雲朵,不見蒼天,不見大地,不見世間滄桑。

“不是雲?”

莫名身處異地,黎九覺得自已應該感到震驚,卻又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好驚訝的,直感矛盾又違和。

黎九心中疑惑,眼珠子動了下,手上微微使力,捏了捏無處不在的“白雲”,發現其軟軟彈彈的,像軟糖果凍一般,卻又能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不一會兒就化作絲絲白霧,瀰漫開來。

“站住——別跑——”

耳畔突然傳來兇狠冷厲的大喊,黎九瞬間回神,只覺得眼前一花,便又看到了白色的沙灘與蔚藍的大海,這才驚覺自已從始至終都是睜著眼的。

循著聲音,黎九轉頭看去,頓時情不自禁地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只見迎面逃來一位衣著華麗的年輕婦人,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看起來才六七歲的錦衣孩童。

她渾身狼狽不堪,一臉的焦急與慌亂。可那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眸裡,透露出寧死也絕不讓人傷害懷中孩子的堅定與決絕。

年輕婦人的身後不遠處,四個以粗麻布巾蒙面的漢子,一副賊匪打扮,氣息綿長,腳步輕盈,明顯是練家子。

他們的手中都提著刀劍,刀劍上猶有斑駁的血跡,對抱著孩童的婦人緊追不捨,呼喝咒罵此起彼伏。

“公子,救救我兒,求求你救救我兒——”

年輕婦人直直朝著黎九跑來,撲通一聲跪倒在黎九面前,一個勁兒的磕頭,哪怕沙子蹭破了自已的額頭都毫無知覺。

倒是那錦衣孩童,緊緊咬著下唇,隱隱可見血色,一張小臉蒼白如紙,死死地盯著黎九,一聲不吭。

黎九不忍,欲扶起婦人,冷不丁撞上對方的視線,感受到對方目光裡的濃濃哀求,也從對方的眼底中,看到了自已的模糊倒影:

一個揹負雙劍的翩翩小公子。

也難怪年輕婦人會朝黎九求救,哪怕黎九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

“公子,求您救救我兒!”

年輕婦人不肯起身,一個勁地直磕頭。她的後背早已被鮮血溼透,翻卷出深深的血肉模糊的傷口,看其模樣,怕是迴天無力了。

“求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的孩兒——”

為了懷裡的孩子,婦人的目光已經開始渙散,可她還是死死地抓著黎九的衣襬,仰著頭,哀求著。

縱然一身華服,明顯是出身權貴人家,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輕婦人,為了錦衣孩童能夠活下去,徹底拋棄了自已的尊嚴,卑微地跪伏在地,苦苦哀求。

我會武功?

才知道自已揹著劍的黎九,下意識看了眼自已的雙手,一時半會兒根本掂量不出自已的水平,真不敢輕易答應。

“娘——”

錦衣孩童緊緊地抓著年輕婦人的衣服,滿臉的驚慌與恐懼。他倒不是害怕身後的惡人,而是擔心年輕婦人隨時死去。

“唉,我盡力——”

婦人的作為令人動容,孩童的模樣更是讓人心酸,黎九雖不知自已到底有幾斤幾兩,但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勉強答應。

儘管黎九覺得自已很可能會食言,但看到婦人露出感激的神色,便覺得能讓婦人安心離世,也算是有點兒意義吧。

“雲兒,快給你師父磕頭!”

年輕婦人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眼裡滿是歉意與哀求,以及深深地感激,按著錦衣孩童的腦袋,一起給黎九磕頭,強行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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