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有契約精神

顧銘換了一身休閒服下樓，自然地拉開主位的位置，坐下。

顧思瑜在他右手邊，小傢伙又添了一碗米飯，上面蓋著一顆圓又大的獅子頭，手上抓著雞翅，正在埋頭苦啃。

“剛才為什麼哭？”顧銘偏頭問，剛清洗過的雙眼還殘存著紅痕，順手給他夾了一筷子菜。

顧思瑜置若罔聞，不停地吃著食物。

顧銘望著屁點大的兒子，死死垂頭，鼓著小嘴置氣的模樣，嗤了聲，“小屁孩。”

“今天作業寫完了嗎？”顧銘問他。

顧思瑜依舊沒反應，像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一樣。

沉默了良久。

溫皓苒看不下去了，溫聲提醒，“小瑜，爸爸問你話呢？”

“才幼兒園呢，有什麼作業？”顧思瑜垂著頭悶悶出聲。

面對兒子的態度，顧銘倒也不惱，畢竟是自已疏忽在先，依舊很平和的語氣，“還在生爸爸氣？”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行！變形金剛說，鬧脾氣的小孩會自動失去它。”

此時，一個巨大的禮物盒從天而降。

“生日快樂！”

顧思瑜驚喜地抬起頭來，最喜歡的限量款變形金剛近在眼前，臉色和悅起來，雙手接過禮物。

嘴上依舊固執，語氣僵硬，“謝謝爸爸。”

“就這樣啊，”顧銘藉機逗他，“下次還鬧脾氣嗎？”

顧思瑜沉默了一會兒，繞過這個問題，有些責怪道：“你都快一個月沒回家了。”

埋怨的聲音繼續從桌面傳來，“我都以為你不要我和媽媽了。”

顧思瑜就讀的幼兒園是國際學校，裡邊有很多和他一樣家裡是做生意、家境優渥的同學。因此，他時常聽到有同學向他哭訴，爸爸媽媽吵架了，原因是爸爸在外面有阿姨。

雖然年紀小，顧思瑜懂得東西並不少。他明白，話裡的“阿姨”是什麼意思。有了阿姨，爸爸媽媽就會爭吵，家裡會亂糟糟的，爸爸就會把更多的心思放到那邊去，忽視他們了。

他不希望自已家面臨這樣的情況，只希望爸爸媽媽一直陪著自已，每年的生日爸爸媽媽都在。

被兒子這樣直白地控訴，顧銘臉色一僵，過了片刻，他勉力一笑，又維持一貫的沉穩，歉聲道，“是爸爸的錯，這段時間太忙了。”

“等忙完這段時間，暑假我們和媽媽去旅遊。”

聽到爸爸這樣說，並且平時在家爸爸媽媽也沒有吵過架，所以爸爸應該沒有阿姨。

顧思瑜放下心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可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剛掀起的嘴角又壓下去，豎起臉來。

爸爸肯定又忘了。

呵，沒有契約精神的大人。

然而，大人像有讀心術一樣。

接著顧思瑜便聽到，“吃完飯，爸爸就帶陪你去遊樂園。”

短短一頓晚飯，顧思瑜的心跌宕起伏了好多次。

但結果還是令人欣喜的，一掃全部的陰霾。

溫皓苒從廚房出來，手捧著一早就準備好的蛋糕。

看到蛋糕上方歪歪扭扭的變形金剛人物，顧銘忍俊不禁，但還是抑制住了發笑。

想必是兒子的手作。

蛋糕是顧思瑜親自挑選的，變形金剛忠實粉絲每年的蛋糕上必定是少不了這個配飾。

目睹了做蛋糕的現場，顧思瑜也來了興致，嚷嚷著要自已親手繪製一次變形金剛。

許願的時候，顧思瑜沒有貪心，只悄悄默唸：

1.希望我們一家人一直這樣子在一起；

2.爸爸多一點時間回家陪媽媽。

切蛋糕的時候，顧思瑜特地繞過了最中間的變形金剛。

他要一個人獨享。

大人們看穿這小心思。

家裡的阿姨溜小狗回來，剛好路過，便打趣說，“哇，思瑜是要把變形金剛留給小美嗎？”

小美是家裡的寵物狗。

小美聽到召喚自已，汪汪著叫了幾聲。

“小美已經等不及了。”顧銘也戲笑道。

顧思瑜小臉彆扭，有些著急道，“小美說，它不吃蛋糕。”

顧銘衝那邊一揚下巴，“小美過來，壽星今天慷慨給你加餐。”

顧思瑜徹底急了，這是他親手做的部分，他是要留著看動畫片的時候吃的，帶著哭腔護食，“它不吃、它不吃…...”

小朋友這信以為真的萌樣，把周圍的大人都逗笑起來。

吃過晚飯，顧思瑜開開心心回房間換上了精心準備的親子裝，還找溫皓苒拿了點發膠給自已梳了個“公子頭”。

別的不說，這孩子的學習模仿能力肯定是一絕，很多穿搭造型都是他自已從網上學來的。

有時候連溫皓苒都自愧不如。

顧銘先去洗澡。溫皓苒也藉著這空隙在書房裡備課。

顧思瑜又悄悄潛入父母的房間，把爸爸那套衣服擺在他們床上顯眼的地方，期待著父親一個驚喜。

反正已經得到了承諾，顧思瑜也不急，做完這一切，就拿出剛才的小蛋糕坐在客廳沙發裡看動畫片。

約莫半個小時過後，顧銘下來了。穿著日常上班的襯衫西褲，手裡拎著件西裝外套，腳步匆忙。

客廳裡的顧思瑜聽到腳步聲，興沖沖地從沙發那探出頭來，“爸爸，你準備好啦。”說著，也跳下沙發穿鞋。

看到顧銘一身辦公的穿搭時，小孩臉色頃刻有了異樣，忍不住質問，“爸爸，你為什麼沒有穿親子裝？”

親子裝？

顧銘握著西裝手機的手一頓，隨即臉上浮現愧疚之色。

他走到顧思瑜面前，半蹲下身子，輕聲地自責說，“小瑜，對不起，爸爸現在要去公司有很急的事情要處理。恐怕今天沒法兌現約定了。”

顧思瑜愣在了原地，小小的身體裡打了一道驚雷，震得他整顆心四分五裂。

看到兒子瞬變的臉色，顧銘也很為難，再試圖哄他：“你今天先和媽媽去，看看有哪些好玩的，下次帶爸爸去。”

顧思瑜很久都沒有回應。

顧銘輕嘆氣，揉了揉小朋友圓溜溜的腦袋，殘忍起身，拿起桌面的車鑰匙便轉身往外走。

目睹著父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顧思瑜再也壓制不住淚水，將手上的玩具球往地上一摔，氣沖沖地跑上樓。

和下樓的溫皓苒擦肩而過，溫皓苒反應不及，一道小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緊接著是一陣巨響的關門聲。

溫皓苒搖了搖頭，又是一道史詩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