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騙小孩的大人
【顧銘，還在忙嗎？今天小瑜生日，你能不能回來陪小朋友吃個飯？】
訊息傳送出去，溫皓苒微微嘆了口氣。
她心裡也沒個準信，丈夫今晚會不會回來。
“媽媽，你快好了沒有？阿姨已經做好飯了。”
餐廳那邊，兒子顧思瑜已經坐在餐桌上，話語裡滿是不耐。
“噯。”溫皓苒柔柔應了聲，轉而活動了一下臉部肌肉，嘴角輕輕扯起走向餐桌。
“我們小瑜餓啦，是不是呀，媽媽這就給你盛飯。”
顧思瑜沒再應，只是黑著小臉，兩頰鼓鼓的，翹著小手坐在椅子上。
饒是一個不明所以的人經過望見，一定會認為這小子就是一個脾氣臭又傲慢的“二世祖”，嫌棄母親磨蹭耽誤了自已吃飯。
可溫皓苒知道，這孩子從下午回到家之後就是這個樣子，甩了書包，按部就班先給院子裡的花草澆水，然後拿著平板窩在沙發裡，一言不發，臉上卻寫滿了情緒。
溫皓苒喊他去寫作業，他也不理不睬。
“來，小壽星，吃飯啦。”溫皓苒將飯遞給兒子，面對兒子悶悶不樂的小臉，好笑又無奈的，於是，開玩笑的語氣說：“生日這天生氣的話，等會兒許的願望都不會顯靈了哦。”
顧思瑜終於有所鬆動，拾起了桌面的筷子。
溫皓苒將他最喜歡吃的可樂雞翅和紅燒獅子頭紛紛移到他的面前。但是顧思瑜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的熱情，只是舀了少量豌豆放進碗裡，然後悶頭吃起飯。
溫皓苒默默注視著兒子的舉動，低頭拿過手機檢視資訊，微信那欄依舊毫無動靜。
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今天是兒子五歲的生日，兩個月前，他便無比期待著這天的到來。
雲江市幾個月前新開了家大型遊樂園，班裡的很多小朋友都去玩回來了，並滔滔不絕向顧思瑜分享這家遊樂園多麼有趣，有可愛的卡通玩偶，刺激的遊樂專案，和好吃的雞腿……
顧思瑜聽得心嚮往之。
那時，溫皓苒二話不說就同意滿足他的願望。
顧思瑜卻說，要爸爸媽媽一起帶他進去玩。
溫皓苒週末都可以騰出時間，而顧銘那邊就沒有那麼容易了，這段時間忙於公司事情，工作都是不捨晝夜的，根本抽不出時間。
而顧思瑜也固執，一定要父母兩個人一起，他才願意去。
溫皓苒拿他沒辦法。
於是，顧銘跟他立下約定，生日那天，一定帶他去。
上週，溫皓苒和顧思瑜去逛商場的時候，顧思瑜還拉著溫皓苒買了一套親子裝，說是生日那天要一家人穿著這套衣服去。
但是，兒子生日這天，顧銘卻沒有訊息。
昨天中午，溫皓苒便給顧銘發了訊息，一整天都沒有回信，一直到今天傍晚，她企圖給顧銘打電話，接連幾次都是無人接聽。
無奈之下，她又給顧銘發了訊息。
依舊是毫無回信。
仔細一算，顧銘已經快一個月沒回過家了。
工作忙時，顧銘三天兩頭不著家已是常態，家裡人也已習慣，但從沒有像這次這麼漫長。
她不太過問公司的事情，一個她自已的工作也忙，二個她並不懂商業上的事情，沉默一點總比去添堵好些。只知道他最近在忙一個化妝品公司的收購，此外更深入的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這一個月以來，顧銘打過幾次電話回來，過問了幾句便結束通話了。直到上週的時候，秘書來家裡取走一份檔案，順便告訴溫皓苒，顧銘要出差去英國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
溫皓苒不好過問這個約數到底是多少，心裡卻隱有不好的預感——
兒子生日，他或許趕不回來了。
溫皓苒沒敢告訴兒子爸爸出差的事情，也懷著最後一點期許，他也許就回來了呢。
這麼多年來，兒子生日，一家人都是整整齊齊的，顧銘總會在那天抽出時間來陪孩子度過這個神聖的時刻。
兩個人都希望能陪兒子圓滿地度過這重要的一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桌上的菜並沒有動多少，顧思瑜悶頭吃了一碗米飯，面前的雞翅和獅子頭還是剛出鍋的分量。
小朋友放下吃乾淨的碗筷，悶聲說：“我吃飽了。”
“我們的小壽星怎麼回事，平時煮雞翅都是吃滿滿兩碗飯的。今晚是不是要先吃了飯再慢慢啃雞翅呀。”溫皓苒弓起身，微笑著夾了一大塊雞翅放在對面兒子的碗裡。
“好好吃飯，吃飽了，我們再切蛋糕。”溫皓苒繼續安慰兒子。
“蛋糕”兩個字徹底點燃了顧思瑜的引線，憋了一天的情緒終於忍不住爆發。
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瞬間變得通紅，兩頰也漲漲的，又使勁地控制住，臉部肌肉快速地滑動，“爸爸今天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溫皓苒一怔，低頭安靜兩秒，笑著仰起頭來，“怎麼會？剛才爸爸還打電話跟媽媽說，讓媽媽先陪寶貝吃飯，他公司還有點事，晚點才能回來。”
溫皓苒慌亂間拿出手機，翻出以前和顧銘的一些聊天資訊，展示給兒子看，“寶寶，你看，這個是爸爸發的，‘帶兒子先吃飯，晚點回’。”她又指著上面的備註讀給兒子聽，“顧銘，是爸爸的名字吧。”
“你騙人！這上面寫著‘4月12日’。”小傢伙指著螢幕氣憤地說。
而今天是5月20日。
溫皓苒怔在原地。
她怎麼忘了，這雖然是個六歲的小朋友，但基本的字詞他也懂很多了，這樣怎麼可能矇混過關。
“你們大人都是騙子，”小朋友摸了摸眼淚，露出溼漉漉的眼，純淨又明亮，“就會騙我們小孩子，總是試圖用一些謊言來糊弄我們，以為我們什麼都不懂。”
“我已經6歲了，長大了，不會再受你們欺騙了。”
“你總是教育我，做人要講究誠信。那你們呢？你們大人總是會用一些大道理來約束我們，然後自已一次次失信。”
顧思瑜哭得一抽一抽的，“以後辦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輕易承諾。”
溫皓苒既驚訝又慚愧。
驚訝於一個小孩用他簡單的詞彙組織出這樣的句子，甚至被批評得毫無反駁之力。
她沉默了一瞬，絞盡腦汁努力發揮她小學語文老師的功底，企圖快速組織出能夠短暫哄好小朋友的言語。
結果無濟於事。
只好破釜沉舟地辯解，“寶貝，不是這樣的。爸爸還給你買了禮物……”
“是哪個愛哭鬼在耍脾氣，我大老遠就聽到了。”
一道清冽富有磁性的男聲憑空而起。
溫皓苒震驚轉頭，顧思瑜也一時止了哭聲。
顧銘正西裝革履地站在身後。
溫皓苒欣喜起身，迎接奔波遠歸的丈夫。
溫皓苒是個內斂的人，不會做出像電視劇裡久別重逢後擁抱親熱等密切的舉動。
只是簡單剋制的問候。
“回來啦。”
“嗯，剛下飛機。”顧銘自然地彙報。
“哦。”溫皓苒遲鈍了一下。
看著顧銘的模樣，凌亂的發，憔悴的眼瞼，還有手中的行李箱，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眼睛頓時湧上一層溫熱，連聲音無意識的溫柔起來，“餓了吧，快去吃飯，行李我幫你拿上去。”
“沒事，我上去換件衣服。”
顧銘又瞥了餐桌那側，對上顧思瑜可憐紅潤的小眼，無聲地往樓上走去。
溫皓苒轉過身去看座位上的小哭包，此刻正低著頭啃雞翅。
委屈又彆扭的模樣忍俊不禁。
溫皓苒走過去給顧思瑜擦眼淚，腰板得以挺直起來，“看，媽媽沒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