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單洗完後,林子禮整個人脫力般直接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我洗吧,你回去。”

他站起來,沒想到周良延在他身前蹲下來,作勢要把他揹回去。

“我又不是沒長腳……”他趴在周良延後背上,手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脖子,於是很堂皇的說對不起。

“你身上好熱。”

“那你見過渾身冰涼的活人嗎?”

水房到房間幾步路的時間,林子禮放聲大笑,這一層住的人少,他也不怕別人聽見。

周良延感覺到後背上的人起起伏伏,肚子和後背之間的距離不斷變化,最後緊緊的貼在一起。

鮮少聽見他有這樣的笑聲,記憶裡的林子禮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安靜,溫和有禮。

人被甩到了床上,周良延站直看他,長相沒什麼變化,只是笑容裡多了不明的意味。

變了,從進來的第一天起兩人就在不斷的變化。

周良延幾乎是逃出去的,一路小跑進水房,伸手探了一下水溫,正好。

水沒有什麼變化的顏色,上面漂浮的泡沫也是純白。

冬天的陽光只有亮度沒有熱度,更何況還隔了一層玻璃,倒水的時候外面好像有人在招手,抬頭一看,孔健站在樓下,手裡不知拿著什麼。

周良延以為,他可能是在朝別人揮手吧,沒理。

直到手裡的布料全部洗完,他還站在這裡,仰頭望著這個方向。

在他的眼裡,整棟大樓只有這一個人。

“哥?”

周良延回頭,林子禮又來了,倚在門框上。

“哥,你回應一下他吧,都跑到大樓背面了來招手,你要是再不回應可就顯得沒禮貌了。”

勸告的話,語氣聽著很怪。

他用力擰著手上的床單,幾滴水濺在衣服上,低眼看衣服的時候,林子禮已經走到身旁。

玻璃被凍住了,他用力也打不開,站在原地朝孔健笑。

“你幹嘛?”

“代替你,表達一下對他的回應。”

“你——”周良延詞窮,樓下的孔健對這個反應並不滿意,他還在等周良延的反應。

離開之前,他朝樓下點點頭,孔健立馬笑出來,只是他沒有看見。

林子禮坐在房間裡,看見他回來偏了一下頭,“喝點熱水吧,水房那裡挺冷的,暖暖身體。”

周良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林子禮,你到底要幹什麼,我不想跟孔健有任何關係,你幹嘛——”

林子禮的食指點了兩下他的太陽穴,嘴角翹起。

他的太陽穴有一塊疤,很小,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捱揍來的。

幾乎每一個來這的人都會想方設法的逃跑,在這裡,每個人的身份不盡相同,可能是瘋病患者,可能是藥物試驗品。

林子禮屬於後者,他也打算跑,但也只是在腦子裡做過計劃,從來沒有付諸實踐。

因為他親眼看見一個人爬上牆,被高壓電線要了命。

有時候站在院子裡,他會看著周圍的高牆發呆。

這麼厚的牆,連陽光都穿不透。

起初是看牆,後來是看太陽白雲,最後看新人是怎麼不要命的。

漸漸不願意下樓了,他喜歡縮在房間裡,這樣才會有安全感,喜歡被包裹的感覺。

在房間裡也找到了新自娛自樂的方式——看針孔。

這些人真狠啊,一針一針的往身體裡扎,恨不得把他灌成泡芙,醒來後發現自已躺在房間裡。

哦,還活著。

在有光的時候,他會撩起衣服,欣賞胳膊上的針孔,還會暗暗地猜,他們注射的是什麼藥呢?

不像是會上癮的藥,半個月過去他的身體還沒有什麼上癮反應。

窗外有一陣陣喊聲,林子禮在窗邊看見一個男人拼命掙扎,甚至還抓起身邊男人的胳膊狠狠往下咬。

天吶,好像搶親的戲碼。

不過這個人還算是有兩把刷子,一口下去,身旁人鬆了手,推到一旁檢查傷口。

一個男人在他的膝彎處踢了一腳,他順勢跪下,兩手撐地。

隨後他支起身子,指著那幾個人說了什麼,聲音斷斷續續聽不清。

林子禮來了好奇心,十幾樓也要跑下去,在門口裝作散步的樣子偷聽。

罵的真髒。

這麼看來,這個人還不算純瘋,起碼懂得反抗,相比之下,自已來這還算來對了。

幾個人把他摁住,拖進了大樓裡,他發出“嗚嗚”聲,路過林子禮的時候他聽清楚了,不是哭聲,而是罵人話。

挺有意思,晚上他的房間多了一個人,沒想到,這個人跟分到了這個房間。

林子禮裝作沒看見,蹦上自已的床,用被子捂住腦袋。

“不是,我說哥們,我長的那麼醜嗎,你怎麼還視而不見了呢?”

林子禮拉下被子,“你好,我們應該還不算認識,所以,我也找不到可以說的話題,這樣也能避免尷尬。”

男人不在意,神經大條的走下床,對著鏡子照起來,一邊照一邊擠眉弄眼。

“你的意思是,我長的還算是不錯唄?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林子禮承認這人的確不錯,但也用不著這麼期待他的回答,點兩下頭就能讓他開心半天。

他開心的回到床上,熄燈後翻來翻去,在黑暗裡睜著眼睛。

“睡了嗎?”

“睡了。”

男人在黑暗裡笑,聲音低沉。

“我叫周良延,你叫什麼名字?以後我們就要住在一起了。”

“我叫林子禮。”

介紹完自已,林子禮沒有再說話,等著對方開啟話題。

新話題遲遲沒有出現,黑暗裡,他的眼皮越來越沉,睜開眼已經是白天了。

醒來是因為身旁的人打鼾聲太大。

這是他給自已留下的第二個印象,鼾聲大。

第一個是自戀。

他坐在床上,心想,這個人什麼時候能安靜下來。

神奇的是,這個想法出現後兩三秒,周良延翻了個身,鼾聲戛然而止。

房間裡安靜下來,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他習慣性的撩起衣服,檢視胳膊上的針孔,大部分都集中在左胳膊上。

也算面板上留下風景了吧,只是並不好看。

林子禮索性脫掉上衣,點點針孔在光滑的面板上顯得格格不入。

對床爬起一個人,突然凸起的黑影讓他的心臟停跳幾秒。

對方呆了幾秒,“你喜歡裸睡嗎?”

林子禮低頭,看見自已白花花的面板暴露在空氣裡,好像,還發熒光……

他支起腿,藉著被子的遮掩穿好衣服,沒忘回答他的話,“我不喜歡裸睡。”

“哎你等一下!”

他真的跳下來,“噗通”一聲,林子禮心想,樓下要是住人,只怕要罵他。

周良延拉起他的衣袖,不斷往上推,林子禮任由他擺佈,直到針孔露出來他才死死捂住。

“你幹什麼!”他推開周良延,放下袖子,在房間裡走了一圈,發現自已躲不開這個人。

“你,是來這戒那個的嗎?”

周良延往後面退了幾步,眼裡升起戒備。

“不是……”他知道周良延誤會了,張嘴解釋,對方比他更快開口。

“沒關係,我也是來戒的,不過我不是戒那玩意的,我來這是戒同。”

林子禮在大腦裡分析了好久,終於明白所謂的“戒同”是什麼意思。

他坐下,兩手撐在身後,“你放心啦,我不是真的同,家裡逼著我相親,我不同意,找了個藉口,沒想到他們就把我送到這來了。”

“你家裡很重視你的終身大事。”

他“噗嗤”一聲笑了,“想多了,他們只是希望我儘快結婚而已,也不在乎我的想法,”周良延躺倒在床上,“老一輩人都這樣。”

房間裡沒有日曆,周良延告訴他時間,林子禮算了一下,距離下次注射還要半個月。

周良延以為在這裡可以獲得一些安閒日子,這個想法第二天就被打消了。

林子禮回來的時候,周良延正在揉腿。

兩人相對而坐,林子禮問,“聽說你去治療了,怎麼樣?”

周良延回了他一個白眼,“明知故問。”

林子禮確實是故意問的,在樓下散步的時候聽說有人掀了心理醫生的桌子,還扇了他好幾巴掌,鬧的治療室裡雞飛狗跳的。

“我捱了一腳,踢在我腿上,你看,”他露出腿上的淤青。

林子禮反倒覺得新奇,他在瘋人院裡待了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見到敢反抗的。

“疼嗎?”

“哪有挨一腳不疼的,”他用力揉了揉,“沒事,看在他們腦子這麼有病的份上,我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

林子禮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高牆上的高壓電線。

“你要跳牆?”

“不然呢?”

林子禮指著高壓電線,“看見了嗎?”

“怎麼了?”

“能要你命的東西。”

周良延閉嘴了。

林子禮沒告訴他,進來就走不了的事實,他總有一天會發現的。

周良延的在瘋人院裡一戰成名,第二天治療的時候,房間裡多了不少人,他能認出來,有幾個就是抓他進來的。

進入房間,他朝那幾個人擠眉弄眼,用盡噁心手段。

幾個人視而不見,他知道,這一招沒用,趁著醫生回頭的時候抓起桌子上的東西往地上摔。

幾個男人上來摁住他,拉出去時,醫生在背後罵著難聽的話。

周良延很高興,一路吐舌頭,在到達房間之前,他拉起一個男人的胳膊。

那人以為他要咬人,伸手捂住他的嘴,他撅起嘴唇在他的手上親了一口。

結果男人走了,被親的人差點吐出來。

周良延描述的時候差點笑岔氣,在床上笑到打滾,說那些男人是空有力氣的蠢貨。

林子禮不以為然,“周良延,你該不會真的是……”

“我不是!我說不是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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