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早上九點半,還有半小時,演唱會就要開始了。
我坐在舞臺後方,透過小窗靜靜看著外面。
在舞臺前,已經有上千人聚集在這,雖然有交警維持秩序,但還是時不時就有人試圖衝到後臺。
“歌醬!歌醬!”
“你喊什麼喊,吵死了!”
“喂!你是來砸場子的吧”。
“你看,這是我買的歌醬T恤,還有有她插畫的包包”。
外面的嘈雜聲不間斷地傳到我這,我的分析儀不斷把這些話分開,並且傳到處理器,我聽清了他們的話,卻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好吵,心裡好煩。
為什麼?明明前兩次演唱會沒這種情況的。
看著他們興奮,癲狂的表情,我低吼一聲,轉過了身。
“怎麼了?”
主管看到我這個樣子,緊張地問了句。
我搖搖頭表示沒事,她見此叮囑道。
“接下來你要唱十首歌,其中三首是新歌”。
“嗯”。
“你順序別錯了,這可是第一站,對後面演唱會挺重要的”。
“我知道”。
她還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主管”。
“你叫我園子吧”。
“嗯,園子,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她聽我這樣說,輕笑了聲,便抱起雙手說道。
“你還會講笑話?”
我點點頭。
“從前有個包子,它說好餓啊,你猜後面怎麼樣”。
“怎麼樣?”
“然後它就把自已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園子轉身往外面走去,不知道要幹嘛。
“園子?你要去哪?”
她沒有回答,只是使勁搓了搓自已胳膊。
到底怎麼了。
我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實在不懂她的想法,前面還關心的很,後面話都不理。
“哎”。
嘆了口氣,我繼續望著窗外,來的人一個都不認識,也不知道他們從哪知道我,為什麼會成為粉絲,到底需要什麼,我該怎麼對他們比較好。
有時間讓事務所幫忙做個問卷吧,看看他們想要的是什麼,這樣會不會比較好。
時間很快過去,沒一會,運營的小哥走了過來。
“已經55了,你可以準備上場了”。
“好,我知道了,你跟他們也說下吧”。
“中控嗎?那邊已經安排好了”。
我“嗯”了聲,便沒再說話,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走向舞臺。
恍惚間,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出來,那是在三個月前,在距離這上百公里的地方,同樣的場景。
高呼的名字,吶喊的助威,搖曳的身姿,振奮的心靈,只是,那時候的夥伴們已經各奔東西,而這裡的夥伴,依然充滿熱情。
門口走過來一個身影,是園子。
“主,園子?”
園子來到我面前,她手中拿著個香包。
“歌醬,別動”。
她拿著香包,把她掛在了我腰間。
“這是我過年時去寺廟祈福給的,現在送給你,希望你能演出順利”。
“謝謝”。
我心裡微微發熱,這東西對於她來說一定意義重大,就這麼給我,真的好嗎?
“哈哈,別那麼感動,你發達了,對於我來說也是好事,對於事務所,也算是出了名了,對吧”。
身後的職員們也紛紛點頭,我能感覺到她們雖然有些擔心,但總體還是樂觀的。
“歌醬”。
“嗯?”
說話的是運營部的小張,她每次都是第一個來公司,和我算是熟悉了。
“我的年終獎,靠你了!”
“哈哈哈!”
大夥都哈哈大笑,包括我,也被這下逗樂了。
“我知道,我知道。為了你的年終獎,我一定加油”。
“歌醬,加油”。
“靠你了!”
“好好表現啊!”
外面的音樂開始響起,這是出場音樂,將會播放一分鐘,隨後馬上開始第一首歌。
“上吧!”
“嗯!”
我點點頭走了出去,按照計劃,我原本是要在舞臺上跟著音樂先跳一小段舞,不過此時人比預想的多一些,後面有些人看不到,此時還需要改動下。
我在舞臺邊緣跑了圈,揮舞著手臂,讓更多人看到我的身姿,下一刻,全場沸騰了。
“哦!!!歌醬!歌醬!歌醬!”
“歌醬!”
“歌醬!”
“歌醬!”
“歌醬!”
我跑回舞臺,跟著出場音樂跳了一小段舞,最終,在音樂結束時,我右手抓起麥克風高高揚起,左手自然下垂,就這樣,將氣氛帶到了頂點。
“哦!!!”
“歌醬!!!”
“嗷!!!!!”
接下來就是等歡呼聲稍微低一點,就開始放第一首歌了。
也就是我的成名作,《unity》。
一秒。
三秒。
五秒。
嗯?怎麼還不開始。
歡呼聲已經輕了下來,現在已經可以放音樂了。
我微微往後臺看去,園子也滿臉奇怪。
“喂,怎麼了?”
“怎麼還不開始啊”。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觀眾有些騷動,要是再不開始,觀眾恐怕就不買賬了。
現在必須要採取什麼措施。
先把那首清唱的放在前面吧,給園子他們拖點時間。
“為了最重要的你,我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是怎麼了呢?我總是一直一直不停地掛念你,想著你的事”。
我清唱下去,等著那邊解決,只希望在伴奏部分出來時,那邊能解決問題,給我放出音樂。
十秒。
十五秒。
二十秒。
二十五秒。
三十秒。
三十五秒。
四十秒。
四十五秒。
中途,我看到後臺,職員們紛紛往中控房那裡跑去,不久後,那邊傳出了叫喊聲,打罵聲,好在我的聲音蓋過了它們,不會讓舞臺前的觀眾聽到。
五十秒。
五十五秒。
六十秒。
我繼續唱著,不知道中控那怎麼了,只寄希望於跑過去的人真能解決問題。
六十五秒。
七十秒。
“鋪滿紫陽花的小徑,石板鋪就的坡道上,雨滴也閃閃發亮”。
還有一分鐘,留給你們的時間只有一分鐘了,一分鐘,必須要把問題解決,並調到這首歌。
千萬不能出錯。
我繼續唱著,觀眾還沒意識到後臺已經出問題了,只是在隨著音樂,慢慢聽著,拍攝著影片,搖晃著手機。
“那一天的夢想,那一天許下的願望”。
還有十五秒。
“還有你吟唱的那段歌謠”。
後面已經沒有吵鬧聲了,不知道解決了沒有,現在給他們的時間,只剩下十秒了。
“我側耳去傾聽,但是”。
五秒了,拜託,千萬要弄好啊。
“但是它卻像風兒吹過,一切都變得朦朧,消失迨盡了”。
拜託!
下一刻,一陣悅耳的伴唱響起,我上次演唱會錄製的聲音,迴響在了整個演唱會舞臺。
“啦啦啦!啦啦!啦啦!嚕嚕嚕嚕嚕!嚕嚕!”
“啦啦啦!啦啦!啦啦!嚕嚕!嚕嚕嚕——”
漂亮!
我咧開了嘴角,這下我有信心了,拿著麥克風來到了舞臺前方,距離前面的觀眾只有一米遠。
“柔和的清風拂過,那雙雙並立的白楊。火燒似的晚霞染遍了西方的天空”。
那最前面的觀眾似乎被我嚇了跳,看到我靠近,猛地往後一縮,下一刻,卻又不敢置信地往前探。
我笑著伸出手,他也伸了出來,我輕輕拍了下,便看向邊上的人。
“追逐著的身影,是兒時兩人的影子。映照在黃昏中的,是久遠的記憶”。
我一溜拍下來,剛回頭,就看到在後臺,觀眾看不到的地方,職員們抓著個人往房間裡走去。
那人,那人不是之前管中控的小夥子嗎?我看到時他還在玩手機,我還嚇了他一下。
事情已經明朗了,我之前得罪他了,他為了報復,故意放了前奏讓我出來後,開始時不放歌,就為了看我出醜。
我有些沮喪,但歌還是要唱完,等演唱會結束,再好好向他道歉吧。
“泫然欲泣的天邊晚霞,緋紅地染滿了你的笑容”。
“我伸出雙手去觸碰,但卻如泡沫一樣,化為泡影,消逝而去”。
一首唱完,再接一首,觀眾們歡呼不斷,中控那也進行地很順利。
我站在舞臺上,看著外面越來越多的觀眾,心也逐漸熱了起來。
“我們的身影彼此重合,曾活在世上的證據。我願永恆歌唱,這世間無名的生命”。
“就讓我掙脫翅膀向前飛翔,為了我的夢想!不能停止遠航,就這樣一直魯莽!請你跟我,不要藏!”
“恆星墜落,成為了流星,那一天,你像平常一樣抱著我,可為什麼我會哭呢”。
我高舉的右手慢慢放下,背後的翅膀也化作光粒子飄散,觀眾們再次高呼著我名字,而此時,我的上午場演出已經結束。
我回頭看去,在後臺門口,園子和其他的職員猛地拍著雙手,只是他們拍手的聲音太小,完全被觀眾們的呼喊蓋過了。
我的處理器不知道是不是過熱了,我現在渾身都被恍惚感包圍,只感覺周圍一切都是不真實的,耳邊的歡呼聲是假的,眼前的舞臺是假的,就連手中的麥克風,也彷彿是假的。
我用僅剩的一點思考能力,向觀眾席走了兩步,說了聲“歌醬會一直一直在你們身邊”,便往後臺走去,等稍微放鬆下時,這種討厭的感覺才逐漸消退。
“怎麼回事”。
聽到我的話,園子馬上走了過來。
“就是這傢伙,說是要報復你,故意沒開聲音,我們馬上就把他辭退,下次演唱會不會出現這種事了”。
看著她帶著身後那個小夥子走了過來,我剛想說“不是這事”,但剛說了“不”,我就放棄了。
剛剛我的突然不正常的體驗跟他們說也沒什麼用,索性就別說了算了。
我看向舞臺,外面的人們還沒離開,現在已經十二點了,他們應該知道上午演唱會結束了。
“他們在等下午場呢”。
是園子,那個小夥子被人帶走了,她空出來後,便來到了我邊上。
“還有兩個小時啊”。
“對於粉絲來說,只要是偶像,哪怕等一天也願意”。
“我無法理解”。
園子笑了笑,我能聽出這聲笑裡帶有一絲嘲笑。
“你不能理解也正常,你只要知道,偶像對於粉絲來說,有多重要就行了”。
“是嗎”。
她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展開,而是轉而說到剛才。
“你早上的演唱會很成功”。
“嗯”。
“特別是危機處理,你乾的很漂亮,我們帶人去中控室時,門是鎖的,我們打破窗戶把小趙抓住,中間一直祈禱你能想辦法救場,沒想到你做的不錯,想出了這麼個辦法”。
“這對於我來說不難”。
“嗯,下午也要加油,對了,你有空去謝謝運營的小張吧,是她切的歌,馬上把歌調到《為了我最重要的你》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調”。
“嗯,我會的”。
職員們陸陸續續散開了,都去忙自已的事,我坐在邊上,回想著那詭異的感覺。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被幹擾了嗎?
記憶裡,我回到了事情發生前的一瞬間,演唱會結束,我剛放下手時,所看見的畫面。
那個時候,觀眾們山呼海嘯,我眼睛掠過無數的人們,他們各個都是滿臉狂熱,恨不得跑到舞臺上開啟香檳狂撒。
只是,其中有一夥人,他們戴著黑色兜帽,藏在人群后,不想引人注意。
之後,應該是吹起陣風,他們兜帽吹下了,露出了他們的面容,雖然只有一小會,但我攝影機還是捕捉到了。
他們的臉慘白而粗糙,就像是白樺樹皮,斑駁而褶皺。
他們五官都有,但跟人大不一樣,他們的眼睛如同黑色的大洞,裡面幾乎看不到眼白,他們的鼻子沒有鼻尖,只有兩個粗大的鼻孔,他們的嘴巴碩大,幾乎佔了三分之一的臉。
這是隻有在午夜做夢,或者看恐怖小說才會見到的事物,捕捉到它時,我的處理器似乎都陷入停滯,整個人彷彿不能活動。
過了好一會,我才漸漸恢復,這件事必須要彙報給科研所,讓他們查一查有沒有相關的檔案。
拿出手機,我想了想,又問職工借了個紙筆,在紙上畫出了當時看到的臉。
拍下來後,我發到了科研所的論壇裡,同時寫道。
“申城出現了這樣的生物,我不能將它稱為人,因為這樣的存在已經超出了人的範圍,只有在像是地底人之類的恐怖片裡才見到過。你們如果可以,希望能來調查下,我有相關資訊還會在帖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