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面試比預想中要順利得多。

許涵柔面相乖巧,雖然素臉朝天,但是練過田徑的身材挺拔矯健。她站在地鐵上,隧道呼嘯而過的時候,內心忍不住對著車廂玻璃裡面映著的自已喊了句:“加油,許涵柔!你太適合端咖啡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加油給了她好運,她在咖啡店門口提肛深呼吸一口準備進去的時候,後面伸過來一隻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hi,許涵柔!”

她有點惱火這誰來得不是時候打斷人節奏,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張挺。可不是穿著白襯衫戴著綠圍裙的張挺嗎?

她覺得他比火車上看起來更加親切了,尤其是那身印著醒目logo的綠圍裙。

“我…我來面試啊!”

張挺笑了,“這麼巧,店長說下午一個美女來面試,原來就是你啊。”

許涵柔也笑,不知道是因為巧合,還是因為他嘴裡那句別人說的“美女”。

總之接下來就順利很多,張挺在這家咖啡店已經工作了快一年,算是資深員工。有他的好言推薦,再加上店長的不錯印象,面試完之後當場就錄用了。

店裡挺忙,店長交給她幾份材料,約定了先去辦理健康證籤合同,下週末就可以開始正式上班了。

許涵柔非常開心,手裡接過一杯張挺遞給她的焦糖瑪奇朵,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忙碌的咖啡店。

她走了百米遠,掏出手機給李舒易打電話,“你在哪呢?我面試完了。哈哈哈哈哈!”

大笑幾聲,“當場錄用!”

身後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是李舒易。他早來了,一直在這附近溜達等她。

他笑話她,“考上清華都沒你現在開心。”

“不一定哦,要不你把清華讓給我試一下?”

許涵柔滿心歡喜,膨脹不已,她把手裡還熱乎乎的咖啡塞到李舒易手裡,大氣地說:“請你喝咖啡啊!”

“謝謝。”李舒易接過來,咖啡香氣撲鼻而來,白色外帶杯上除了些意味不明的字母,還寫了一個英文名字,James。

“James是誰?”他問。

“不知道啊。James?是不是這杯咖啡的名字?”

她顧不上說這杯咖啡的來歷,也忘記說她意外遇見張挺的事情。

李舒易喝了一口,譁,又甜又苦。果然是大人才喝的飲料。

那天心情大好啊,人生第一份工作。第一次有了養活自已的勇氣,還是在離家這麼遠的大城市。

許涵柔豪氣萬丈,讓李舒易隨便挑餐館,她請客。

但看著熱鬧繁華的商業街,她心裡多少還是發怵的。

李舒易選了一家門庭若市的韓國烤肉,在她一聲聲“我中午吃太飽,沒事,你點就好”的強調下,果真豪氣十足地點了十多盤肉。

“你是野豬下山嗎?”許涵柔咬牙切齒。

“蛤?你說什麼?”李舒易強忍笑意。

“沒有!幸好姐姐剛剛找到了工作,不然還真養不起你了。”

李舒易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許涵柔,“我們剛發的獎學金。”

許涵柔看著印著學校名字的信封,開啟瞟了一眼厚度,那個羨慕啊,“才開學就發錢,什麼條件的學校啊?”

看完她趕緊遞還給李舒易,假裝不滿,“快收起來吧別在我面前炫耀了,等等讓你買單了。”

李舒易沒接,“你拿著唄。我爸一次性給了我一整年的生活費,我也花不完。”

許涵柔愣了愣沒說話,心裡也慢慢涼了下來。那些擦眼而過的錢,換算成她未來在咖啡店的工資,也得幾百甚至上千個小時吧。換成媽媽,也要在舅舅舅媽可憐或者鄙夷的眼神中,好言好語做可憐,才可以借到吧。

可是面前的男孩,可以毫不在乎伸手就給她了。

她真的有點生氣了。

沒再說什麼話。

裝著錢的信封,就這麼靜靜地躺在一堆烤肉盤子中間。店員上菜收盤子的時候,默默瞟一眼信封,再看他們的眼神多了幾分試探和不解。

李舒易也深感不安。他也覺得這樣直接給錢是不是不妥,但他試探問了幾次小柔生活費的事情她都打哈哈繞過去了,接著又要在咖啡店打工。她家的情況,媽媽也跟自已提過,他差不多清楚。他覺得自已有責任照顧她,自已暫時用不到的錢,正好她需要,那就給她。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覺得許涵柔不會不懂。她不是迂腐的人,模模糊糊之中可能覺得有點傷自尊吧?那就算他借她的好了,只要她需要的東西,他都可以借給她,可以一直不還的那種。

一頓飯吃的模稜兩可。

最後李舒易實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拉住結完賬推門而出的女孩。

許涵柔沒注意,被他用力一拽一個趔趄跌進了懷裡。

李舒易也沒料到這下子,慌忙兩手扶住她,卻正好接了個滿懷,女孩被他側擁在懷裡,頭頂磨蹭過他的下巴。

他愣住了,熟悉的身體,隔著薄外套軟軟的,香香的。洗髮水混著烤肉的香氣。

他一下子忘記自已本來要說什麼,直直站在原地。

直到臉埋在他胸前的女孩悶聲說道:“你幹嘛啊?”

李舒易聽覺她的聲音竟然帶著哭意,嚇得趕緊扶起來想要問清楚。誰知女孩抓著她的胳膊不肯抬頭。

李舒易感覺胸前暖暖的熱度,是她的臉,是她的呼吸,也許還有別的。他不知所措,只好原地站著,雙手淺淺環一個圈,像是要抱住她,也不敢真的抱。

這麼些年,他可是不止一次見識過許涵柔的兇悍。雖然名字裡帶著個柔,不代表真的就是。

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一道聲音在耳邊猶猶豫豫地響起:“請問,這個信封是你們落下的嗎?”

許涵柔一秒抬頭,接過店員手裡的信封,毫不遲疑地塞進李舒易的兜裡,“是的,謝謝。”

店員又遲疑地說:“那裡面的東西……錢你們要不要再點點?”

畢竟不是小數目。

“不用了。”面前的女孩紅著眼睛笑起來,指指李舒易,“反正是他自已的錢,少了也算他的。”

店員只好尬笑著走開了。

兩人肩並肩走在路上再也沒說話。華燈初上,高樓林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水馬龍。

許涵柔心裡由衷地感慨,大城市,真的好不一樣啊。

她看了眼身邊的男孩,但對他來說,好像生來就在這裡一樣。

走到地鐵站,兩人分開。

沒多久,許涵柔收到李舒易的簡訊:你生氣了嗎?

許涵柔回他:沒有。

又加了句:別多想,我就是想家了。

想家可以跟我說,我去看你。

好。表情:愉快。

又過了半晌,收到一條:許涵柔,對不起。

她在地鐵裡深吸一口氣,撥了電話過去。對方顯然沒想到會接到電話,試探著叫了句:“喂?”

“你幹嘛啊?”

“嗯?”

“幹嘛要說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

“因為你給我錢我沒要嗎?”

“也不是。”

“李舒易,你是不是有病?你是我什麼人啊。雖然,”地鐵裡的人不多,許涵柔轉了個身避開旁邊人的目光,“雖然我們認識很久,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你沒必要給我錢你知道嗎?就,沒必要給我錢。”

她慢慢激動起來,聲音也提高了,自顧自地哭了出來,“李舒易,你爸爸媽媽培養你,國家和人民培養你,不是讓你可憐別人隨便給別人送錢的。”

另一頭公交車上的李舒易握著手機說不出話來,連國家和人民都說出來了,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應答,只好等女孩抽抽噎噎說完了。

“我不是可憐你,許涵柔,你也不是別人,你是我喜歡的人。”

北方初秋,微涼的夜晚,公交車車窗半開著,風吹進來,李舒易手心和臉頰突然一片燥熱。

我喜歡你,不知道喜歡了多久。

我不想看到你難受,不想看到你委屈。

我爸爸媽媽培養我是為了什麼我不清楚,但是我想要你快樂。你快樂我就會快樂,我爸爸媽媽也會快樂,國家和人民也會快樂。

電話那頭的女孩噗哧一聲笑起來:“李舒易,你真的很會哄人啊。好啦,我接受你的道歉。對不起,沒關係,牽牽手,抱一抱,我們還是好朋友。啊啊啊啊,我要下車了,掛了,再見!”

一本正經的李舒易被電話裡的嘟嘟聲切斷了一本正經的解釋,良久,慢慢地嘆了一口氣。

好像丟人了,又。

每次都是他。

李舒易想到第一次見許涵柔,其實不能算是第一次見面,他們上同一間託兒所。大人們白天要工作,就把小孩寄養在單位自已開的託兒所裡。

所以作為同齡人,他們應該很早就見過面了,而且並非只同許涵柔說的那樣他們是小學初中高中同學,他倆在託兒所,就是同學了。

託兒所裡都是還不到年紀上幼兒園的小孩,幾個月的到幾歲的都有。阿姨照顧不過來,大一點的小孩懂事些,就會幫忙照顧更小的小不點兒。

許涵柔是女孩,女孩都比較早熟,按理應該是比較懂事的那個。

但事實並非如此。

李舒易人生對許涵柔第一次產生記憶,就是在一個尋常吵鬧的中午。滿屋子的孩,有些在乖乖午休,有些在大聲哭鬧,還有些比如他,在安靜地躺著發呆。

阿姨在哄著那些哭鬧的小孩,言語間也慢慢失去了耐心。李舒易非常理解阿姨,他也早就受不了這裡了,只盼著媽媽早點下班或者自已快快長大,再也不要來這裡。

這時,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突然爬到他身邊,穿過睡著幾個小孩的通鋪。

她可能剛好路過,看見他安靜地睜著眼,一臉匪夷所思。

“你不睡覺嗎?”

他沒理她,甚至有點想要閉起眼睛裝睡。

“喂,我叫許涵柔。我問你話呢!”

他乾脆真的閉起了眼睛。

突然腳趾頭傳來劇烈疼痛,他掙扎著尖叫起來。抬起半身一看,女孩居然正在咬著他的大腳趾頭,還絲毫沒有松嘴的意思。

他甩不開她,嗷嗷大哭起來。

阿姨聞聲趕來,一把拉開作案的小女孩,厲聲責問道:“許涵柔,你幹嘛咬人家腳趾頭,髒不髒啊!”

李舒易哭得更大聲了,重點不是髒不髒好不好?

阿姨又過來抱他哄他,但實在太痛太氣了,他過了好一會才止住了哭,抽抽嗒嗒地瞪著那女孩。

一定要揍她一頓,再告訴爸爸媽媽,再找她的家長告一狀!

透過模糊的淚光,他發現女孩居然也在惡狠狠德瞪著自已。

這小孩也太壞了吧!他又氣又怕忍不住哭了起來,邊哭邊聽到對面女孩得意的笑聲。

阿姨臭罵了女孩一頓,最後按照國際慣例讓犯錯的人道了歉。事情瞭解之後快到了點心時間,那個胖乎乎的阿姨一手拉著一個小孩用盡量輕鬆溫柔的語氣說:“來,對不起,沒關係,牽牽手,抱一抱,我們還是好朋友。”

小男孩和小女孩在眾人面前被輕推著看似友好地牽了手又抱了抱,李舒易感覺到女孩十二分的不情願。

他再也沒去上過託兒所,罕見的大哭大鬧作天作地之後,媽媽只好將他送到了一個多小時車程的爺爺奶奶家。開始時每天接送,後來乾脆週末才接回來。一直持續到幼兒園畢業才回來上了小學。

這件事的後果之一是,他避開了許涵柔一整個幼兒園,也錯過了許涵柔家裡翻天覆地的變化。等到他大夢初醒般在一年級教室裡認出來曾經的噩夢竟然成了自已的後桌,許涵柔也才剛剛走出了屬於自已的人生噩夢。

還有另一個結果是,他當大學教授的爺爺剛好退休,每天帶著他來回在圖書館和教師宿舍之間溜達,真正的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

李舒易媽媽不無慶幸地說,好苗子就是在那個時候培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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