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級區的公寓疊疊層層，即便已經夜入過半，從外面看公寓也有不少人家燈火通明。
只不過和霓虹燈絢爛亮麗的市中心相比，三級區的燈光多半是公寓的白熾燈，連成一片後晃的人眼睛發疼。
約澄抱臂靠在欄杆上，這裡是公寓旁的一條窄小的死路，底下是垃圾場，鮮少有人來。
約澄看著堆成山的垃圾——這裡可以被集中處理的將被就地焚燒，不可以被集中處理的則是會被拉到十五區未包含區域堆放。
十五區未包含區域。
約澄恍了恍神。
他記得賦沉笙就出生在十五區未包含區域。
她在認識他後從未和他談論過十五區未包含區域的事，她不願意說，約澄自然也不會去問。
他從小到大所瞭解到關於未包含區域的評價都是負面的，身邊的人對於居住在十五區未包含區域的比曼人也是極盡鄙夷。
即使如此，約澄對於未包含區域以及比曼人的事也是將信將疑，對他來說，如果無法親眼見證，那傳聞永遠無法是事實。
甚至因為身邊的人嘮叨多了，約澄反而有了逆反心理，對這個聲名狼藉的種族生起了探究與好奇。
而賦沉笙，就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觀察物件。
那天他正抱著檔案前往老師的辦公室，剛進入走廊，就聽到角落裡傳來的尖銳聲音。
“為什麼會有頭髮是紅色的人啊？簡直就像衛生間的拖把一樣，嘔，好惡心～”
“哈，快別說了，可憐的小東西都要哭了哈哈……”
“哭，我才要哭好吧，我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和她分到了一個班級，光是聞著她身上散發的腐爛味道我就要吐了，她居然還裝上了！真是不知好歹！”
約澄皺了皺眉，看向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好像對這個聲音並不意外，像是沒聽到一樣有說有笑的路過，有些人還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約澄快步走向發出聲音的角落，只見幾個低年級部的學生將一個蜷縮的身影堵在了那裡，其中一個女生正故作惡心的表演著。
看到有人來了，他們也毫不避諱，只斜目掃了一眼約澄，便接著回頭繼續嬉笑著。
“尊者在上，你們在幹什麼？”
約澄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表演。
演技浮誇的女生回過頭瞥了他一眼，往旁邊稍稍讓開了身子。
她的身後是一個縮在地上的女孩，面對眾人的欺辱，女孩並未反抗，只是抱著身子蜷在地上。
而與周圍一群黑髮藍眼的學生不同的是，這個女孩的頭髮是火焰一般的紅色。
是一個比曼人。
站在女孩周圍的人以為約澄也是來看戲的，言語間依舊沒有收斂，還有人為他騰了個位置，好讓他看的更清楚。
約澄知道比曼人在十五區會遭到很多鄙視，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因為能進入十五區的比曼人在法律意義上被算作自然人，和鹿吉宛人一樣享有人權。
“髒東西就該有髒東西的樣子，還是在地上趴著更適合你一點。”
女生的語氣好似對這種事很自豪一樣，就像在展示自已的作品般向旁人展示著地上的比曼女孩。
看地上的人半天沒動靜，女生變得逐漸有些不耐。
“你剛剛不是很能叫嗎？現在怎麼不說話了？給我接著叫啊！”說著便要上去再踹地上的人一腳。
“住手。”
女生被拉了個趔趄，她緩緩扭頭看向拽住自已手腕的約澄，目光逐漸變得不善起來。
“怎麼，你要多管閒事嗎？”
約澄沉默了一瞬，他知道自已此刻若是直接帶女孩走，等他離開，女孩必定會遭到這些人更嚴重的欺凌。
但短時間他確實想不出什麼一勞永逸的方法，這些人能直接在走㾿裡這麼肆無忌憚，說明低年級部的領導對此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片刻後約澄抬頭嘆了口氣道：“她的狀態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對勁，你再踹就要把人踹死了，你也不想為了一個比曼人讓自已的前途受到影響吧？”
女生微蹙秀眉，這才注意到地上的人在被她踹了一腳後就沒再出過聲，毫無聲息的躺在地上。
此時她因藥物而異常興奮的大腦也冷靜下去，心裡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去探了探女孩的鼻息。
就在這時，站在她身邊的男生突然變得暴怒起來，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前，上前狠狠的給了地上的女孩一腳，直直把她踹到了牆邊，嘴還罵罵咧咧道：“裝什麼死，給我起來！”
約澄反應過來後上去就把男生推開了，可男生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樣，不管不顧的要接著向前衝。
沒探到對方鼻息的女生被嚇得一個激靈，邊趕緊死死的抱住男生，邊衝旁邊的人喊道：“還不趕緊把他拉走！真想讓他把人踹死不成！”
如夢初醒的眾人這才一擁而上，拉拉扯扯的將還在不停叫喊的男生拖走了。
女生看到男生被拉走才長舒一口氣，隨即猛的看向看熱鬧的同學，惡狠狠道：“看什麼看，還不快滾！”
周圍同學好像很懼怕她的樣子，很快一鬨作鳥獸散。
女生將人驅散開後冷冷的回頭看了約澄一眼，然後三步並做兩步追上了前面的人，約澄遠遠的還能聽到她模糊的聲音。
“誰讓他吃這麼多的？趕緊找個地方給他弄出來……”
聲音漸行漸遠，約澄只好作罷，回頭卻對上了一雙火紅的眸子。
那個比曼人醒了。
約澄蹲下身子。“你沒事吧？需要去校醫室嗎？”
面前的女孩啞著嗓子道：“我沒事……你是……？”
約澄道：“我叫約澄，是中年級部的學生，今天有事來低年級部一趟，碰巧遇上了你。”
女孩默了半天開口道：“我叫……賦沉笙，我……”
約澄把賦沉笙扶了起來，她的手臂不知什麼時候被劃出了一道口子，正在不斷向下滴落鮮血。
“還是去醫務室包紮一下吧，用不了多長時間。”約澄略微有些強硬的拉著賦沉笙向醫務室走去。
賦沉笙沒有反抗，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