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知鬥則修備
謝玄一行人由於是秘密任務的原因，故一路行來多是走鄉野小道，並未跟隨官道驛站行進。
一行三人扮做尋常回鄉祭祖的人員，又因走豫州一帶路線，前半段還算順暢。
謝玄此時卻是有些面色凝重，原因無他，這一路上十室九空，隨處可見曝屍荒野的流民。
前些年瘟疫也好，還是自已這一世暗中培養勢力也罷，早就經歷過血腥。
可一路行來，當親眼看見那些屍體骨骼上留下的牙印，謝玄終究沒能忍住吐了出來。
是的，牙印！
這裡是豫州啊，是他陳郡謝氏治下的豫州！也是漢民南下前哨之地，謝玄看見如此場景先是噁心，而後生出無邊憤怒。
後世歷史的隻言片語中，總是對於這種事一筆帶過。
可當這種暴行展現在謝玄面前時，謝玄才發現自已是那麼的無知。
作為一個現代人的靈魂遭遇了這兩世為人，幾十年以來最為強烈的衝擊。
胡賊何敢啊？
明面上使團走官道，他們是由壽昌進入北地。
謝玄就決定不隨使團一起，目標太大。所以分開行動，加上他也要安排自已手下烽火招人員在荊、豫二州收攏流民。
大小暑二人化名大寶二寶，作車伕與僕人全程也是聽從謝玄安排，路上多是提前前路偵查，言聽計從。
“少爺，前方就要到南陽郡了。”小暑(二寶)一邊驅趕馬車一邊小聲與謝玄彙報。
“南陽郡？荊州是桓太尉治下吧？”
“是的。”
“如此的話，你我當再小心些。等大寶探查回來，我們三人便不再用馬車趕路改用步行吧。咱們三人分開走，不進驛站，你兄弟二人先行去弄好通關路引。”“然後，南陽城外去往洛陽的方向匯合再一起過關。”
二寶沉吟一會：“少爺，其實俳優使在南陽也有據點。咱們如此是不是小心過頭了？”
謝玄看著面前之人：“今次出行，我們為暗線有些事不得不小心，越接近洛陽越是如此。”
“可謝大人你的安危？”
“我既作此安排，當是把握。不必考慮太多，聽從吩咐便是。現在你我三人皆是一條繩上的蟈蟈，當互幫互助。”
幾番言語打發走二人，謝玄卻是一直在原地並未有絲毫動身的意思。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天色已然到了下午光景。
謝玄終是等來了自已烽火招的人馬，他此時看著自已嫡系班底十幾人。
“諸位兄弟辛苦，想必一路行來諸位也是看見許多人倫慘劇。現在這裡已是荊州地界，謝玄與諸位便在這裡細說一下咱們接下來要做之事。”
“三少爺有事但憑吩咐。”
“謝某不想扯民族大義，也不想說大道理。某隻知，今日若賊子對我同胞施以刀斧不見，他日我為魚肉必定也無人為我發聲。我知當野獸慾吃我，只得奮起。”
“此前北地要奉胡佛為國教傳聞想必諸位聽說了三三兩兩，此次謝某有任務在身。而諸位要做的就是在未來一兩年，在這荊州之地拉起一幫流民武裝。”
“謝某知此事難度頗大，可也更知曉我烽火招的兒郎能力。行事過程中所需錢糧，謝某會透過豫州勢力支援諸位。”
“我等鐵骨漢家男兒，自當為自已身後妻兒搏一搏生存。”
謝玄頓了頓，似又想起一路所見“終有一日，我等也要渴飲胡奴血，飢餐北蠻肉。好教這幫賊子付出應有代價。”
“諸君此去，此行兇險萬分。若事不可為，便先退往豫州謀定後動。你等也是他人父，他人子。萬事當先保全自身。”
“三少爺，那您呢？您這次身邊若沒人照應？”
“我嗎？哈哈哈哈。”謝玄看了看灰濛濛的天，想起了很多，今世前生。也想起了前世關於那場近代史人類最為殘酷戰爭的一些影像資料，一寸山河一寸血。
想起了那一句“素未蒙面，先受其恩。”
謝玄來到這個時代，一直想著偏安，一如這東晉朝廷般。
所以多年來總是想著安於現狀，雖偶有救助他人，也只是細微處。
即使自已暗中發展烽火招，也不過是想讓自已有些保命的底牌罷了。
不知在何處看到過一句：“船不出港就是最安全的，人不出門就是最舒服的。可是船不出港，人不出門，終將失去作為其本身的意義。”
想了許久又似只是片刻，謝玄看著面前這些漢子。
朝著眾人躬身大拜，眾人不明所以。
而後又說出一句莫名的話，“諸君不必憂心，既然來了這裡，總歸要做些什麼。”
“男兒千年志，吾生未有涯。”
“今日我與諸位在此分別，他日若能從北地迴轉在把酒言歡。”
……
洛陽三月花如錦，多少功夫得織成。
過了潁川郡，謝玄一行三人數日奔波到了洛陽。
此刻洛陽城看上去一片祥和，胡佛教化愚民，使得看起來人人講究佛法來世。
謝玄卻實洞悉本質不過是封建階級統治的工具罷了，更何況魔王石虎出了名的性喜食人。
無論天災導致還是人禍，作為一個後世之人，聽得此獠竟以同類相食內心殺意爆棚。
也許是北朝收到風聲，亦或許為保證封教大典安定。
青天白日間，街上巡邏計程車兵堪稱密集。
幾人先是尋得亦客棧住下，然後一番商議便分開行事。
大寶去聯絡此地俳優使諜子，二寶則被謝玄安排去打探九色蓮所在寺廟的具體情況。
謝玄此時卻是單獨來到西街坊市，為奪取淤泥做一些準備工作。
“讓開，讓開。”
謝玄此時正在街上閒逛，心中默記地形，遠遠便看見一大幫士兵似押解一囚犯當街穿過。
一眾胡兵暴力驅散人群，不得不提的是，來北朝所見胡兵與南朝士兵對比。
精氣神中就要多一些兇蠻之氣,隨身除開配備的刀劍長矛，更是人人身後多負一張弓。
押解之人看上去蓬頭垢面，看不清面容。謝玄默默隱在人群之中，臉上做了一些簡單的易容，降低自身存在感。
旁邊百姓紛紛小聲議論，謝玄聽了片刻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
押解的人乃是有槍絕之稱楊行風，三日前集結一幫江湖好手對九色蓮下手。
結果錯估敵方勢力，不慎被擒。
謝玄看得此時情景，已然猜到這批胡兵應當是釣魚執法。想透過這種低階手段引誘其他江湖人士出手。
心中不免一陣鄙視，就這三歲小孩都能看破的事想來也是不會有收穫的。
謝玄內心剛閃過這般念頭，突然人群之中一道銀光閃過。
一名胡族士兵當場被激射而來的銀光擊中身亡，人群瞬間亂作一團。
一時間場面混亂無比，人群中似有人故意製造更多混亂，有幾名漢子點燃一旁的易燃之物拋向那隊士兵。
另一旁的街口又衝出一輛牛車，牛車上的草料也被點燃泛起濃煙。
謝玄此時也只得化作平頭百姓般，東突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