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很快就殺了過來。

江斂一開門,就見周野氣勢洶洶的走進來,四處張望:“傅寒聲呢。”

像是要把傅寒聲手撕了一樣。

江斂莫名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傅寒聲的事情,便誆周野道:“有事,不在。”

周野氣得牙癢癢,不死心又問了一句:“你真和傅寒聲住一起?”

江斂關上門,倔強道:“這幾天是意外情況,我受傷了,他在照顧我。”

周野指了指這空蕩蕩的大宅:“人都不在,他就是這麼照顧你的?”

江斂一時語塞:“我……我傷好了,所以不用他一直看著了。”

江斂自已都沒注意,她每說的一句話,都在維護傅寒聲。

周野怒火中燒:“也不知道爹媽怎麼想的,就這麼草率同意了你和傅寒聲的婚約,你見過傅寒聲發病的樣子嗎?”

江斂不說話了。

周野哪能不明白他這個妹妹是怎麼想的。

江斂不想搭理人的時候,就喜歡裝啞巴。

但偏偏江斂從小嬌氣,一家子人捧著長大的,周野被江斂氣成這樣,都沒敢真的動怒。

周野去看江斂,她只低著頭,後頸凹出一段十分優柔的弧度,黑髮披散在肩頭,穿著一身霜色的裙子,姿態矜雅,襯得臉白皙的小臉很是乖巧綺麗。

不論誰看到江斂這副模樣,都會誇一聲乖乖女。

只有周野知道。

乖巧。

乖巧個der。

他伸手把領口釦子扯開兩顆,氣的一一細數:“躁狂,沒有意識,一堆人摁都摁不住,他再位高權重,魅力再大,也掩蓋不了他是個精神病患者的事實。”

周野這話說的是實話,就是不太中聽。

但江斂就是莫名的,不想讓傅寒聲被人冠上這個稱呼,和正常人區別對待。

沒有人會想患這種病的……

至少,江斂覺得自已不該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傅寒聲。

江斂知道自已要是再和周野槓下去,依照他的脾氣,估計能當場把她給扛回去。

江斂櫻色的唇角抿出一個削薄的弧度:“我知道,你去幫我把市中心的那套房子賣掉吧,我不想回去,我的東西都收回家,其他的……”

江斂頓了一下,才說道:“丟掉就行。”

周野也知道,江斂說的其他的東西,指的都是傅枕言的東西。

他早就從父母那聽到了傅枕言的所作所為,他的臉色閃過一絲戾氣,比冰窖還要冷上幾分,只是在嬌氣的幼妹面前剋制了幾分。

周野:“那你明天就搬走,不想和爸媽住就去我家,我一直在訓練基地,家裡沒人。”

江斂撇了撇嘴,小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莫名有些嫌棄:“你那狗窩,我才不去。”

周野:“……”

周野氣死:“那你儘快搬走!”

江斂十分不耐煩道:“知道啦,你快走,口罩帽子帶上,別被拍了,你家太太粉們戰鬥力太強了。”

周野:“大晚上的,誰沒事跟拍我。”

他被江斂推搡著出門。

周野還是不放心,都到大門口了,又扭頭警告一句江斂。

“聽話。”

江斂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她抱了一下週野:“最愛你了老哥,快走吧快走吧。”

周野總覺得江斂是在敷衍他,但他沒辦法。

江斂要是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周野離開,沒注意到草叢裡蹲著的倆狗仔,舉著相機咔咔一頓拍。

倆狗仔面面相覷,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意思。

——媽的,拍到個大的!

他們本來是來蹲最近的熱搜女王江斂。

誰能想到,能蹲到著名電競選手周神和江斂依依不捨的擁抱場景!

周神的那個太太粉體量,要是知道周神戀愛了,不得爆炸!

……

江斂很想知道傅寒聲在哪兒。

但是明束不說,江斂也拿他沒有辦法。

她現在聯絡不到傅寒聲,傅寒聲也不聯絡他。

而且最近她家寶寶也忙,除了續火花之外,基本上一天都不冒泡。

江斂心中的許多心思,都不知道和誰去說。

……

傅寒聲的病,在躁期的前幾天會很難熬,有些時候都控制不住自已,腦子裡只有當初父母身亡的場景。

一遍一遍的在他的腦海中回憶。

少年時,那些不想讓他好起來的傅家親戚,找來的所謂的心理醫生,給他帶來了數年的錯誤治療。

吃藥,電擊,一遍遍的讓他重複當時發生的一切,給他灌輸父母的死都是因為他的錯覺。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病房內,所有尖角的傢俱都被撤走,每個角都有弧度,房間內不見任何可以移動或者能損壞的東西,更別提尖銳物品了。

傅寒聲的眉角根根分明,像是刀刃鋒利的弧度,眼底深處的陰霾並沒有因為昨天及時的治療而消減分毫。

他坐在陽光最明媚的窗前,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回憶起那昏暗的禁閉室。

都過去了,他彷彿回到了不見天日的禁閉室,告訴自已,都過去了。

“曹你媽的到底說不說!檔案資料在哪兒!”

“你們放哪兒了!”

毆打的拳腳聲和叫罵聲此起彼伏,雪亮的刀鋒閃爍著令人膽戰的寒光,鮮血和破碎的肉塊一同飛濺到冰冷的牆壁上。

就在這混亂之中,角落被綁住的孩子因恐懼而無法抑制的顫抖,那一雙通紅的眼噙滿淚水,嘴巴卻被封的死死的,洩不出絲毫的哭喊。

“現在怎麼辦,人都綁來了,就是撬不開口。”

“他們兒子不是在這嗎?剁掉一隻手,看他們說不說!”

綁匪伸手拎起孩子,孩子瘋了一般的掙扎間,看到揚起的刀刃,聽到母親的嘶喊。

“——不!”

父親將綁匪撞倒,一片的兵荒馬亂之中,他聽到有人在對他喊。

“寒聲!快跑!”

是母親,還是父親。

歇斯底里的哭嚎聲中夾雜著幾個綁匪的謾罵,但是所有的混亂和喧囂都在突然間的一聲槍響中終結。

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住。

整個世界瞬間死寂無聲,萬籟俱靜。

“媽的!”

“你殺了他做什麼!錢還想不想要了!”

“這不是還有一個嗎!”

遠處隱約傳來了警笛聲,綁匪慌張怒罵。

“怎麼辦,還沒問出來!”

“你還想著這個!被抓到了得坐一輩子牢,先跑!”

“他看到我的臉了!”

“殺了!”

槍聲響起的同時,父親猛地撲向小孩,那股瀕死的力量彷彿是一座山,死死地將他壓在身下,鮮血如雨點般濺落在小孩的臉上,腥味瞬間瀰漫在空氣中。

“小孩還沒死!”

“來不及了!警察來了!一個屁大點的孩子記得住你的臉才怪!”

小孩不記得他是怎麼獲救的。

事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躺在病房裡,就像是一個任人擺佈的提線木偶。

他不知道這場綁架轟動全國,也不知道多少人在他的病床前放聲痛哭,或是假意安慰,短短數天之間,如同一場荒唐可笑、可悲可嘆的鬧劇。

——你父母是因為保護你而死的。

——你罪孽深重,怎麼還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禍害,災星!

一遍一遍,一次一次,無數人向他灌輸這個念頭。

那間血腥的屋子裡,搖晃的燈泡照亮了那對父母的屍體。

一切的恐懼密密實實的跟著他,如影隨形,連片刻的喘息都吝嗇給他。

是的,我是災星,沒人願意靠近我,離我遠點。

——不是的!

記憶深處,有誰稚嫩的聲音響起來。

“別的孩子也不和晚晚玩,那晚晚也是災星,晚晚和小哥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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