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燼出去後,葉夕霧在自已左耳旁打了個響指,果然聽不到了。
她是抱著赴死的決心讓澹臺燼喝下她的血,如果澹臺燼在血液吸乾前沒能清醒,她無法阻止他變成魔神,乾脆死在他懷裡算了。
犧牲掉一隻耳朵,換來他短暫的清醒,這個結果還不錯。
“黎蘇蘇,你不能再使用傾世之玉的力量了。”
體內的傾世之玉發出瑩光,是桑酒在對她說話。
“桑酒前輩,澹臺燼體內的邪骨已經甦醒,還能用仙髓換出邪骨嗎?”
“我不知道,幾百次的輪迴中,澹臺燼邪骨甦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掉你,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葉夕霧笑了:“他如此執著於殺我,我在他心中的地位還真是非比尋常。”
澹臺燼在邪骨甦醒後也沒有去做壞事,但葉夕霧看得出他很痛苦。初魔一直在鼓動他殺掉葉夕霧,葉夕霧一死,他在這世上唯一牽掛的人沒有了,便會萬劫不復、永墮黑暗。
澹臺燼拼盡全部的意志力和初魔相對抗,殺意與愛意糾纏不清,混雜在一起最終生成變態的慾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自我鬥爭、自我消耗,時時刻刻緊繃心絃、不敢有絲毫地鬆懈,這太辛苦了。
唯有換出他體內的邪骨,才能徹底解決魔神復生的隱患,將他從這種地獄中拯救出來。
葉夕霧握緊雙拳,說:“換邪骨能不能行,試一試就知道了。”
桑酒說:“你的靈魂已與這具肉體相連,身體的損耗會導致靈魂受損。如果遭受天雷,可能會魂飛魄散。”
“若是我魂飛魄散了,用仙髓換出的邪骨會如何?”
“失去無垢靈體的封印,邪骨可能會重新回到澹臺燼身上。你不要再使用傾世之玉的力量了,你即使犧牲了自已,也改變不了什麼。”
“不會吧……”
葉夕霧用靈魄連線肉體時,一心只想著讓澹臺燼恢復正常,完全沒料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仙髓換邪骨是必須的任務,是解決問題的終極手段。這一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換出邪骨為前提的,不能換邪骨她該如何是好?
眼看著澹臺燼被邪骨折磨,在一次次對抗中精疲力竭、身心交瘁,最終墮魔。而她,即使被澹臺燼吞噬殆盡,也難以扭轉這樣的末路。
葉夕霧雙手抱頭,走投無路的絕望壓在心頭,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重來一次,為何會搞得如此狼狽?都怪我太蠢了……”
都怪她盲目樂觀,以為二魔不會這麼快來到夷月族;都怪她自不量力,以為憑滅魂釘能對付二魔;都怪她不捨離別,沒能提早為澹臺燼換出邪骨。
她毀了澹臺燼以身殉道救下的世界,一意孤行非要重來,結果釀成如今進退無路的局面。
“不、我不信!”
葉夕霧向來倔強不肯服輸:“我必須要換出邪骨,我的神魂沒這麼脆弱,不會魂飛魄散的。”
桑酒輕輕嘆了口氣,說:“如果你非要煉出仙髓,就不能再使用傾世之玉的力量,你的身體再承擔一次詛咒,便無法煉出仙髓了。”
“多謝桑酒前輩,蘇蘇記下了。”
澹臺燼推開門,提著食盒走進來,看到葉夕霧坐在被窩裡沒動彈。
“你怎麼了,為何不穿好衣服?還想再來嗎?”
“澹臺燼,你坐過來。”葉夕霧拍拍右側的床鋪。
澹臺燼心中不安,她又怎麼了,一臉嚴肅的樣子。
他把食盒放到木桌上,坐到她身邊。
葉夕霧握住他寬大的手掌,與他十指相扣。
她問:“你現在還想殺掉我嗎?”
澹臺燼慌了,手足無措地說:“不、我……”
“說實話。”
澹臺燼長嘆一口氣,點點頭說:“想,但我能控制住自已。”
葉夕霧大費周章地用靈魄連線肉體、給他喂血,其實收效甚微,澹臺燼是靠自已的力量清醒的。
她的手鑽進他厚實的衣服裡,撫上他滾燙的胸肌:“你不用忍著,可以隨時找我來發洩。”
澹臺燼忙站起來,躲開她的手,扯下脖子上熱得難受的皮毛圍巾,說:“你別總是撩我,你該離我遠一點,我生怕一個不小心……”
目前兩人的心情都極為複雜。
明明是彼此深愛、情深意篤的一對恩愛夫妻。一個要壓抑心中想殺死對方的衝動,一個要隱瞞即將離開對方的事實。
兩人默契地同時結束談話,澹臺燼幫葉夕霧穿好衣服,兩人不再說話專心吃飯。
吃過飯後,澹臺燼收拾好碗筷,說:“盛國來人了,要抓我回去。”
他的烏鴉飛到大殿,聽到了盛國人和族長的對話。
葉夕霧一驚,二魔和邪骨的事情已經夠令她頭疼的了,盛王蕭昳又來添亂。
“族長不敢得罪我,也不敢怠慢盛國人,他想要找個理由把我騙出夷月族,落入盛國人佈置的陷阱中。若是幾天前倒是件棘手的事情,不過現在……”
澹臺燼自信一笑,他的力量遠超二魔,已是天下無敵,再沒有人可以對他構成威脅。
葉夕霧說:“澹臺燼,你答應我,不要再使用邪骨的力量。”
使用邪骨的力量可能會令他再次心神不穩,一不小心便會墮入魔道。
澹臺燼思考片刻,說:“好,我答應你,我不會再使用邪骨的力量,除非你我有性命之危。”
“盛王已經知道你逃跑了,也不知爹爹他們怎麼樣了。”
上一世,盛王尋了個看管不利的理由,將葉嘯下了大獄,也不知這一世會如何。
不能使用邪骨的力量,澹臺燼就是一個毫無法力的普通人,不過以智取勝,他依然有的是法子對付蕭昳。
澹臺燼心思一轉,已有了主意,牽起葉夕霧的手說:“葉將軍如何,我們去問問知道的人吧。”
*
族長坐在王座上閉目養神,耳中聽著盛國人在下面商量如何活捉澹臺燼。
他已經提醒過了,澹臺燼異常強大,能瞬間把一萬人消滅,連個渣都剩不下。
可是這些盛國人根本不信啊,他們不相信昔日裡狗都能踹一腳的小質子如今會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族長心裡尋思:反正出了夷月族的地盤,兩方打起來算不到他頭上,澹臺燼要報仇就去找盛王吧,跟他可沒關係。
*
澹臺燼和葉夕霧手牽手走向夷月族的大殿,大殿乃祭祀、占卜、議事之所,是夷月族最神聖的地方,有重重護衛守備,這些護衛們都見過澹臺燼在戰場上的英姿,一路無人敢攔。
二人徑直走入殿中,護衛們一齊俯首行禮。
“參見澹臺殿下、參見王妃。”
護衛們聽著盛國人商量要暗算澹臺燼,心中很是氣憤,澹臺殿下是保護族人的大英雄,有的護衛已經打算偷偷去找澹臺燼通風報信,沒想到他先一步抵達大殿。
澹臺燼立於大殿正中,雲淡風輕;葉二小姐貌美依舊,仙姿玉質。
盛國人看到他們都傻了眼,這邊正商量著如何謀害他們呢,人家先找上門來了,顯然,盛國人的小動作根本瞞不過澹臺燼。
族長最是害怕,一群人裡只有他最清楚澹臺燼的實力,他顫顫巍巍地走下王座,臺階一絆,整個人摔在地上吃了個狗啃泥,先給澹臺燼行了個大禮。
澹臺燼上前扶起他,笑道:“盛國來客,舅舅為何不通知我呢?外甥打敗景國軍隊,收服殘軍,固然勞碌,也不敢在盛國面前失了禮數。”
“我、我……”族長舌頭打結,嚇得說不出話。
澹臺燼的言外之意很明顯,舅舅你清楚我的實力,還敢勾結盛國人來害我,不和我通個訊息,是嫌自已活得太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