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哭著說:“我是想通知你的,沒來得及,看在你母親的面上,求求你……”
“舅舅說的是哪裡話,我們是一家人。”
澹臺燼扶他站起來,族長腿軟,站不住。澹臺燼冷冷掃了他一眼,族長又嚇得差點摔倒,退後幾步,身體靠在柱子上,勉強站穩了身子。
族長聽懂了澹臺燼的意思,這次看在亡母的面上姑且饒他一命,現在要和他一致對外,對付這些盛國人。
族長用手指向盛國人,哆嗦了半天,大聲說道:“你、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傢伙!澹臺殿下孤身入盛國為質,為了盛景兩國和平安定,居功甚偉,而你們竟然敢暗算英明神武的澹臺殿下,此等行徑與豬狗何異?真是氣死我了!”
族長說完瞄向澹臺燼,用眼神說:你看我表現還可以吧?之前的事就不要計較了吧。
他翻臉比翻書還快,氣得盛國人直翻白眼,都在心中暗罵他卑鄙無恥。
為首的陳賢朝澹臺燼行了一禮,說:“我們沒有要暗算澹臺殿下,是族長誤會了。此番前來,是來請澹臺殿下回國,身為質子,逃出盛國,四處遊蕩,成何體統?”
澹臺燼說:“我攜妻子游覽盛國大好河山時,意外迷了路,誤入夷月族境內,並非有心離國。本想立刻返回盛國,族長非要強留我幾日,以盡血親之情,誤了回國的時辰,以致於產生不必要的誤會。舅舅,是這樣吧?”
族長點頭如搗蒜:“啊對對對,是我強留他的,他一直吵著要回去。”
陳賢一眼便看穿了舅甥二人拙劣的表演,譏諷道:“盛國和夷月族之間相隔墨河、荒淵和弱水,澹臺殿下迷路也迷得太遠了。”
澹臺燼說:“既然你們來找我,我便隨你們回去。請你們如實稟告陛下,我確無逃竄之心。”
陳賢本以為澹臺燼要去景國奪位,是不會隨他們回去的,因此出了暗算的下策。澹臺燼如此配合,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是澹臺燼的真心話,還是一個陷阱?
葉夕霧問道:“陳大人,請問盛國有何變故?我的家人們還好嗎?”
陳賢說:“葉二小姐,澹臺殿下逃出盛國,陛下大發雷霆,遷怒於葉家。六殿下沿通往景國的道路一路搜尋質子的下落,我則來夷月族尋找。”
“陛下是何時發現我們離國的?”
“除夕夜命婦入宮朝見太后,葉二小姐卻沒有來,葉將軍謊稱葉二小姐偶感風寒,陛下多疑悄悄探查,才發現澹臺殿下與葉二小姐早已離國多日,欺君之罪,罪該萬死。葉府一家都……”
葉夕霧慌了:“你快說啊!葉家人怎麼了?”
“全家都被下獄了。”
“什麼!”葉夕霧如遭雷擊,“祖母年事已高,身體如何撐得住?”
葉夕霧與澹臺燼離府後,葉家人不敢聲張,對外隱瞞訊息。這一世,澹臺燼沒有召來血鴉破壞蕭凜的大婚,盛王一時想不起來澹臺燼,直到除夕之夜才察覺到端倪。
從前的葉夕霧愛慕蕭凜又喜歡熱鬧,沒事常往宮中跑,每逢春節等重大節日必定入宮。
除夕夜盛王在宮宴中未見到葉夕霧,葉嘯回答起來又支支吾吾,引起了盛王的疑心,探查之下,才發現葉家人早已搞丟了質子,天威震怒。
新年閤家歡慶之時,盛王執意要將為國立下汗馬功勞的柱國大將軍全家下獄,此舉激起大臣們的強烈反對。六殿下蕭凜在王宮長跪不起,痛陳利害。
陛下不顧反對,一意孤行,在盛怒之下褫奪了六殿下的親王之位,從此再沒有人敢為葉家人求情。
別人家熱熱鬧鬧歡度春節,葉家人悽悽慘慘被押入獄。
葉夕霧回想起上一世新年裡祖母為小輩們發紅包的情景,眼淚簌簌而落。
“是我的錯,是我把澹臺燼帶出來的,該被下獄的人是我,我回去領罪,陛下能把祖母和爹爹他們放出來嗎?”
陳賢面露難色:“陛下的脾氣,誰也摸不透啊。”
澹臺燼安慰道:“陛下想要的人是我,我和你一起回去,一定有辦法可以救出葉家人的。”
二人回去收拾東西準備返回盛國,葉夕霧坐在床頭眼神發直喃喃自語:“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葉夕霧!”
澹臺燼扔下疊好的衣服,走過來,捧起她的小臉朝向自已:“葉夕霧,你看看我,我向你發誓,我永遠都不會變成魔神,我有能力救出葉家人,一切都會好好的,你相信我!”
葉夕霧垂下雙眸,說:“我的小時候魔氣肆虐,生靈塗炭,人人都懼怕魔神。”
澹臺燼放開手,坐下來,聽她慢慢說。
這副身體的靈魂不是葉夕霧,而是黎蘇蘇,澹臺燼一早就知道了。關於黎蘇蘇,他一無所知,不知道她的出身、她的過往,甚至連她真正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我出身仙門,是衡陽宗掌門之女,在爹爹的教導下,我從小以除魔衛道為已任,刻苦修煉,不敢有絲毫鬆懈。”
“後來我身負救世重任,回到過去,與你相見。”葉夕霧轉頭看向澹臺燼,黯淡的眼神中有了柔情。
“上一世的事,不提也罷。最終我成功完成了任務,你卻身歸天地消失於世間。”
“我此生唯一的一次任性,便是再次開啟輪迴,回來拯救你,我沒想到代價會這麼大……”
邪骨甦醒,魔神隨時可能復生,而她即使魂飛魄散,可能也換不出邪骨,無法逆轉世界毀滅的末路,過去鏡沒有了,這一次失敗再也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上一世,一切的悲劇是魔神造成的,她傾盡全力,即使失敗了也無人會怪罪她。
這一世,是她執意要開啟輪迴,是她親手毀掉了已經迎來光明的世界,她比魔神更加罪孽深重,魔神滅世乃使命所在,世界若是因她的自私、莽撞和愚蠢而毀滅,她無顏面對爹爹、無顏面對十二神明和天下蒼生,她恨不得現在就殺了自已。
葉夕霧緊握住不斷顫抖的手,淚水在眼眶裡滾來滾去,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
這一世,她的心理負擔要比上一世更加沉重,不幸的訊息接踵而至,她快要撐不住了。
“回來救我,你後悔了嗎?”澹臺燼問。
葉夕霧閉上雙眼,眼淚終於掉落,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她重新睜開眼睛,說:“在荒淵中,稷澤前輩曾對我說,切莫沉湎於過去種種,忘記了邁向未來。稷澤是掌管時間的神明,他一定是預料到了如今這種情況,才反覆教導於我。所以我不後悔,既然選擇了再一次輪迴,我就要堅定地走下去,未來有無限的可能。”
她說完後,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後悔沒有任何意義,必須要向前看。
“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變成魔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澹臺燼摟住她,葉夕霧靠在他溫暖的懷抱裡。
和上一世不同,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還有澹臺燼,他們不再是敵人,而是最親密的戰友。
頂住邪骨的叫囂、初魔的詭計、力量的誘惑,他始終與她站在一起。
“嗯,我們一起面對。”葉夕霧抬頭看向他,又一次吻向他淡粉的唇。
他們緊緊相擁,互相從對方身上汲取生命的溫度。
葉夕霧想:憂慮是沒用的,縱使粉身碎骨、魂飛魄散她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無論結果如何,但求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