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公雞啼鳴喚出山中金烏,萬道金光照耀東方天空。

澹臺燼在茅草屋外來回踱步,心裡尋思:我是不是該去找葉夕霧道歉呀?她若是從此不理我了,遊戲可就玩不下去了。

廿白羽從遠處跑過來:“主上,不好了!”

“發生何事?”

廿白羽是個講規矩的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站定,俯首行禮。開口想說正事,一抬頭看到澹臺燼的臉忍不住問道:“主上,您的臉怎麼受傷了?”

澹臺燼尷尬地咳嗽一聲,摸摸自已的臉,到現在還腫得老高,葉夕霧是真下了力氣,不過這點小傷對魔神來說自然是不痛不癢,他都忘給自已治療了。

“你先說發生什麼事了?”

廿白羽看他尷尬又竊喜的神情,隱約猜出這是主上和王妃的閨房之樂,臉上微紅,後悔自已不該多問,說道:“景國的軍隊又打過來了!”

澹臺燼為自已治好臉上的傷,一揮衣袖氣憤地說:“澹臺明朗還敢再來,好大的膽子!”

一日前,澹臺明朗得知澹臺燼在夷月族,打著為符玉報仇的旗號,率大軍來犯。

聽說他那美豔的紅衣術師自荒淵一戰後,重傷昏迷,一直沒有醒來。

澹臺明朗廣招天下名醫,為符玉醫治。可符玉的傷是燃盡體內根骨、毀壞靈府造成的,三魂七魄已是不全,尋常之法根本無法醫治。

無數名醫術師被澹臺明朗遷怒餵了妖獸,景國的郎中幾乎被殺個精光,再沒有郎中敢登上景王宮的大門。澹臺明朗見醫治無望,花費重金為符玉尋來冥羅珠,保她身體不腐,強行吊住她的最後一口氣。

符玉不在後,澹臺明朗變得喪心病狂,愈發殺人如麻,不惜同歸於盡,也要殺死澹臺燼和葉夕霧為符玉報仇。

一日前一萬大軍全軍覆沒,澹臺明朗又強逼著老弱病殘上戰場。

景國的殘兵們衣衫襤褸、老的老小的小,連件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很多人顫顫巍巍地舉著削尖的木棍,被澹臺明朗的親兵們逼著前進。

澹臺燼揹著手站在山坡上,看向曾經的手下敗將。

如果不是澹臺明朗在墨河上襲擊他,葉夕霧就不會撿到傾世之玉,也不會因為反噬遭受這麼大的痛苦。

荒淵外被澹臺明朗僥倖逃脫,他居然還敢再來,這次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景國計程車兵們看到高處如鴉羽般的黑色身影,嚇得瑟瑟發抖。澹臺燼片刻間讓一萬人消失得無影無蹤,簡直太可怕了!

人死了,留下屍首入土為安,轉世輪迴後又是一條好漢。

被澹臺燼殺死,連屍體都沒有,什麼都留不下。

一個年老計程車兵大喊道:“他不是人,是專門吃人魂魄的妖怪,被他吃了永世不得超生啊!”

士兵們畏畏縮縮都不敢再前進了,澹臺燼所帶來的是遠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懼。

不可名狀、無法形容、捉摸不定、逃脫不得。

那是來自地獄的妖魔,燃起黑色烈焰向散佈人間無盡的苦難與悲哀,要將萬事萬物禁錮於永生永世的無間炙烤中。

澹臺燼感受到殘兵們的恐懼,微微一笑,他們所料不差,他的確是魔神,為人間降下災禍的魔神,活該被人恐懼和厭惡。

一個親兵衝過來,抽出明晃晃的朴刀抵住老人的脖子:“都給我前進,再敢動搖軍心,斬立決!”

老人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刀刃,被這把刀殺死還能留下全屍,這麼一想心中的恐懼去了七八分。

他挺起胸膛說:“我為國征戰幾十年,窮困潦倒,一身老病,七十歲了還要被逼著上戰場。君王死了女人,憑什麼叫我去死,難道我們都沒有親人嗎?”

“是啊,是啊!”

老人此話一出,群情激奮。他們參軍作戰是為了保家衛國、保護身後的妻兒老小,才不是為了君王的小老婆報仇呢!

親兵勃然大怒,朴刀向老人頭上砍去:“找死!”

“爺爺!”

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用手中木棍狠狠捅向親兵的肚子,親兵們都穿著銀白閃亮的堅固鎧甲,豈是木棍能夠捅進去的。

木棍咔嚓一聲折斷,老人的頭掉在地上,鮮血濺到殘兵們的臉上、濺到親兵銀白色的鎧甲上。

老人渾濁的眼珠睜得大大的,直直地瞪著上方晦暗的天空。

親兵又一刀捅進小孩的胸膛,小孩瘦的很,朴刀沒入他的身體還餘出長長的一截。

朴刀向下一甩,小孩的身體太輕了,沒被甩掉。親兵用腳狠狠一踹,才把小孩的身體從刀身上踹下來,小孩嘴裡吐著血沫,眼珠渙散,瘦得像麥杆一樣的年輕身體迅速失去了生機。

親兵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白色手帕,擦拭著朴刀上的血跡。

“還有人敢找死嗎?”

回答他的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親兵以為殘兵們被嚇傻了,殘兵沒有鎧甲、沒有兵刃,連飯都吃不飽,拿什麼和他反抗。這次作戰,本就是讓這些老弱病殘們去送死,吸引澹臺燼的注意力,親兵作為精銳抓住時機給予澹臺燼致命一擊。

臨死之人還敢反抗,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想錯了,死亡才能激發出一個人最大的勇氣。

當數杆長棍戳到他身上的時候,他還以為能夠逃跑,只要跑出亂兵之中,和他的同僚們相匯合,幾個殘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揮刀亂揮,或許砍到了人,頭上臉上都是血,他分不出這血是自已的還是別人的。

無數的人在吶喊,無數根沒有槍頭的長槍朝他劈頭蓋臉地打過來。

鎧甲堅不可破,亂兵們沒有利刃,親兵被打趴在地,身上被踏上無數只腳,他是被人活活踩死的。

幾息之間,他被素日裡最瞧不起的殘兵們殺死了,臨死之前他眼球充血,用盡此生最大的力氣吶喊:“兵變了!”

已經殺紅眼的殘兵們,臨場倒戈,調頭向澹臺明朗的親兵發起攻擊。

澹臺燼帶給他們的是不可名狀的恐懼,而親兵們帶給他們的是無盡的剝削和壓迫,終於在臨死之際爆發了最強烈的反抗。

戰局亂作一團,親兵們根本不知道手無寸鐵、衣衫襤褸的殘兵們為何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戰鬥力。

被砍斷的手帶著骨頭茬子刺過來,斷了腳的人在奔跑,沒了頭的人還在揮舞武器。

血肉橫飛,殘肢遍地。

無需妖魔,人間已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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