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那一夜後,姐姐就感冒了,忽冷忽熱,怕見陽光。母親去街上買了藥,可無論是西藥,還是中藥,一個多星期下來,絲毫沒有好轉。於是母親就想到了菩薩,也許只有菩薩能夠逢凶化吉了。她拿出一副碗筷卜卦兇吉,筷子果然在碗底站住了,按照民間的講法,這就是給祖上“看看”了,是一定要用祭祀來趨邪避禍的。

一天晚上,月黑風高,母親和父親裝神弄鬼一般,一個手裡抱著一隻雞,一個手裡拿著一把香火,還有燃燒著的火紙,圍著姐姐林紅唸唸有詞。此時的林白看傻了眼,他甚至看得有點起雞皮疙瘩,汗毛抽出了冷汗。他從這近乎愚昧的舉動中讀到了“無奈”和“無助”。姐姐也一個勁地哆嗦,她不知道父母親這是要幹什麼,難道這樣可以驅除病魔嗎?如果真的可以,她倒很願意配合,可她和林白都是持懷疑態度的,已經到了八十年代的新社會,已經在課堂上聽慣了老師反對迷信的論調,他們姐妹倆都本能地覺得:迷信並不能改變什麼,相反會耽誤什麼,或失去什麼。

果然,姐姐的病情愈發加重了,媽媽也急得不行,在好心鄰居的勸說下,父親終於帶著姐姐住院了。住院就意味著燒錢,這也是母親起先求助於菩薩,而不去醫院住院的原因。由於病情的耽誤,醫生起先也診斷不出個所以然,後來經過會診,確定為:傷寒症。

傷寒是什麼東西?母親說,這在古代是很難看好的,可現在是新社會,應該問題不大,就是需要錢。病魔,再一次把貧困家庭的推入了無底的深淵。靠父親方面的親人資助,已經是不可能了,母親這邊的親人都處在窮苦的大山裡,人人維持溫飽,已屬上蒼開眼了。前兩年,小舅舅還到林白家來討大米過日。在林白朦朧的記憶中,小舅舅彷彿就是一個乞丐,只不過跟林白的媽媽乞討,稍顯體面一點而已。好幾次看著他用粗笨的腳踏車馱著一袋大米消失在鄉間小道上,林白有一種被打劫的滋味,也有一種無法言說,無法拒絕的苦痛。改革開放的初期,在鄉村,在大山深處,農民的日子卻只能靠借貸和互助。

辛辛苦苦幾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這雖然是句民謠,可也道出了底層人物生活的悲苦與無奈。在醫療沒有保障的時代,住院就意味著負債。母親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還是去了大山深處,向年愈古稀的外公外婆訴說痛苦。外婆是小腳女人,年歲大了,就只能拄著柺杖在村裡行走。可為了生計,她不管風吹雨打都往茶園趕,從早春茶樹抽出第一張嫩葉到深秋茶樹開花結出果子,只要有新葉長出來,她總是要去地裡的,儘管那時的幹茶賣不出什麼好價錢,可是隻要能換幾個小錢,她就會去忙活。茶園是她的衣食父母,也是她精神的支柱,挎個竹籃,穿梭在散發泥土和茶香的田壟上,她就感到滿足和舒坦。

林白的外公也是一位異常勤勞的山民,他挖筍、打柴、砍竹,生計就依賴於大山。人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外公是山民,就只能從這密密層層的山林中尋找生計。他後來終於找到一樣好活,那便是採山藥。外公的手心全是老繭,手指皴裂,他就用一些破布條扎一下,他的腳上常穿一雙自已用藤條編的鞋。

林白媽也是迫不得已向外公開了口,外公用一雙乾枯而深邃的眼睛打量著林白媽,他打心眼裡心疼這個女兒,從出嫁到現在,似乎沒有少讓他省心。因為孃家窮,常遭夫家的責打。有一次,外公火了,帶著林白的大舅就趕到林白家,二話沒說就把林白媽強拉回了孃家。那時林白的姐姐才兩歲,而林白則剛出生。遍體鱗傷的林白媽在外公家也是度日如年,她不放心林白和他的姐姐,就偷偷跑了出來,為此林白的外公傷心欲絕,而林白的奶奶卻更加有恃無恐。林白媽後來跟林白說,因為這件事,林白奶奶反而變本加厲地欺負她,她認為林白媽是軟柿子,比起其她兩位兒媳要好捏一些。但林白媽跟他說,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想活下去,就是為了一雙兒女,如果她死了,那麼你爸很快就會娶個後媽,那麼最苦的還是你和姐姐,這是她苟活於人間的唯一理由。

外公看著日漸瘦弱的林白媽,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哀傷,他二話沒說,就從米缸裡挖出了一小捆紙幣,這些紙幣,最大面值的就是“拾圓”,絕大部分是壹圓的,這些錢就和外公臉上的面板一樣皺,這是外公這些年所有的積蓄,也是他僅有的防老的錢。面對林白媽的哀求,他還是毫無保留地拿了出來。後來林白能夠理解,為什麼幾年之後,外公去世了,母親在奔喪回來的車子上痛哭不止。因為儘管外公很窮,可外公也是母親最後的把保護傘,在她痛苦無助的時候,也只有外公會慷慨無私地伸出援手。

當林白下課急急趕往醫院的時候,姐姐還在病床上發著高燒,母親心急如焚的樣子,眼神有點呆滯,跟林白說話時,也顯得六神無主的樣子。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病房裡穿梭著,他們不時地安慰一下在一旁焦急詢問的母親。“沒關係的!請給我們一點時間,高燒退了就可以了!”對姐姐的病情林白是清楚的,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耽擱了。還是因為家裡窮,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去醫院就診。

儘管林白的爸爸很勤勞地工作著,可收入是相當微薄的。那天晚上,林白媽在醫院裡陪著姐姐,林白和爸爸正要入睡,忽然聽到有耗子的叫聲。爸爸就翻身下床,關上床邊的窗戶,拿起一把掃帚就在床底下掏了起來。林白問他:“半夜三更的,你要幹什麼?”他說:“你剛才有沒有聽到耗子的叫聲?”林白點了點頭。他說:“這就對了,這隻耗子是剛從窗戶鑽進來的,很大的一隻。我把它逮著,明天就可做菜吃了!”我覺得有點噁心,問:“這能吃嗎?”

“怎麼就不能吃了?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們還啃過樹皮,吃過草,這耗子好歹還是葷菜吧?”林白當時有點愣住了。“耗子肉很細,很鮮的,你嘗過就知道了!”林白爸見兒子半信半疑,就補充了一句。林白當時嘴裡竟流出了口水,全家人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吃過肉了,此時的林白不免對耗子肉也心馳神往起來。於是他也跳下床幫父親一起捕鼠。這鼠真是狡猾,無論他們怎樣驅趕,就是按兵不動,不暴露自已的蹤跡。林白爸說:“你人小,你鑽下去看看!”林白就俯身下去,手持一雙硬底的布鞋作為武器。林白剛要撥弄床底做菜用的黃酒罈,一隻漆黑而發亮的碩鼠就躥了出來,此時林白爸正在外面接應,手持掃帚就砸了下去。林白在床底只聽到“吱吱”兩聲,就知道這隻胖鼠已經命喪黃泉了。等他鑽出床底的時候,父親已經拎起碩鼠長而黑的尾巴,向他展示著戰利品。而林白也“嘿嘿”地笑了起來,昏黃的燈光下,浮現出兩張微笑的臉。

此時已近年關了,肅冷的大街上也有了年節的味道,時不時地能夠聽到幾聲鞭炮聲,還能夠看到有些店鋪掛起來燈籠或貼上了對聯。林白因為對碩鼠大餐充滿了期待,所以感覺心裡也是暖暖的,彷彿有了過節的溫暖。第二天清晨,林白媽就回來了,眼圈很黑,一看就是沒睡好的樣子。林白於是很激動地把捕到一隻碩鼠的訊息告訴了母親,母親起先也是眉頭一皺,後來看到碩鼠已經被扒了皮,內臟和頭也全部去除了,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整齊地入在一隻碗裡,肉絲顯得很紅潤,上面還放了幾隻紅椒。

“這是你爸搞的?”母親問林白。

“嗯,爸已經幹活去了,肯定是他起來搞的——除了他還有誰?”林白對著這一盤鼠肉竟顯出嚮往的樣子。他希望母親早點把這份鼠肉大餐做好,然後可以美餐一頓。

母親果然沒有辜負林白的期望,她從門外的灶上取出一個已經發了芽的生薑,切成絲狀,然後和鼠肉放在一塊兒炒了幾下,放上醬油和黃酒,最後把切好的紅椒放了進去,三下五除二就揣出了一盆香噴噴熱騰騰的鼠肉大餐。

林白用嘴嚼了一塊,他慢慢地品著,真的很長時間沒有開葷了,這肉簡直比豬肉還鮮美。

“媽——給姐帶幾塊去吧!”林白還想到了在院中的姐姐。

“她不能吃的,鼠肉只有健康的人才能吃,病人是會發的——”

“快過年了,家裡連年貨都沒有備,你現在也寒假了,有空的話去陪陪你姐,我去幹點活——”媽媽囑咐著林白。

林白“嗯”了一聲就出去了,臨走前又夾了一塊鼠肉放在嘴裡,他似乎很享受這頓大餐。林白媽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心中生出幾分內疚來。

在林白去醫院的路上,他穿過了一個工地,見一幢大樓已經被推倒,似乎要重建,邊上有個收廢品的大爺在路邊敲敲打打著。

林白問:“你這有什麼用?”

那全身穿著破衣的大爺回過頭來,見一小男孩好奇地問著,再看看林白膝蓋上兩塊大大的補丁,臉上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就知道這男孩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快過年了,想不想搞點零花錢?如果想的話,就幫我乾點活吧——”

“好啊——”林白興奮地點著頭。

“我把水泥磚裡的鐵絲砸出來,你幫我整理堆放整齊吧——”

林白看著遠處一根根彎彎扭扭的粗鐵絲已經從水泥磚裡脫離出來,但還沒有被完全剝離,直戳戳地伸向天空,整一個廢墟堆更像一個酷冷的刑場。

“戴上手套吧!”大爺扔過來一雙髒兮兮的白線手套,林白都不敢把手伸進去,白手套已經漆黑,而且有一股噁心的臭味散發出來。

“戴上吧,不戴手會流血的——”大爺提醒著林白。

林白強忍著冰冷和惡臭的味道,跑到最裡面的廢墟堆裡,他怕陽陽看到。陽陽是他的同班同學,他知道她就住在這附近,而且林白還知道陽陽的爸是一位局長,每天有司機來接送他上下班,有一次那司機還去學校門口接陽陽的,那天陽陽有得意地開啟車門,朝全班同學回眸了一個眼神。林白知道這眼神裡有一種貴族氣,讓林白無地自容。

所以林白在這兒幫人撿廢鐵,他不想陽陽看到,她家好像就住前面的排屋裡,那兒已經鞭炮聲時斷時續的,裡面的孩子們正在放鞭炮慶祝美好的春節。

而今年這個春節,對林白來說是不沒有希望的,不僅沒有新衣新褲,更沒有一頓像樣的伙食。他從心底裡怨恨父親,特別是陽陽回眸的一瞬間,他在心底抱怨自已的父親太沒用。“可他已經盡力了,一大早就出門了,還準備了鼠肉大餐!”此時林白的大腦裡一片混亂,他想恨,可怎麼也恨不起來,他開始恨自已的奶奶,還有狠心的姑姑,她們已經在準備年貨了,昨天他看到姑父從單位拎來了一個火腿,還有一塊牛肉,掛在朝南的窗邊晾曬。林白已經垂涎欲滴了,他想像著牛肉的味道,可他從來沒有吃過。他從心裡怨恨姑姑,在鄉下的時候,就是她把林白捉到雞蛋砸到了泥牆上,姑姑說這是她家的雞生的,而母親說是我們家的雞生的。那時林白才五六歲,只見姑姑一把奪過雞蛋就砸到了院子的泥牆上。蛋黃和蛋清一起滾落下來,蛋殼破裂的瞬間,已經種下了林白對姑姑仇恨的種子。林白髮誓:將來一定要出人投地,要報復你們!

可此時的林白還處在困頓之中,他幹了足足有兩個小時,地上已經堆了一大堆廢鐵絲,對自已的勞動成果,他很是滿意。

“我該走了,姐姐還在醫院裡等我呢!”於是他脫下手套,還給這位大爺。大爺給了他五毛錢。林白緊攥著五毛錢道謝離別,他匆匆趕往醫院,在院門口用一毛錢買了兩個韭菜煎餅。他最喜歡這煎餅的味道了,油油的,香香的。去年期末考試,林白數學又是滿分,爸爸問他有什麼要求。林白說:“我要吃兩個韭菜煎餅!”於是父親給了他一毛錢,他興奮地在大街上飛奔,大氣沒喘一下就來到了煎餅攤前。店老闆正倒著油,正準備把新做的餅子放進鍋裡。他一邊揉著麵粉,一邊笑呵呵地問林白:“你跑這麼快乾什麼?”

“我——”林白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想說自已考了全班第一,又想說父親獎勵他吃餅,可這一切都欲言而止了,他怕被人笑話。

今天林白靠勞動所得買了兩個香香的餅,是要給姐姐吃的。因為媽媽曾經說過,韭菜能殺菌,所以這餅子最好了。

當他來到醫院的時候,姐姐正靠在床頭的被子上,臉色很煞白。

“姐——我買了餅子,還是熱的呢!”此時林白才想起來,上次父親獎勵他的兩個餅子,林白給了姐姐一個。因為姐姐的成績不理想,她沒有得到一毛錢。回來後,姐姐羨慕地問林白:“這是爸獎你的?”於是林白就不好意思地給了一個餅給姐姐,當時姐姐是推辭的,她說:“這是爸給你的,我不要——”可後來姐姐還是吃了,林白覺得還是兩人一起吃更香。

今天姐姐似乎沒有什麼胃口,她看了看散發著熱氣的韭菜餅,又看了看滿頭大汗的林白。

問:“大冬天,你怎麼滿頭大汗的?”

“姐——你不知道——今天可運氣了,我賺到了五毛錢,這餅只花了一毛錢!”

此時姐的眼神裡閃出了一絲光,她又好奇地問:“你能掙錢了?”

“當然!我幫別人弄廢鐵賺的!”林白很自豪的樣子。

“給我倒杯水——”姐姐支撐起虛弱的身體,接著說:“再給我來一個餅吧——”

姐姐紫紫的嘴唇上乾裂出幾道血口子,嘴巴一張一合間似有一種疼痛感,林白看了很是不忍。她的心底再次燃起仇恨,如果奶奶肯借錢的話,姐姐的病情就不至於被耽擱拖延了。醫院裡冷冷清清的,除了我姐姐的班主任老師來過,好像沒有一個親人來慰問過姐姐。在這個城市裡,人情也是冷冷的。

林白見母親一整天都沒來醫院,就有點急,他又匆匆趕回家。見家門口的繩索上曬滿了被單,母親一個人蹲在大院門口,自來水龍頭汩汩地流著水,腳盆裡也滿是肥皂泡。

“你又幫人洗被子?”見母親的額頭上滿是汗水,手被冷水凍得通紅,就有點心疼。

“這是隔壁張大媽叫我洗的,說給一天工錢!她不比你奶奶,她們每次都是給現錢的,這不——就要過年了,掙點錢也好採辦點年貨。”母親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神情。

“媽——我幫你一起擰吧!”林白脫下已經破舊的外衣,就奪過母親手上床單的一頭。“來!我們一起幹,可以快許多!不然,這麼多,你洗衣到什麼時候?”

“你姐還在醫院裡,你去陪你姐要緊”母親執意不肯。

這時父親興高采烈地進來了,他手上還提著一隻雞。

“你這雞哪兒搞來得?”父親噓了一聲,“小聲點!”就徑直往屋內趕。

林白追了進去,忙不迭地問:“這好像不是雞哎!”

“這是山雞!還是你小子眼尖!”父親嘿嘿地笑了起來,拿出臉盆準備把雞清理乾淨。

“我跟你說,剛才我在廠子裡值班,正聽到廠子北面的圍牆處一聲槍響。然後看到一隻雞一樣的東西墜落下來,我想肯定是有人在打野雞。”就從廠子圍牆的洞口處爬出去,正看到一隻山雞掉在了外面的糞池裡,我說這糞池是髒了一點,可洗洗乾淨不也一樣味道鮮美嗎?那打槍的,好像是我們隔壁張阿姨的兒子,他正要趕過來找山雞,我已經先下手為強了!所以小聲點,別讓人聽見,怪不好意思的。”林白點點頭,一切都明白了。

傍晚張阿姨來感謝母親了,並付了一天的工錢,比平時還多付了5毛。她聞到了母親在鍋子裡煮雞肉的味道,就問:“今天吃雞啊?”母親則搪塞道:“這不過年了!買只雞吃吃呢!”

“要的!過年就應該吃好一點”張阿姨半信半疑的樣子。難道她兒子看到了父親,叫她媽過來打聽訊息嗎?

管不了這麼多了,煮熟的雞難道還能飛走不成,林白就在鍋子邊死守著,就怕這雞飛走了。他忽然間想起了小時候鄉下吃肉的事情,那一次母親說鍋子裡有肉,林白也在灶邊死守著,守了很長時間都不見肉出鍋,只聞香氣不見肉的林白真的惱火了,他就拿了根棍子把鍋蓋敲得“怦——怦——”響,後來不慎把灶頭削掉了一個角。那是林白五六歲的時候,母親一直唸叨著。“那時候苦啊,吃頓要急成這樣!”其實林白對此事也是有印象的,可能當時捱了父親的打,所以他朦朧中有那麼點記憶。

今天林白是要感謝父親的,年夜飯總算可以吃雞了, 而且是野貨,味道更鮮美了。

第二天,姐姐的病有了好轉,傷了退了,氣色也好多了,醫生說幸好來得及時,不然就沒命了。

今天已經是小年夜了,父親是廠子裡的臨時工,沒有年貨發,沒有資金髮,除了微薄的工資,幾乎什麼都沒有。這一天中午,林白正在窗戶邊寫字,前面的趙阿姨派她女兒送過來一條魚,說是她媽單位發的,她媽是銷售員,其實不是發是,是別人送的,這是林白後來知道的事情。所以,世上還是有好人的。林白從來沒見過麼大的草魚,恐怕有十來斤,母親說這下不用愁了,魚和肉都有了,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其實,林白也知道這笑容大多還是因為姐姐病情的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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