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副本結束
“我說過，我這個人很好懂的，我只想找樂子而已。”顧江野摸了摸沈阡因落淚而泛紅的眼角，薄薄一層眼皮此刻紅腫著，看起來十分可憐。
沈阡從來不懂如何挽留他人。
七歲悄悄餵養的流浪貓懷孕，帶著貓崽遷徙到其他小區時，他不曾挽留。
九歲生母與情人私奔，只留下他一個人承受生父家暴時，他不曾挽留。
十三歲生父傷人入獄，只留下他一個人進入福利院生活時，他不曾挽留。
十五歲好友搬家轉學，與根本沒有手機的他說電話聯絡時，他不曾挽留。
十八歲即將高中畢業，福利院因經費不足而閉院，福利院中的孩子們各奔東西時，他依舊不曾挽留。
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充斥著別離，身邊的所有人都頭也不回地奔向前路，沈阡始終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一個。
他不知該如何挽留，彷彿早已洞悉即便挽留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可此刻心中湧動的情感卻如同狂潮般洶湧澎湃，讓沈阡無法再保持沉默——他不想再被拋棄，即便拋卻所有廉恥和自尊，他也想永遠屬於顧江野。
這是自顧江野從淵底歸來就逐漸膨脹的情緒，直到顧江野再次轉身離開，將他一個人留在地下室時徹底爆發。
於是，沈阡鼓起全部勇氣，裝瘋挽留，被戳穿後甚至更加坦蕩。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合適，是否會讓顧江野更加厭惡他。
可他還是做了，小心翼翼，臉色發白，心中激盪著快要窒息的忐忑和恐慌。
“留下我吧，我可以做你的寵物，做你的奴隸，你可以一直拿我找樂子，我會很聽話的......”
懷裡的人在不自覺地戰慄，顧江野指尖摩挲著他顫抖的眼皮，語調很輕，“你的名字是什麼？”
沈阡一怔。
直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並不知道顧江野的名字，而顧江野也從未問過他的名字，他們兩個人有了世界上最親密的接觸，他渾身顫抖地請求對方永遠留下自己，卻連對方是誰都不清楚。
彷彿某種經年累月的情緒，跨越遙遠的時間，讓他迫不及待扯住對方的衣角，請求對方的垂憐。
“我是......沈阡。”
名字在風中迴盪，彷彿瞬間驅散了籠罩在他靈魂之上的影子。
自顧江野第一次從淵底走出，沈阡便意識到對方的身上發生了某種改變——他不自覺地被對方吸引，如同狂信的信徒，朝聖的信者，即便對對方一無所知，卻著魔一般想獻出自己的一切。
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淵。
直到此時，純白的遮罩陡然散去，一切都變得如此清晰。
從濃重的迷霧中掙脫出來，沈阡終於重新找回全然屬於自己的理智。
“我是顧江野。”
鉛灰色的虹膜上純白光影一閃而逝，顧江野輕緩開口，“我們還會再見的，不急於一時。”
沈阡紅著臉被從公主抱的姿勢放到地上，找回理智的他依舊沒有立刻踏出屠宰場的大門。
“項圈，那個項圈碎了，”死死攥著自己的衣角，沈阡臉頰紅得幾乎蒸騰出熱氣，他的聲音很低，卻還是強迫著自己說出口，“可以再給我一個項圈嗎？或者，把那個給我也可以。”
顧江野微微挑眉，“看來你真的很喜歡被囚禁？”
沈阡連脖頸都紅透了，他忍著莫大的羞澀點了一下頭，“你答應過我的，讓我做你的寵物。”
顧江野在把獵犬引離地下室之前的確對那個項圈做了手腳——玩家和員工各自手持相同的詭物，在沒有任何其他道具的密閉空間中生死相搏，多有趣啊。
所以，他拿走了除屠夫的刀之外的所有詭物，又破壞了原本堅硬難摧的粗鐵項圈，力求絕對的公平。
沒想到沈阡會在這個時候追債。
對此的確負有責任的顧江野思考片刻，伸出左手。
一條粉嫩的觸肢從食指指尖探出，顫巍巍地晃盪著，質感近乎透明。
右手拎著觸肢尖尖，顧江野輕輕一扯，那條短短的觸肢便充滿彈性地拉長變薄，彷彿一條透明肉粉的絲帶。
沈阡怔怔看著顧江野將那條觸肢從指尖扯落，而後將觸感軟彈冰涼的長條觸肢繞在他的脖子上。
又打了個規整漂亮的蝴蝶結。
“你要的項圈。”
顧江野輕笑著開口。
輕薄的觸肢妥帖纏繞著沈阡的脖頸，越發襯得他的脖頸纖細白皙。
沈阡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那條裝飾物一樣的觸肢，低低地“啊”了一聲，聲音介於震驚和不解之間。
他的瞳孔依舊水洗過一般亮晶晶的，看向顧江野的表情有些茫然，“你......你不會有事嗎？觸肢......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吧？”
他的視線落在顧江野看起來毫髮無損的食指指尖，又皺了皺眉，“我只要一個項圈就夠了，你不必......”他似乎想說“你不必傷害自己”，可顧江野的神情又並無不適，沈阡張了張嘴，剩下的話盡數吞進了肚子裡。
脫離自己的觸肢的確沒讓顧江野感受到任何不適——他沒有告訴沈阡的是，脫離身體的觸肢並沒有失去活性，他依舊可以操縱那條觸肢，甚至感知到觸肢傳遞迴的所有感官。
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
食指與拇指輕輕磨蹭兩下，那條肉粉色的透明觸肢便隨著輕輕動了動，頸動脈蓬勃血液流動的聲音傳入耳膜，一下一下血脈跳動的觸感也隨之從指尖傳入大腦。
“下次再見的時候，使用仙女棒給我看吧，再見之前，我都會保持期待的。”將手中的嘟嚕嚕仙女棒遞給沈阡，顧江野輕輕一推，將他推出了屠宰場的大門。
【F級副本：陽宏屠宰場已直播結束】
【玩家沈阡、劉嘉科通關】
【副本結算中】
【臨時工顧江野可離開副本】
【本次直播因特殊原因中途中斷，對臨時工顧江野評價暫時封存】
[臨時工顧江野，你接到新的工作邀請，是否接受？]
[工作地點：E級副本——鏽城玩偶館]
[工作崗位：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