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風面色凝重,眼前倒吊在樹上的怪物嘴裡時不時發出低吟,狂亂,壓抑,嘴角不斷地滴血。

“乞求饒恕——”

“奉、奉上生命——”

“噫嘻嘻,誒嘿,誒嘿嘿。”

那斷刀的刀柄之中忽明忽暗,紅光搖曳閃爍。

吱吱吱——

猶如朽木門栓的左手緩緩將斷刀送到他是腦袋上面,雙手而持。

猛然間,一把扎入頭顱之中,怪物倒是還能動彈,右手低垂,左手用力旋轉斷刀,直至刀柄朝下,頭顱與頸部之間僅剩些許皮肉。

那斷刀代替了頭顱的位置。

“這是自裁了?”戮風疑惑。

詭異的氣氛不斷展開,微風輕撫,搖晃著雙目無神的頭顱,但是面部仍在微微抽搐,帶來絲絲血腥的氣味,違和感陡然在戮風心裡升起。

“為什麼沒有流血?為什麼它還能用腳吊在樹上?”

大叔從遠處大聲警告道:“那腦袋裡面有問題!很有可能是寄生異類的怪物,儘可能拉開距離,寄生類對於食物的慾望很高,咱大抵是沒有逃跑這個選擇了。”

戮風雖有疑惑,但是認同此番觀點。

樹林中奔跑的話還真不一定能夠甩掉猴子一樣能在樹上盪來盪去的怪物。

尤其是在見識過了它那雙臂的爆發力後。

那斷刀竟然插在它的身體之中微微顫抖,身體之中彷彿湧動著毒蛇般詭異變形,自頭部的傷口之中鑽出了幾條細長的血肉,纏繞在斷裂的刀刃周圍。

那幾條“血蛇”好似在用力拔出刀刃,正在富有節奏地扭動,斷刀在血肉的簇擁下緩緩降下。而那銀白色斷刃的盡頭未被血肉遮住,竟是續上了白森森的脊椎骨。

與此同時,那條條血肉調轉方向,又一頭鑽進身軀之中,在它們奮力的運作下,四肢向肚子處收緊,而肚子上被套了個血糊糊的大洞,四周又由琵琶骨拱衛著。

整塊脊椎骨被斷刀從身體裡帶出來,被右手接下。掛在脊骨上的肉蟲一緊一縮,如同流動般沿著手臂緩緩朝軀幹挪移。

戮風正欲試探卻被叫住:“小心!那怪刀和怪物旁邊的寄生物種極其危險!他們應該是剛孵化或者甦醒階段,沒有找到宿主穩定下來,貿然靠近極有可能被寄生。”

聽完此番話,戮風只能作罷靜待時機。

倒掛的身軀也在不斷的扭曲中趨於穩定,整個人變得低矮,好似一個球形的鮮血巢穴長著手腳。

身軀彷彿終於有了自我意識般,不再宛如接受改裝的機甲般抽搐,而是緩緩抬起左手,摘下了頭顱。

怪物左手提刀,右手提頭,腳步輕盈地從樹上落下,如紳士敬禮般彎腰,右手將頭按入軀幹的空洞之中。

戰鬥就要開始了。

於殺戮之中生長,做駕馭風的狂徒。

戮風瞧準時機,三步並作兩步衝至敵前,直至頭顱刺去。

快速地移動讓一旁的大叔看不清身形,而過快的衝刺也令戮風視線變得些許模糊,更重要的是對動態視力的影響,使人更難看清對手的動作。

高速下,憑肉眼,為應對敵人的防禦與攻擊徒添難度。

但那又有何妨呢?

殺戮一旦開始,唯有死亡算作結束。

過程,即是不停奔跑在血腥的焦土之上。

又是那句——

不死不休!

不料異變突生,軀幹中盤踞的幾隻肉蟲竟不似先前那般緩慢,在察覺到戮風的殺意後好似毒蛇般迎面撲來。

奔跑時,風便成為一同而行的友人。

肉蟲乳白色的表皮上覆蓋著一層淡黃色的粘液,鮮紅的血液潛藏在面板之下,仍能透出濃郁的瘋狂。

風自會告訴你前行的方向。

風在行前。

戮風將部分注意力放在呼吸與對周圍風的感知上,自然是早早察覺,便側身閃躲,藉機改刺為斬,意圖削去幾隻,卻見肉蟲收了蜿蜒有力,縮去了身形,使得好一手以柔克剛。

戮風眼見正面討不到什麼便宜,猛踏一步越至背後,人未轉身,雙手卻是向那怪物背後刺去。順勢移步換向,正面向敵,腰腹帶動全身發力,此擊不可不謂,力大勢沉。

風向有變。

戮風俯下身去,上撩刀刃格擋。

脊柱與刀刃的撞擊出火花,著實令戮風驚訝。

“這怪物連身後都能夠照應的到?”

左側一股涼意斬至面門。

眼見另一隻血森森的大手抓來,戮風卻是迎面衝去,上挑劍刃,斜抗下劈,借敵手之力,加速側身閃過。

大叔看的是心頭一驚,“近戰遇到那些寄生蟲幾乎就是走入死穴,更何況戮風用的是長刀,近身難與那怪物相戰,那大手兼顧身前身後,恐怕。。。”

大叔愣神之際,前方卻是瞬息萬變。

怪物自然不會給戮風留下機會,大手橫抓,卻是被戮風一腳踢開。

藉著這股反衝之力,輕點地面調整方向,左手輕拋長刀,握在了刀刃之上。

此時二者面朝彼此,相隔僅三拳之距。

怪物的頭顱已經辨不出人樣,雙瞳鑽出兩隻肥碩的蠕蟲,藍色的汁液在黃色的表皮內跳動,緩慢地吐出夾雜著卵的粘液。

嘴巴長出了不知多少細如毛髮的觸手,不斷的剮蹭著粘液與蟲卵吞嚥入腹,啊不,入腦。

頭顱被肋骨拱衛,上面掛著大大小小的肉蟲正如利劍刺來。

寄生蟲狂躁地撲來,與那腥臭之風幾近重疊,難以提前感知。

又近一寸!

寄生蟲幾乎貼在戮風臉上,已經能夠感受到滑膩潮溼的腐臭,吸盤狀的口器上附著著一圈細小的牙齒,已經磨得吱吱作響。

左手拿脊骨斷劍高懸頭頂,右手掌猛地抓向來。

此番局面,當真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避無可避!

“哈哈!大可不去避!”戮風輕呵一聲,右手抵住刀柄,飛身躍起,刺向頭顱!

浩然之氣激盪在戮風的胸膛,彷彿又做回了前世那百戰百勝的將軍。

進攻!在隕落之前,撕碎敵人的進攻!

瞬息之間,戮風縱心於疾風。

風自四周向戮風合圍,正如夾雜著雷鳴的風暴。

“向風暴攻去!死亡亦或駕馭!”

戮風騰空而起,雙手奉上全力,長刀如銀龍般貫出,衝入了眼窩之中。

上挑甩動,頭顱連帶著些許長肉蟲飛離身軀,刀身順勢抵擋住脊髓斷刃。

怪物渾身一滯。

仿若風暴眼中的寧靜。

可風暴尚未停歇。

一股雜亂躁動的風吹入戮風心底,灌入一陣又一陣的心悸。

“冷靜!”

戮風左手微斜,刀身卡住脊髓,雙腿猛蹬怪物右手,迅速與怪物拉開差距,順勢奪取斷刀。

落地時,戮風背對怪物。躁動的風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扣撓著他的後背與身心。

“跑!”

砰的一聲,怪物尚未應勢倒下的身軀炸裂開來,無數粗細不同,長短不一的肉蟲四散而出。

超過一半的肉蟲開始追逐戮風同時發出陣陣嘶吼。

戮風與大叔再次踏上旅程,不過這次步履匆匆。

腳下的枯葉吱呀亂響,大地延展在心的胸膛。

流轉於曠野的荒蕪,徒留三兩看客,登臺演唱。

“現在到底是啥情況,不是剛剛還說沒啥危險嘛。”廖何一邊活動著有些麻木疼痛的身體,一邊詢問錢三貫。

“剛才那應該叫。。。第一階段!這玩意又不是隻來過一回兩回了,接下來的第二階段就不知道怎麼的,每回一大群吃人的飛蟲過來,朝著那大鐵樹去,哎,剛才你說,那玩意叫機甲?”

錢三貫一邊回答道,一邊不停地四處張望,估計是怕極了前方兩軍交戰時擦槍走火傷到自個。

廖何也頗有些好奇,向周圍觀察了起來。

只見村子那邊不斷的有些緩緩藍光向鐵樹貼地傳去,在這天剛黑不久,有些顯眼。

“額,你說的那飛蟲長得像飛蛾嗎?”

“嘿,我跟你說奧,那老大個,一個巴掌那麼大,一群一群的出動,有快的有慢的,也不念聲兒,悄悄地就落人肩上,使勁的吸上兩口,晃個神的功夫那人就倒了,不一會啊,一窩蜂地就全上啦,誒呀,那人一會就剩皮包骨,走的那叫一個慘吶。”

“額,我。。。知道了,你這瞭解的挺詳細啊,不過我剛才不是在問你像不像飛蛾啊?”

“奧對對對,忘了跟你描繪一下這玩意長啥樣了都,我跟你說啊,它們這些個飛蟲,飛得快的翅膀窄,撲騰的快,活脫脫的像個肥碩一點的大蚊子,就是身上長些長絨毛,不斷地往下掉些粉吶灰呀似的東西,你別說,還真像個大撲稜蛾子。”

“那飛的慢的呢?”

“那就是大號撲稜蛾子長著一副尖嘴兒。”

“得嘞,知道怎麼一回事兒了。”

“嘿,說來聽聽。”

“你沒聽說過飛蛾撲火嘛,這有的蟲子啊,天一黑,就朝著光亮走。你看,那藍光多顯眼。”

“嘶,有點道理,你這後生懂得倒是不少。”

“那。。。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躲躲?”

“行啊,你小子倒是惜命,其實就那大黑樹邊上多,躲了就行,其他的地方少,有點眼力見躲著點就成。”

廖何與錢三貫談話間一直盯著那幾個機甲看,不停地揣摩他們到底是敵是友。也在思考著這個世界到底怎麼回事。

重生未來之我在原始部落當酋長?

不說夠不夠荒唐,自已這倆眼一睜重返人世間就夠離譜的了。

就算同樣是人,這一個部落的去和那機甲裡頭的人說:

“你帶我走吧!帶我去大城市!”

這。。。好像有點難以實現。

那。。。透露穿越者身份?且不說對方怎麼看待穿越者,這自已身旁還有個穿越者呢,照著錢三貫描述,穿越者隨隨便便就能有,也不是啥稀罕貨。

部落都會這技術,他們開上機甲了都還不會?

正在考量之際,一晃神,突然發覺背後有些許光亮,還未轉身,那光亮就已經從腳下掠過。

又是一道藍光?

額,哪裡不對來著?

是。。。

後面要有東西過來了。

“哈哈哈,嘿~誒——”後方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戲腔。

廖何跟錢三貫轉身望去,但見一人身著長衫,不梳辮子,散著頭髮,到有那麼幾分瘋瘋癲癲,腳底下卻是踏著戲曲裡的臺步,看著挺行那麼回事,通露出些許莊重,手上比劃著動作走來。

這人就好像在他倆面前演了一出京劇的開場亮相。

緊接著便跟著動作唱起戲來,錢三貫看著這人十分驚訝,臉上的震驚仿若下一秒就要掉到地上。

這人腳一邁手一抬,一提面容頭一甩,嘹亮的唱到:

“大門出了二門邁,跨倆門檻又有三。

門牌題上我名姓,瞎問這門是哪家。

你若向西尋東去,我便坐北朝南來。

上南下北來了改,東去西洋變了還。

真假,虛實,抹成個自由自在。

缺衣,少食,富成個油膩胖子。

我是敲鑼打鼓做面花,打了這家成下家。

你有小船棉花做生意,少了團結少人傑。

我道書本寫文字,記了過往既念舊,不知將未來寫成舊。

你這綢緞披肩頭,蓋了傷疤蓋墳頭,不知把祖宗擱裡頭。

上有官來下有民,道士和尚君子,拜見孔夫子。

左捧商也右捧王,騎士學術瘋子,不見大家子。

嘿嘿

我是——

算來算去算不準,記人記事記不全。

看遠看不清,看近看不行。

拘束個四四方方,框住個一板一眼。

前也忙活,後也忙活。

且說——

權勢一起人也聚,人聚人散因勢來。

上邊張嘴下邊餓,上邊靠著下邊過。

團隊一起制度建,不見人前好臉色。

翻臉就吃散夥飯,不要就算不知餓。

哈哈哈,可是——

紅塵一翻又一覆,寫來寫去不清楚。

永昌萬世胡謅來,料峭是今又秋風。”

不是,這唱的怎麼雜七雜八的,一會順口溜打油詩,一會戲唱詩詞歌賦的。

唱完邁著臺步向二人靠近,動作端莊中透露出豪邁,不疾不徐,一抬手昂胸,又是起腔唱到:

“瞻前顧後,誠惶誠恐;翻開歷史,大字不識。”

“在下——”

“顧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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