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棋魂夜路一
新京市郊外的一處垃圾回收站。
一群工人正在吃午飯。
站長刀哥,人如其名,是個刀疤臉,一臉兇相。這道刀疤,是刀哥少年時期混社會時,其他幫派給他留下的印記。
後來,刀哥做起了正經生意,但是暴戾的性格,卻絲毫沒有改變。
刀哥拿著一包華子,路過工人身邊時,就隨手把華子香菸扔在工人腳邊。
工人們雖然感覺自已的尊嚴受到了侮辱,但是想到刀哥是老闆,這香菸價值不菲,也都忍了下來,默默吃著飯,把香菸別到耳朵上。
刀哥看到工人們這副模樣,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有些人,天生就是老闆,他活著,其他人註定要給他掙錢,他也必然要欺辱別人。
刀哥微笑著,剛剛獲得的滿足感,在見到老鍾之後,就蕩然無存了。
要怪,就怪這老鐘太窩囊,別人欺負老鐘的時候,老鍾也不反抗。
這還沒完,老鍾窩囊到孩子是別人的,妻子也跟人跑了。後來,老鍾妻子又被別人拋棄,竟然當起了嫂子。這站裡的工友,不少都和老鍾妻子打過交道!
可是,他又那麼清高,好像從未有任何不公的事發生在他的身上,他總是拿著一本棋譜,一個人觀看,明明是個收廢品的!硬要把自已塑造的格格不入!
這不,老鍾正吃著飯,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棋譜。
刀哥最煩老鐘的這副模樣,走上前去,對著老鐘的飯盒就是一腳。
白米飯散落在地上,老鍾似乎已坦然接受,蹲著身子,把棋譜放到地上,用手去撿地上的米粒。
“窩囊廢!真他孃的窩囊!老鍾,你老婆跟人開房的影片被髮到網上了,你要不要看看啊?不知道是太爽,還是疼了,一會哭,一會叫的!嘴裡還喊著,我還要刀哥,刀哥!”
老鍾像是全然沒有聽到刀哥的嘲諷,仍是低著頭不說話。
“不說話是吧!改天,我花點錢,把你老婆拉到站裡來,讓大夥爽爽,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
工友們知道,刀哥說話,一向是言出必行。工友們的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我沒有老婆...”老鍾終於忍無可忍了,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怎麼會沒有老婆?你是不是那東西不行啊!給你瞧瞧哥們的!”
說著,刀哥拉開褲鏈,竟對著老鐘的頭撒起尿來。
“嘿嘿!給你洗個頭!你老婆最喜歡我的寶貝了!”
工友們不敢作聲了。
刀哥平時很過分,但是從來都沒有這樣過分過。
等刀哥尿完,刀哥又氣憤的往老鐘頭上啐了一口痰,“他孃的!來了不幹活!整天抱個破書看,還吃老子的飯,拿老子的錢!喪家犬,從現在起,你被開除了,滾出去!”
刀哥一腳踹在老鍾臉上,這一腳力道不大,卻徹底的擊碎了老鍾最後的尊嚴。
老鍾掙扎著從地上站起,還不忘帶上那本棋譜。
他扭過頭,看了看自已曾經打拼的地方,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他早該走了,在工友們不願同他說一句話的時候。
他真的該走了,在工友們找上他老婆的時候。
老鍾沿著阿爾浮河,失魂落魄的行走著。
河邊,有一位婦人正在給孩子洗衣物,老鍾感到這一幕是那麼溫暖。
曾幾何時,他也有過母親。
母親對他好過,那種好,是義無反顧的。他喜歡躺在母親懷裡,聽母親給他講世界上的故事。那時候,母親的故事,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嚮往。
後來,他已經長大了,他用自已的生活,戳穿了母親的謊言。他真希望,母親還活著,能再聽聽母親的謊言,只要母親騙他,他一定會選擇相信。
轉眼間,天又黑了。
婦人洗完衣物回家了,可老鐘的家,又在哪裡?
老鍾站在橋上,翻過橋邊的欄杆,橋底洶湧湍急的河流,使他雙腿發軟,他真想回到橋上,他害怕了,他要退縮!
可是下一秒,老鍾卻笑了起來。
同冰冷麻木的生活相比,眼前的河流,突然間變得好溫柔。
只要跳下去了,河流就能成為他生命的溫床。只要他閉著眼睛,就能擁有永久的寧靜。
世如今,唯他一人。
世如今,空他一人。
世如今,無他一人。
永別了,麻木的生活!
對不起,溫暖的母親!
在老鍾撒手之際,他的身體忽然變得輕盈。洶湧的阿爾浮河,突然停滯。一道金色光芒,自河流中穿出。不遠處的群山,變成一顆顆棋子,棋子形成的棋路,世間罕有,是那麼的讓人驚奇!
老鍾扔在半空的棋譜,霎時間,變成一個純金打造的棋盤。
“老朋友...你怎麼...扔下我了...”
老鍾驚得睜大了眼睛,“老朋友?”
“是啊。在你五歲那年,路過一個商店。你繞過充滿童趣的玩具,看到一本棋譜。你央求母親,想要買下那本棋譜。那一天,你不肯走出商店,母親在你臉上打了一巴掌,你頭也不回的哭著跑出商店。”
老鍾潸然淚下,“我...”
“你母親,身上只有一毛錢。她沒有讓你過上好日子,她覺得虧欠了你。第二天,她終於掙了一毛錢,他買下了那本棋譜,把他放在你的枕頭下。你都忘記了嗎?”
“媽...媽...”
中年男人,在這一刻,哭成了淚人。
他多想回到過去,回到飢寒交迫的年代,擁在母親身旁。
棋盤繼續說:“你可以選擇結束這一切。也可以選擇,回到母親身邊。”
“真的?”老鐘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那道光芒,已經有幾十年沒在他眼睛裡出現過了。
“當然。只要我能獲得源源不斷的靈能,便能讓你每天看到母親。”棋盤說道。
棋盤突然變成老鍾母親的樣子。
從沒有人正眼看過他的窮困母親,可在老鐘的眼裡,她是那麼美麗!母親的身體,是那麼豐滿,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座大山,可以為他遮風避雨。
這麼多年,他已不再相信任何女人,不願對任何女人敞開心扉。在這一刻,他的心,竟融化了。
老鍾撲上去,抱著母親,“這是夢嗎?”
“這是夢。是真實的夢!”
活在真實的夢中?或者選擇死在冰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