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舞蹈白痴與刁蠻淑女
潘妮的十二歲生日快要到了。
十二歲是特別的日子。
貴族中有個習慣，會在六歲、十二歲、二十歲時舉辦大規模宴會並熱烈慶祝。
潘妮生日那天，宅邸的中庭以及後半部分建築都會開放，並邀請莫爾莫、西蒙、以及城內的貴族一同前來。
盧克也會主動降下身份，邀請個別有名氣的商會會長、銀行行長等出席宴會，地位上差不多可以和勳爵平起平坐吧。
今日，宅邸裡的人們也在為準備宴會而忙得團團轉。
可以看到身穿嶄新服裝的女僕們在走廊上奔跑。
一般來說，女僕應該會被嚴令禁止奔跑，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雖然盧克先生什麼也沒說，但似乎是默許了當下的狀況。
況且等到了人流量稍微多一點的地方，女僕們自然會恢復行走狀態。
此時，一名少女正在長廊中悠閒散步，與周遭來回奔走，忙出熱汗的女僕們格格不入。
金色、微微卷起的短髮隨風擺動，嬌小的身軀配上蓬鬆的裙襬無不透露出精巧可愛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她右手捧著昨天沒看完的書籍，左手輕輕搭在邊緣的石制護欄上，時不時微微探出身子，欣賞起樓下剛盛開沒多久的雪藍花。
沒錯，沒有特別的目的地，少女只是在單純的散步，單純的欣賞，單純的無所事事。
這種慌亂氣氛和諾雅沒有一丁點關係。
換句話來說，她很閒。
這幾天，由於宴會的原因，導致所有課程全部停滯，她每天只需要進行舞蹈練習，上午十點一節，下午兩點一節，晚上再稍微閱讀一下來訪貴族們的姓名、基本資訊，確保宴會時不會認錯人，一整天的任務就結束了。
基本上，諾雅原本就打算抱以食客的身分來參加宴會，品嚐平日裡沒見過的、外地貴族帶來的特色甜點。
再怎麼說這次的主角是潘妮，自已應該不需要做什麼，只要待在角落裡吃吃吃就可以了吧。
果塔、巧克力流心蛋糕、馬卡龍、蒙布朗、可露麗、水果布丁……
咕……肚子都有些餓了，話說，午飯時間還沒到嗎？
正當諾雅這麼想時，下一秒，一道稚嫩的、氣急敗壞的叫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唔唔唔唔……夠了！我回去了！”
“卡洛斯你個大笨蛋！”
眼前的門突然被粗魯撞開，潘妮從裡面衝了出來。
在看到諾雅的瞬間，她稍微畏縮了一下，但還是以超乎尋常的驚人速度衝過走廊，最後在轉角處消失。
有個人追著她從房內出來，那正是負責男生們的舞蹈老師，凱斯特。
“潘妮大小姐……”
凱斯特在走廊上左右張望，發現找不到潘妮的身影后，重重嘆了口氣。
嘆氣嘆到一半，她發現了在一旁看戲的諾雅，於是又露出一抹有氣無力的笑容。
“凱斯特女士，在我的印象裡您一直都是一位積極、開朗的女士，難得見您露出這樣的表情，發生什麼事了嗎？”
諾雅率先以吃瓜群眾的身份發表疑問。
“抱歉……諾雅小姐，讓您看到這種難堪的場面……”
凱斯特雙手搭在腹前，垂下腦袋，微微鞠躬。
“其實……唉，是我不好，潘妮大小姐今天完成舞蹈課程後見卡洛斯少爺進行的不順利，執意要留下幫忙……然後，呃，潘妮大小姐她……怎麼說呢，她可能腦袋裡懂，但無法準確透過語言表達出來……卡洛斯少爺也聽得雲裡霧裡……”
“最後反倒給潘妮自已氣跑了？”
諾雅搶著反問道。
聽罷，凱斯特再次擠出苦笑，點了點頭。
“如您所說，的確如此，卡洛斯少爺現在也很消沉，我想今天的教學應該進行不下去了。”
“嗯……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當然，諾雅小姐，當然……還請便……”
跟隨凱斯特進去舞蹈教室後，映入眼簾的就是蹲坐在地上，抱住雙腿的卡洛斯。
少年將腦袋埋了進去，身上彷彿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陰霾。
這到底是受到多大的打擊啊……
說到底，以潘妮的性格根本就不擅長教人，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諾雅心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向卡洛斯移動過去。
“嘿，你還好嗎？”
“…………”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點難，但這是每個貴族都會經歷的事情。”諾雅嘗試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安慰道。
片刻後，卡洛斯幽幽的抱怨聲從中傳來。
“跳舞根本就沒有必要……宴會那天我也絕對不跳舞。”
可以聽出他還在賭氣。
儘管如此，宴會那天不跳舞是不可能的，身為埃梅里克家的一員，總會因各種理由被其他貴族們‘委婉地’強迫，最後不得不出面。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在這裡顯然行不通。
“要不然我也來幫忙吧，其實我很會教人，咱們再試試？”
諾雅提出建議，並向卡洛斯伸出隻手。
“不，潘妮當初也是這麼說的……你們兩個都不可信。”
卡洛斯似乎已經放棄了，抗拒地將身子背過去，腦袋不禁又埋進幾分。
此情此景，就連一旁的凱斯特都搖搖頭，示意諾雅不必再繼續。
對此，少女只好作罷。
諾雅輕輕關上房門，準備試著去尋找一下潘妮。
半個月以來，她曾不止一次這麼做過，但對方好像在刻意躲著自已般，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不過這次還算順利。
半小時不到，諾雅便在中庭內的花田中發現了她。
潘妮此時正仰躺在一片剛好沒被陽光照射到的綠茵上。
在見到諾雅的瞬間，她瞳孔一震，連忙站了起來，警惕地往後挪了挪步子。
看來那晚真的給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
對此，諾雅熟練擠出一抹討好的笑容，在靠近的同時欣賞起周圍盛開的花朵。
“上午好，潘妮……嘿，我都不知道洋桔梗也開花了，它們真美，難道不是嗎？”
“呃……嗯，是的，它們在兩天前就有開花的徵兆，潘妮路過時剛好有看到……”
“你平時喜歡來這裡？”
諾雅勾起一抹淺笑，隨手摘下一朵。
“還好吧……潘妮喜歡鮮豔又好看的東西……”少女頓了頓，喉嚨像是卡住了什麼東西，聲音僵硬地詢問道。
“諾，諾雅姐姐找我有什麼事？”
她特異把【姐姐】兩個字加重了一下，生怕諾雅聽不到。
“也沒什麼，我之前看你的舞伴名單裡沒有填任何人，難道還沒找到麼？”
“哼……哼！才不是呢！”
聽到這，潘妮用鼻子哼了一聲，隨即雙手抱胸，兩腿微微岔開，再次擺出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樣子。
“潘妮看不上他們，一個個都是小屁孩，一點都不像真正的紳士！潘妮才不要和小屁孩跳舞！”
“紳士？”
“沒錯，紳士！非要舉例的話就像爸爸一樣！”
看到潘妮臉上那洋洋得意的表情，諾雅內心有些複雜。
看來盧克真的有在努力當一個好父親啊……
明明每天忙裡忙外，一週都見不上幾次面。
“那潘妮到時候跳舞打算怎麼辦？這次宴會的主角可是你哦？”
“這個……實在不行我就和爸爸跳……呃……也可以……”
下一秒，潘妮像洩了氣一樣，說話開始含糊起來，以至於後面的內容諾雅沒有聽清。
此情此景，諾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身為宴會的主角要在宴會上孤立所有人嗎……
不用想，真要發展到此般田地，肯定會是場相當糟糕的宴會。
如果潘妮丟臉，整個埃梅里克家都會受到牽連。
……還是稍微準備下應急方案吧，雖然自已也不知道會不會用上就是了。
就這樣，
諾雅抱著此般想法，在告別潘妮後默默離開中庭，前往大廳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