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振年當的一槍不但沒打著黃復平,反激起這夥人的仇恨,他們各持刀槍,吶喊著潮水般地擁上前來。熊振年心裡不由咯噔一下,一看自已人數太少,而且遠離臨清城,急忙回頭把手一揮,喊聲:“快撤!”遂緊加幾鞭如飛而去。十幾個家丁打手緊隨其後,落荒而逃。

陰四兒本來不慣騎馬,在這種緊急情況下,越是心急越上不去。等他扳鞍踏鐙爬上馬背,小旋風黃復平早已飛身趕到,啪地一掌,將他擊落馬下。

小旋風奪過馬來,跳上馬背,縱馬要去追趕熊振年

師爺呂方魁發下號令:“不必追趕!快找你姨父一家要緊。”說罷,領著眾人走上河岸,向對岸招手:“船家!快將唱大鼓書的花弦王一家擺過來!”

船家一看救兵到了,急忙將船撐了過來,未及靠岸,就將方才發生的一切講述了一遍。

小旋風一聽就急了,不顧一切地縱身跳下河去打撈姨母小畫眉,指望有口氣在可以將她救活。

呂方魁見此情景,方寸不亂,立刻命幾個諳熟水性的門人,與黃復平一起,潛下河底,尋找常二鳳;幾個在當地人熟地熟的門人,乘船到對岸尋找花弦王父女。自已則站立河邊,考慮下步行動。

過了半個時辰,花弦王與白妞雖被找到,可黑妞卻在大集的人群中失散了,找遍整個集鎮也未見她的蹤影。這邊打撈中彈落水的常二鳳,更是活不見人死不見

花弦王見此情景,就要跳下河去與妻子同歸於盡,幸被女兒白妞及眾門人抱住,父女抱頭大慟,哭了個死去活來。

目睹這種慘景,任你鐵石人兒也得落下幾滴同情的淚水,何況趕來救應的都是江湖同道,凡事講個“義”字,如今來遲一步,花弦王落了個家破人亡;殺人惡魔

熊振年又僥倖逃脫,大夥心裡這股氣可全都集中在假娘們陰四兒身上了,這個說:“清理門戶,除掉陰四兒!”那個說:“為常二風報仇,宰了他!”對!宰了他!宰了他!”這吼聲震得運河兩岸土地顫動。

此刻,假娘們陰四兒想跑也跑不成了,小旋風恨透了這個禍害,本想飛身而上,運神力一掌將其頭顱擊碎,不料陰四兒乖覺,聽到掌風急忙離鐙側身一伏,就勢滾下馬去,意欲躲過此掌。誰知小旋風出手太快,他的頭倒是躲過去了,整個右腿恰好暴露在掌下,只聽得“啊呀”一聲慘叫,陰四兒這條腿被打了個骨頭粉碎,當時就疼得他昏死過去,及至醒轉,知道小畫眉中彈落水打撈不見,趕來相救的江湖同道,口口聲聲要除掉他為常二鳳報仇,心知死期已到,照理說勾結熊振年、害白妞、殺師嫂,已是死有餘辜。落到今天這般地步,稍微有點兒良心也得深感羞愧,聽憑處置,眾人面前哪裡還敢抬頭。可陰四兒卻不一般,他癱在地上,頭上冒著黃豆大的汗珠子,見師父呂方魁率領眾人把自已圍在當中,立刻娘啊伯的放聲大哭,連連哀求:“師父啊,徒兒已是殘廢人了,從今往後決不再做對不住大夥的事,你……你老人家就饒我一條狗命吧!”說罷,又假裝昏死過去。

呂方魁老人家生性忠厚,辦事又極為縝密,徒弟花弦王一家被騙到臨清遭了難,他也受了陰四兒的愚弄,趕來相救又未能如願,心裡頭也著實窩火。可是看到陰四兒這般慘狀,發令要他性命,又覺得不忍下手。遂走上河坡,大叫:“徒弟們!大惡霸熊振年怎肯向咱江湖人服輸,定會多帶人馬回來尋仇,咱萬不可因小失大。王連山!”

“師父!”站立船頭的花弦王強忍悲痛趕緊答話。

“你和白妞開船快走,免得再遭毒手。這裡常二鳳、小黑妞,全由我們尋找。快走!”

花弦王哪敢違背師命,站立船頭抱拳說道:“多謝師父及各位同門相救,俺走之後,這裡的事就得仰仗各位了。\"說著拉白妞跪下叩頭。

大夥齊說:“師爺說的極是,這邊的事有我們,你父女趕快開船走吧!”

“快開船!”呂方魁老人家把手一揮,下令開船。

花弦王父女的帆船開走之後,大夥仍要處死陰四兒。

呂方魁卻說:“非是老夫護短,這畜牲已受重傷,非死即殘,諒他難以再成什麼大事,我意留他一條狗命苟活世上,為殘害同道者戒,如何?”

“這個……”眾人多有義憤,生怕縱惡貽患,回頭傷人。

小旋風藝高人膽大,卻說:“就依師爺吩咐,這敗類膽敢再與我輩為仇,咱就隨時取他性命!不必多說,咱們的確得快走。”說著啪地照裝死的陰四兒就是一腳,又把他踢得昏死過去。

呂方魁真不愧是識多見廣的老江湖、判斷果然不差.當他下令花弦王揚帆上路、眾門人化整為零各自散去不到半個時辰,大惡霸熊振年果然帶領一百餘眾,重又飛馬趕至。可惜,船也走了,人也散了,冷清清的河岸上,只有假娘們陰四兒身受重傷,蜷伏在那裡。儘管他“大少爺,大少爺”地直叫喚,可熊振年認為這條狗已沒有什麼用處,看也不看,撥轉馬頭,帶領眾打手返回了臨清州。

遠遠望見高高聳起的古老建築光嶽樓,便知是魯西重鎮東昌府已在目前。

花弦王與女兒白妞總算逃脫了熊振年的魔掌,儘管遭遇到許多不幸,但他父女從心裡深深感激船家的仗義相救。船靠碼頭,取下行李,花弦王拿出十倍的船資相謝,再三要求船家協助尋找女兒黑妞與妻子常二鳳的下落。船家再三推辭,最後只留下單趟船資,卻慨然允諾協助尋找常二鳳母女的下落。

花弦王敬慕船家的古道熱腸,感激得熱淚盈眶,再三道謝。然後背起行李,領著女兒,與船家灑淚而別。爺兒倆腳步蹣跚地緩緩向城裡走來。花弦王感到像塌了天一樣,這人亡家破的慘景他實在承受不起了。如果不是身邊還有女兒白妞,他真想跳進河中與妻子同歸於盡。他領著白妞強嚥淚水,撐著身子往前走去。路過幾處水灣,進北門來到光嶽樓下。抬頭一看,兩面兒都是客店,各家的店小二都在招徠客人。

路西有座順興客店,門口立著個大牌子,上寫“安寓客商\"四字。一個店小二年約二十上下,腰扎布圍裙,肩搭白手巾,站在門口連聲招呼:“哎哎!南來的,北往的,推車的,擔擔兒的,鋸漏鍋的賣線兒的,天黑了,住下吧!住下吧!”

花弦王停步一看,小二穿得乾乾淨淨,門面櫃檯十分整潔,估計錯不了,就說:“好吧,就在這裡住下,不知可有一明兩暗的上房?”

“有,有!”店小二笑嘻嘻地接過行李,送他父女到後院上房住下。

臨清一行所受的打擊實在太重了,終日談笑風生的花弦王,就像霜打的葉子一樣,再也難以振作起精神。到店房安頓下以後,臉也不洗,飯也不用,端著個旱菸袋一袋接一袋地悶聲抽菸。白妞苦苦勸說,他撂下菸袋仍是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呆呆發愣,點水不肯沾牙。

其實,這功夫白妞心裡更加難過,一天來也是一口飯也沒吃,精神恍恍惚惚,一會兒覺得母親就在身邊,一會兒似又看到她中彈落水;一會兒像是聽到妹妹黑妞的聲音,稍一定神又發現還是自已孤零零地陪著陷入極度痛苦的父親。白妞深怕勾起父親傷心,一直強力控制著自已,哭又不敢哭,講也不敢講,只有耐心安慰父親。誰知花弦王根本聽不進去,待著臉發了半天愣,還是一口飯也不肯吃。白妞此刻真是柔腸百轉,心裡比刀剜還難受,最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白妞這一哭,引得花弦王也大哭起來:“孩子,想哭你就放聲哭吧,不然憋在心裡也是難受。”

這一說,白妞越發痛哭不止。

“爹呀!”白妞拉著花弦王的手叫道:“都是女兒不好,是我造的孽呀!俺五歲時一場大水,雙親亡故,多虧爹孃收養,待俺如同親生,教俺做人,教俺唱大鼓。本想好好報答您二位老人家,誰知又在臨清招來大禍。母親為俺喪命,小妹下落不明,爹爹難受得米水不進,這都是俺的罪過呀!俺這個命怎麼這樣毒啊?爹!俺就是死上幾回,也無法報答咱全家的恩情啊,爹爹呀…”

白妞這一哭倒引起了花弦王的警覺,如今死的死了,失迷的又沒訊息,就剩下白妞和自已相依為命了,畢竟她不是親生,而且禍事由她而起,生離死別的深重痛苦本來就夠她受的,何況她心上還有一種特殊的壓力,若不認真開導她,真怕她一時想不開會發生意外呀!花弦王強忍悲痛趕緊涮條毛巾,親手為女兒擦淚,連連說:“不是你的錯,是爹看事不明,誤中了陰四兒的奸計,才遭到如此的不幸。孩子,別難過,咱爺倆得好好活著,你娘怕是難以活命了,可咱總得找到她的屍首,打發她入土為安呀!你妹妹這麼大人了,一時走散,容易找到,再說她也知道咱們奔東昌府來了,可能自已就會找了來。光難過有什麼用?哭壞了身子這些事誰替咱辦?今晚咱爺倆好好吃頓飯,養足精神,明天一早,爹就去打聽她們的下落。”

這一說,白妞心裡也覺得寬鬆多了,抽泣著接過毛巾擦了擦臉,滿懷希望地說:“但願表哥小旋風能給咱帶來好訊息。”

提起小旋風,花弦王精神陡然一振:“對!你表哥一定會把事情辦妥的。”

白妞點點頭。

父女在焦急地期待著。

黑妞在極度慌亂中爬上運河岸,穿過大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藏進莊外的葦塘。細心諦聽並沒有人跟蹤追來,心裡頓覺踏實了許多。過了不久,卻又感到害怕起來。方才只顧逃命,爹爹和姐姐怎麼離開的一點也不知道。有心想回到集上尋找,又怕壞人還在,只好一聲不吭地繼續躲在葦塘裡,想等一會兒再找尋。她畢竟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經過方才一番驚嚇和奔逃早已有些疲倦。經涼風一吹,便不知不覺地躺在蘆葦叢中睡著了。及到醒來,歸鴉噪晚,已是夕陽落山了。

黑妞心裡忽又緊張起來,懊悔自已怎麼竟會睡著了。這麼長的時間,爹爹找不到自已恐怕早已走了。眼看天就要黑了,一個女孩家可到哪裡去過夜?萬一遭遇上壞人…她簡直不敢想了。

她站起身來離開葦塘,可到哪裡去借宿呢?身上分文沒有,住店恐怕不行。她想起自小聽過的許多投宿週到壞人的故事,雖然那是說書,可自已是個年輕女孩,不得不格外小心謹慎。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走著一邊細心觀察來往行人。人們步履匆忙,你怎麼能看出哪個忠厚可靠呢?唉!她長嘆一口氣,感到難忍的飢渴和勞困,無奈只好來到路邊一棵老槐樹下歇息。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背柴筐的老媽媽,滿頭銀髮,揹著滿滿一筐柴禾,走起路來歪歪斜斜非常吃力。黑妞心想這一定是位孤苦老人,不然偌大年紀怎麼會親自揹筐撿柴?於是趕緊迎上前去,叫聲“奶奶,我送你回去。”說著抖抖精神接過柴筐。

老媽媽像真的累了,說了聲:“好閨女!”就實實在在把柴筐給了黑妞。幫她背好之後,說道:“走吧!俺家離這裡不遠。”說著便領黑妞回家。大約走了半里地,來到村頭兩間破草房前,老媽媽笑吟吟地說:“到了,到了,快放下歇歇吧!”

黑妞驚嚇睏乏,又渴又餓,強撐著替人家把柴背來,哪還有氣力答話。一聽說到了,勁兒一鬆,眼前一黑,扔下柴筐,咕咚栽倒。

嚇得老媽媽又呼又喚,好歹將她喚醒.然後扶她進屋坐下,遞給她一碗開水。

黑妞真是乾渴極了,接過水碗咕咚咚一氣喝光,說道:“多謝了,老奶奶!”

老媽媽心裡這塊石頭才算落了地,關心地問道:“孩子,聽口音你不像本地人,怎麼來到俺這地方?”

“俺……”黑妞犯了難,真難一下說清自已到底是哪裡人,只好說:“俺是北邊人,全家乘船從臨清上東昌。不幸遇上壞人,母親投水而死,俺又跟爹爹、姐姐失散……”說著忍不住落下淚來。

“別哭,別哭!”老媽媽趕緊勸說:“我給你弄飯吃,今晚就住在我這兒,明天你爹準來找你。”哄得黑妞止住了淚,老媽媽趕忙生火做飯。

當晚,黑妞就跟老媽媽在草屋歇息。誰知天剛半夜,老媽媽在外幫工的兒子胡祥,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裡,一看到老孃身邊有一女子睡臥,黑黑的頭髮,白嫩的面板,這是胡祥做夢也夢不到的呀!酒助色膽,登時獸性發作,解開褲子,就要強行非禮。

黑妞又羞又怕,嚇得捂著臉,藏在老媽媽身後縮成一團。

老媽媽氣得渾身亂顫,厲聲罵道:“畜牲!小姑娘乃是落難之人,禍害人家你可不得好死啊!”

誰料胡祥全無顧忌,氣哼哼地叫道:“閃開!俺都三十多歲了,咱家窮得當當響,一輩子也別想找個媳婦,今天送上門來……”說著又往上撲,老媽媽伸手攔擋,胡祥急了,伸手叼住老孃的腕子,往外一帶,啪!老人摔倒,正磕到鍋頭上邊的橫臺上,立時頭破血流。這一下胡祥酒醒了一半,趕緊回身將娘扶起,撕塊布條給娘包紮。

老媽媽不讓他包,仍在不顧死活地叫罵:“胡祥,你這畜牲!俺這是養下你這傷天害理的好兒子遭的報應啊!”

胡祥嘴裡嘟囔著:“俺就是想要個媳婦。”遂強將老孃拉過,三下兩下把傷包好。轉身再找黑妞,已是蹤影不見。羞惱地說:“嘿!媳婦跑了!”跳下炕頭就出門追趕。追出不遠,忽聽背後有人高喊:“救火呀!救火呀!”回頭看時,原是自家草房著火。急忙返回,衝進房中先將老孃救出,然後在街鄰幫助之下將火撲滅。詢問母親,方知是傷痛難忍,翻滾時將燈打落引起火災。弄到這步田地,胡祥不思已過,反而頓足大叫:“都是那小妮子帶來的災禍,不怕她飛上天去,我非逮住她做老婆不可!”於是安頓好老母,又去追趕。

黑妞趁胡祥為其母包傷之際倉皇逃了出來,實際並未跑出多遠。這一帶她所熟悉的藏身之地只有那片葦塘,無奈又回到那裡暫避一時。胡家著火她也看得清清楚楚,細想老媽媽為護自已反被其子所傷,如再喪身火中,就更令人悲痛了。

半夜的功夫,黑妞看到了許多她以前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一下子似乎長大了許多。自然不能不為自已眼下的處境擔憂.胡祥這禽獸既然對他母親那般兇狠,豈能輕饒過自已,一旦再次落入賊手,恐怕難以活命了。不行,還是得趁黑夜逃出幾十里路,那就平安無事了。可又一轉念,自已年紀雖不算大,可個頭兒不矮,長得白白嫩嫩,深更半夜的萬一再遇上壞人,也是凶多吉少啊!正這麼想著時,她一撓頭皮竟把頭髮弄散開了。這倒提醒了她,對,乾脆披頭散髮,再用塘中淤泥塗面,然後撕破衣裳,來它個假裝瘋魔,她為終於想出保護自已的妙法而慶幸。霎時裝扮停當,走出葦叢,認定去東昌府的方向撒腿就跑。

一路上她跑跑走走,走走跑跑,也不知走了多遠,估計大概也有四五十里路吧,這才坐在路邊崖頭稍事休息。不多時雞叫天明,抬頭一看,不禁暗暗叫起苦來。原來轉來轉去,又回到了昨天出事的運河沿上,嚇得她轉身就走。

這時從對面走來兩個人,雖是莊戶打扮,但卻流裡流氣,迎面攔住黑妞不肯放行。一個說:“咦!瘋丫頭站住玩玩!”一個說:“小臉抹得怪花哨,可這脖頸兒卻是又白又嫩,哈…怕是裝瘋賣傻吧?”說著伸手去摸黑妞的臉蛋兒。

黑妞大吃一驚,暗道要糟,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於是將心一橫使自已冷靜下來。她出其不意,就勢將那人手臂撥開,一上步照定那個左腮狠狠擰了

一把,一陣狂笑,接著唱起“八月十五廟門兒開,牛頭那個馬面兩邊排,哈哈哈…”這淒厲的聲調,瘋狂的舉止,嚇得兩個傢伙呆呆發愣,任她踉踉蹌蹌搖晃著向前走去。

“攔住她!攔住她!”忽然後面有人高喊。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昨晚苦追黑妞的胡祥,他急跑幾步一把抓住黑妞,大叫一聲:“小丫頭,哪裡走?你想逃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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