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飛簷樓下,十二隻獸首雕像於月湖邊口吐銀泉,少年於一旁桂樹一躍而下,足尖輕踮虎首雕像,霎時間十二獸首口中銀泉如十二巨龍飛旋而上,直奔少年盤旋而去,少年暗運內力,一招乘雲駕霧,借水龍扶搖直上,最後黑衣少年穩落於八角樓頂,抬手拂袖間,水龍頃刻消失。十二獸首恢復如常,月湖間一片平靜,波光粼粼。少年忽然抬手,夾著內力對空一掌,斷箭帶一空白信封落於樓頂,少年開啟後眉頭緊鎖,隨即飛身而去。

與此同時,南宮家幻心閣內,南宮久榆著一襲金縷紅衣,長髮半披臥於榻上,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片天蠶絲紙,一雙桃花眼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琢磨不透。

“武林沉寂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要亂了。”一女子從閣頂翩然而下,淺紫色羅裙搖曳生姿,細看眉眼間與南宮久榆有六七分相像,但相比更多一絲冷豔之氣,美得攝人心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少年漫不經心地開口,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緒,但嘴角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家中不可無人看管,我留於閣中料理家事,你去便是。”南宮久薇朱唇輕啟,神色間閃過一絲擔憂。

佰草閣竹林間,唐穎逸將一枚鳳尾紅戒遞給白竹心,“這是淬火玉,與你的祝融手鐲可相輔相成,壓制你體內蕪須草的寒氣。”

白竹心溫婉一笑,拉著唐穎逸的手走上馬車。

“我們出發。”

漢白駒拉著馬車飛馳而去,消失在竹林盡頭。

望舒山上,一座金鷹樓巍然而立,盟主閣三個大字金光閃閃落於牌匾之中。江逾白站在殿門外,迎面駛來一輛傀儡車,車身由赤紗縵裝飾,廂頂墜蘇州綢。車在江逾白身前一寸處停下,南宮久榆身著赤霞衣搖扇而下,雕花銀扇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好久不見呀江兄。”南宮久榆賤笑著貼上來,被江逾白反手擋住。

“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招搖。”江逾白無奈開口。

“江兄也還是這麼冷漠。”南宮久榆聳聳肩,後退一步拍拍車伕,原本低著頭的車伕忽然抬頭駕車而去。

“南宮家的傀儡術果然名不虛傳。”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白衣少年於高空翩然而下,落地時腳下生出水波樣氣旋,站穩後氣旋隨即消失。

“水家的輕功也很了得。”南宮久榆不鹹不淡地敷衍了一句,收起方才的笑意,眸子間又恢復如一潭池水。

說話間,漢白駒拉著佰草閣的馬車停在眾人面前,一位身著苗疆服飾的女孩跳下車,身上串串銀鈴卻未發出一絲聲響。隨後車上下來一白髮女子,膚如凝脂,天藍色素裙外罩著錦棉斗篷,在這暑氣之地如一朵雪蓮花般綻放。

“三位到得夠早呀。唐門唐穎逸,這廂有禮啦。”唐穎逸脆生生開口,嘴角的梨渦也噙著笑意。

“佰草閣白竹心,見過各位。”白竹心微微行禮,溫柔似水。

“在下江城水家水若忛。”白衣少年率先開口。

“南宮久榆。”

“天機閣江逾白,見過二位姑娘。”

“好了好了,大家早就見過面,就不要寒喧了,”唐穎逸打破沉寂,“想必各位都接到盟主密信了吧,盟主令被盜,我們快進去同盟主商議對策吧。”

“唐姑娘所言極是,我們走吧。”水若忛應和一聲,飛身來到殿內,其餘人緊隨其後。

眾人步入殿內,發現裡面竟空無一人,只瀰漫一股清新的花香。白竹心率先反應過來,一記青城不見月封住了其餘人的經脈。

“這是藤蘿毒,香味淡雅,與尋常花香無異,但只需半炷香的時間,吸入者便可斃命。此毒不可用內力排出,一旦用內力強行排出,毒素便會沿著經脈深入肺腑,加速毒發。”白竹心一邊說著,一邊將幾粒晶瑩剔透的藥丸分與幾位。

“這雪域丹可化解藤蘿毒,請各位放心服下。”唐穎逸率先服下,其餘人見狀也照做。

“多謝白姑娘,只是為何姑娘沒事?”水若忛有些不解。

“因為她自幼便泡在各種毒藥裡,早已百毒不侵了。”南宮久榆懶洋洋地開口,“這水家的訊息還真是不靈通啊。”他搖著銀扇,挑釁地笑著,眼睛卻仍是波瀾不驚,平靜如水。

“你...”水若忛上前想要爭辯,眼前卻忽然覺得有漫天潭水襲來,伴隨著鋪天蓋地的桃花,讓人沉溺其中,動彈不得。

唐穎逸與白竹心發現異常,抬頭望去,只見水若忛雙眼無神,一動不動,反觀南宮久榆,那雙原本深不見底的桃花眼此刻卻微微發亮,似水潭蕩起層層波紋,嘴角也掛著笑意。

“是讀心術!”唐穎逸和白竹心對視一眼,確認了彼此的想法。

這時,原本一旁看熱鬧的江逾白卻突然對南宮久榆出手,南宮久榆抬扇一招螳臂擋車,化掉了進攻,雙眼也隨之黯淡下來。江逾白見狀也不再進攻,收了內力抱臂站定,彷彿剛才出手的人不是他。

“想不到江兄也會多管閒事,”南宮久榆好整以暇地看著江逾白,“可惜,水家的秘密也不過如此。”南宮久榆意味深長地看向水若忛,剛剛脫離讀心術控制恢復心神的水若忛已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惱怒地看向南宮久榆,剛想出手卻被攔下。

“你打不過他的。而且,你若是不想自家秘密被傳出去,還是別招惹他。”江逾白不悅地看著南宮久榆,提醒了水若忛一句,水若忛只好憤憤作罷。

“南宮家的讀心術果然厲害,我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唐穎逸興奮地說。

“我們還是先找盟主吧,有人敢在盟主閣下毒,看來這事情比我們預想的複雜的多。”江逾白再次開口。

“好好好!各位果然都是英雄少年,這藤蘿毒也沒能難住你們。”

盟主王崇山笑呵呵地從二樓飛身而下。眾人紛紛行禮問好,王崇山坐於主位,叫大家不必多禮,自行落座即可。眾人坐於主位兩側,王崇山命人上茶。

“我請諸位來是共同調查盟主令一事,盟主令被盜是我的失職,但若不盡快找回,恐怕這江湖會大亂。”王崇山憂心忡忡地拿出一個木盒,開啟後眾人一驚——盒中竟是魔教遺物烏蛇扳指。“這是在放盟主令的匣子裡發現的,想來是偷盜者故意留下。”王崇山命人將盒子交給眾人傳閱。

“盟主懷疑是魔教之人所為?”

“水公子說的不錯,我確實懷疑是當年魔教餘孽所為。”

此言一出,眾人都心下一驚。

三十年前,魔教曾在江湖盛極一時,其詭異功法和狠辣招式令不少武林人士聞風喪膽,但魔教教主蕭絮沉因想要突破玄鐵劍法第八層失敗而走火入魔,危害天下,在光明頂之戰中被武林各派合力制服,最後血崩而亡,魔教幾大護法也在此戰中死的死傷的傷,自此魔教隕落,隱匿於江湖,不再作亂。

“當年這烏蛇扳指理應隨蕭絮沉一同下葬,但卻不翼而飛,如今出現在此,只怕是魔教餘孽蠢蠢欲動,想來盟主令的丟失和他們脫不了關係。”王崇山話音剛落,突然口吐鮮血,癱倒在座位上。白竹心飛身來到王崇山身邊,搭上其手腕,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藤蘿毒。”

“這藤蘿毒是盟主為了考驗我們而設,為何他自已卻被毒死了?”唐穎逸不解。

“因為他服用的雪域丹是假的。”白竹心從王崇山身上拿出一個瓷瓶,開啟裡面是顆顆晶瑩的丹藥,看上去與她之前分給眾人的雪域丹並無差別。

“這表面上看是雪域丹,實際上是冰魔丸,雖也是用雪域蓮花製成,但一顆藥性可抵雪域丹十倍,在如此強烈的藥性下,藤蘿毒會不減反增,毒素會悄無聲息地潛入肺腑,最後使人突然吐血而亡。顯然,盟主的藥被人調包了。”白竹心說完,足尖輕踮,飛下盟主臺。

“能夠把盟主的藥掉包,此人多半是盟主親信,我們細細排查便知。”

南宮久榆話音未落,就聽見二樓傳來響動,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婢女破窗而逃。水若忛雙腳一蹬,飛身直上二樓,只留下一陣水波狀氣旋,江逾白見狀緊隨其後,留下唐穎逸等人在殿內。

“老狐狸,你怎麼不去追啊。”唐穎逸笑盈盈地看向南宮久榆,淺淺的梨渦浮現,看起來俏皮可愛。

“追不上的,白費力氣。”南宮久榆倚在座上,單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紅衣襯托下更顯面龐如玉,眉宇間是藏不住的狡黠。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江逾白和水若忛便空手歸來。

“那人輕功了得,身法詭異,不知是什麼功夫,連我的碧水寒波也未能追上。”

“能打敗水公子的輕功碧水寒波,不知是水公子功力退步,還是這魔女飛天太厲害。”南宮久榆半眯著眼,輕搖銀扇,黑色的髮絲隨風搖動,與一襲紅衣相得益彰。

“魔女飛天!難道真是魔教之人?!”唐穎逸不禁驚撥出聲。水若忛也愣在原地。

水家除了劍術,向來以輕功聞名,水家世代相傳輕功碧水寒波,行動時腳下生出水波紋,可日行千里且不耗費過多內力。三十年前江城城主水霖川與魔教教主蕭絮沉就輕功一決高下,蕭絮沉以魔教獨有輕功魔女飛天險勝,稱水家輕功只能排第二,但蕭絮沉死後,魔女飛天的步法也隨之失傳,水家輕功逐漸成為天下第一。

“蕭絮沉已死,這魔女飛天按理失傳才對,怎麼會出現在剛才那婢女身上?”白竹心眉頭輕皺,小心發問。

“因為那根本不是真的魔女飛天,只是強行逆轉內力模仿的結果。那婢女要不了多久就會氣絕身亡。”南宮久榆起身答道。

“這烏蛇扳指又憑空出現在此,一切都指向魔教,未免也太巧了吧?”南宮久榆拂了拂袖,看向水若忛。

“你是說,有人故意如此,好讓我們以為一切都是魔教餘孽乾的?”水若忛恍然大悟,“只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或許為的是讓我們調查魔教,我猜當年光明頂之戰應該另有隱情。盟主令被盜江湖已經起了風波,如今盟主又被毒害,估計要不了多久,武林就會亂作一團。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盟主令才是。”江逾白終於開口。只見他拿出一個精緻小巧的骨笛,用力一吹,清脆嘹亮的笛聲響徹大殿,一群鳳黯振翅而來,在殿內上空盤旋,江逾白又吹了一下骨笛,鳳黯便四散而去。

“我已用骨笛命鳳黯傳訊給各個門派,希望他們有所提防,在必要時可助我們一臂之力。”江逾白說完,將骨笛放入懷中,“我看那婢女往西南方向而去,若按久榆所說,她強逆內力應該跑不了多遠,為了療傷估計會找一個距離很近的落腳點,離這裡最近的白水村應該就是她的藏身之地,我方才已命天機閣的人查探,我們先安葬盟主,然後即刻動身。”

“好。”

盟主無兒無女,終身未娶,因事發突然,武林各派無法及時趕到,只能由五人和盟主的幾位親信將其安葬。

“盟主早就預料自已大限將至,幾年前就命侍衛在盟主閣後山的這棵百年松樹旁挖了墓陵,囑咐我們待他死後將他安葬在這裡。只是沒想到,盟主最後竟是死於奸人暗害......”盟主的得力干將黑風站在樹下,一臉悲痛地看著王崇山被下葬,其餘幾人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南宮久榆望著屍體被放入墓中,若有所思。

侍衛將棺槨一層層埋好,一代武林盟主就此長眠。無論生前多少輝煌,最終都被封在這片墓穴,隨時間逝去,化為一抔黃土。

眾人安葬好盟主,南宮久榆召來傀儡車,一行人準備出發,水若忛因為忌憚南宮久榆,選擇用輕功去,遂先行一步。

江逾白站在車外,不肯上車。

南宮久榆從車內探出頭,微笑看向江逾白,雖嘴角帶笑,可眼中仍是一片平靜,讓人看不出這笑是真是假。

“走吧,江兄。”

“不了,你們先走,我乘騶吾輦去,你這車太招搖,我不習慣。”江逾白淡淡道。

“是嗎,江兄?”

南宮久榆突然抬頭,黑色的眸子閃閃發亮,一雙桃花眼宛如風雲席捲的潭水,波濤洶湧。江逾白只覺彷彿掉進巨大的桃花潭,眼前是深不見底的潭水,伴著陣陣桃花的香氣,溫暖舒適,彷彿要將人溺死在其中。

“不好!”

江逾白心中暗叫,然後使出全身內力,後退至一丈遠,緊閉雙眼,逼自已強行恢復神志。南宮久榆收回視線,眼中迴歸平靜,“江兄這是何必呢,一次又一次掙脫我的讀心術,當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南宮久榆笑著放下車幔,抬手一揮。

“我們在白水村等你。”

南宮久榆丟下這樣一句話,傀儡車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江逾白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車內,唐穎逸調侃道:“死狐狸,原來也有你讀心術控制不了的人啊,這江逾白還真是不簡單。”

南宮久榆沒有作聲,微笑著靠在車內,好似閉目養神,眼前卻浮現出兒時的景象:

年幼的南宮久榆和江逾白一同在山上玩耍,南宮久榆突然對江逾白施展讀心術,江逾白毫無防備,很快便中招,只覺眼前被大量潭水包圍,然後南宮久榆就看到了被父親嚴格要求偷偷躲在角落哭泣的江逾白,還有被母親責罰一個人製作機關的江逾白,然後是漫天的大火,耳邊傳來無數孩童的啼哭聲,隨後南宮久榆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待他再次醒來,是在幻心閣,身旁躺著還在沉睡的江逾白。原來是江逾白使出全力抵抗南宮久榆的讀心術,二者都年紀尚輕,被內力反噬,所以都暈了過去,是姐姐南宮久薇找到他們並命人帶回了南宮山莊。從那以後,南宮久榆再未成功對江逾白用過讀心術。

南宮久榆收回思緒,睜眼便對上唐穎逸一雙亮晶晶的眸子。

“唐門應該也有不少秘密吧。”他笑著望去。南宮久榆突然湊近唐穎逸,她下意識緊閉雙眼向後躲,卻不想一不小心撞在車廂內壁上,南宮家的傀儡車是用天山雲鐵結合川蜀紫礦做成,材質特殊,不僅冬暖夏涼,還堅不可摧,唐穎逸這一撞毫無防備,直接痛的她驚撥出聲,內力直接鬆掉,身上銀鈴失去控制,叮噹作響。

見到唐穎逸狼狽的樣子,南宮久榆滿意地笑著,退回身子。白竹心坐在唐穎逸一旁,有些詫異,沒想到二人似乎早就認識。唐穎逸一邊揉著磕痛的頭,一邊用內力控制身上的銀鈴,好讓它們不再發出聲響。

“你個死狐狸,壓根就是在嚇唬我對吧!”唐穎逸瞪著南宮久榆,可愛的面龐染上一層透粉色,嘟著嘴表達不滿。

南宮久榆坐在對面,半眯著眼,懶洋洋地開口:“唐門的事情,我還沒興趣知道,不過——”南宮久榆突然停頓,像是故意氣唐穎逸一般強調,“我隨時可以知道。”

“也包括佰草閣。”

南宮久榆突然轉頭對上白竹心,少年漂亮的桃花眼突然出現在眼前,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白竹心竟有些失神,隨即反應過來,趕緊低頭掩飾自已的慌張。

“是他嗎?”白竹心腦海中突然浮現一雙含笑的眸子,“不可能的,那個人明明已經......”她立馬打消這個想法,強行恢復鎮定。

“你少嚇唬心心。”唐穎逸白了一眼南宮久榆,伸手挽過一旁的白竹心,“心心你別聽他瞎說,他從小就這樣煩人,嘴賤的很。”唐穎逸拍拍白竹心,寬慰道。

“久榆公子和你早就認識嗎?怎麼沒聽你提起過。”白竹心為了掩飾自已剛才內心的慌亂,隨口問道。

“我倆和江逾白三家祖上都是世交,從小便一起玩兒,稍大些才因為各自家中事物分開,我們幾個好久不聯絡了。”唐穎逸搶先說道,“心心你可不知道,這傢伙小時候就壞的很,老是欺負我。”唐穎逸憤憤地和白竹心告狀。南宮久榆彷彿完全沒聽到唐穎逸講他的壞話,氣定神閒地喝起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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