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一眾師長們後,全逸背上小竹簍踏上了歸程。
到山腳處遠遠便見到陳叔公家的老黃管家。
“姑娘!”老黃也看見全逸,朝她揮手叫喊。
全逸蹦跳著跑過去淺笑問道:“黃叔?好巧呀!”
老黃瞧著這傻姑娘,樂了:“不巧,我是來尋你的。”
“尋我?”
老黃和藹一笑,“家中來信了,讓你到陳府過節。我收到信兒便趕來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草紙,上邊確實是阿爺的字跡。
信中行文流暢,其中不乏生僻字。
全逸閱讀十分吃力,但大概瞭然其中的意思。
就是阿爺讓她到陳府暫住一段時日。
陳叔公為獨孫請了夫子,全逸大可與其作伴從師。
全逸心中不願。
這些磨人心氣兒的事,她可以受,但絕不上趕著受。
未了,她便與老黃說清道明自已心中的疑慮與不安,希望老黃能向陳叔公言述她的苦衷並諒解此番謝絕長輩好意的原委。
“這······”老黃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不敢當即下決斷。
“近日來,氣象半陰半晴,變幻莫測。老奴順帶捎姑娘一段路,其一可照看安危;其二車馬行路可更快抵達洛鄉。”說著開始動手卸下全逸的小竹簍。
全逸沒有理由再拒絕,只能應承下來:“勞煩黃叔了。”
“欸!姑娘坐穩囉!”老黃呵呵一笑,揮鞭駕車而去。
走至半道,老黃好說歹說,終是將人誆到陳府去了。
讓全逸親自與陳公申說。
“莫折騰老奴這副骨頭了。”老黃感喟乞憐。
全逸聞言哭笑不得。
這黃叔的以退為進之策駕輕就熟。
三言兩語將人連同車馬都帶到了陳府。
全逸瞧著這簡樸的院牆,卻飾以梅蘭竹菊四君子的雕花窗欞;門匾木刻秦篆可見古雅氣韻,此間無處不透露著主人的風骨。
黃叔吩咐門房拴好馬。
即刻將全逸帶到書房。
“老爺,人到了。”老黃抹了抹髮鬢的汗滴,走為上策,溜之大吉。
全逸朝書案前正襟危坐的老者打恭作揖:“侄孫問安,叔公康寧。”
陳瓊珉頷首,揚手召全逸上前。
他狀似考慮如何開口,停頓一會兒緩緩說道:“侄孫勿須憂心,此乃全兄與老夫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措置。全兄一番舐犢之愛可見一斑,切莫辜負啊!”
陳瓊珉對於這侄孫可謂是喜愛至極。
覺得她頗有幾分離相之遺風。
蛇打七寸,言必有中。
陳叔公說到這份上,全逸難再推諉。
“這些天便勞煩陳叔公關照。”咦?這話好熟悉。
陳瓊珉哈哈大笑:“你阿爺與我可是過命的交情啊!自家人不必見外。”
他走過去撫摸全逸的腦袋瓜,恩,手感渾圓。
“娃,一應的起居用具都備好了,缺了的儘管找老黃。在叔公這兒,放心敞開了玩兒!”陳瓊珉安排細緻周到,又不似阿爺古板嚴肅。
全逸除了感激更感覺暖心。“謝謝叔公。”
陳瓊珉淡然一笑:“好了,帶你轉轉這府邸熟悉熟悉。聽說,你可是個不認路的迷糊蛋哈哈哈!”
全逸扁下嘴,圓乎乎的臉蛋顯得更憨態可掬,羞惱道:“阿爺淨說這些!”
陳瓊珉聲音重了些:“休怪他!”
全逸被他嚇了一跳。
陳瓊珉意識到語氣有些不對,又緩和不少:“若要不知,除非莫為。”
出門後,凜凜冷冽的寒風颳過,掃落一樹枯葉。
陳瓊珉匆匆返回書房拿取架子上的羊毛披肩,替全逸綁好穿戴的繩結,看了看女娃身上的衣物,嫌棄道:“怎麼穿得這麼薄?”
全逸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比較抗冷。”
“雖說年少春衫薄,可莫凍壞了身子,划不來。”陳瓊珉還是放不下心,喚了院中灑掃的婢子取些禦寒防凍的衣物來。
“叔公,我真的抗冷。”全逸不願太過費事,而且她是真不覺得冷。
婢子瞧了全逸一眼,忙應聲離去。
陳瓊珉給了全逸一眼神,意思約莫是勿要在此事上多言了。
溪澗水跡較春夏少了許多,側耳傾聽仍有涓涓細流之音。
園中栽植的山茶葉色翠綠,花開爛漫。山茶花無聲無息地綻開,成了園中獨特絢麗的景緻。
全逸詫異於眼前所見。
隆冬中的點滴生機給人以震撼。
陳瓊珉問道:“何如?”
“生於風雪載途時,摒除蕭肅頹象。”全逸欣然笑道:“我喜歡這樹花。”
陳瓊珉贊同地點點頭:“這樹種子得來不易。”
他有些慨嘆:“當時只想留個念想,未曾想到其長勢竟這般好。”
全逸看出他言語中的懷念與惋惜,卻不敢冒昧相問。
婢子拿來了棉袍以及狐皮耳衣手套足衣:“老爺,府中女娃服飾不多,借了文郎小時候的棉袍耳衣暫給姑娘避寒。”
陳瓊珉頷首:“帶姑娘去換罷。”
“是。”婢子應聲,“姑娘隨奴來。”
全逸向陳瓊珉拱手行禮後,與婢子相去。
陳瓊珉負手立於園中,靜觀天光雲影,細嗅芬芳馥郁。
天際廣闊無邊,而天下卻不是每個角落都光明洞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