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門人馬萬萬沒想到,太子竟會在前一天晚上出逃,而且太子帶著半夏以及小南,徑直逃向了指揮使府宅院,揮拳打倒了兩個阻攔的僕人,大聲嚷嚷叫指揮使出來見他,師爺正默默準備後事,突然就有僕人來報後院來了幾個狗男女,不由分說打人,並要求見指揮使。

然後就有了上一幕。

此時正堂之中,太子坐在董賢的官椅上,正悠然自得的喝茶,董鎮守使和常師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伺候著。

好久沒有坐過這麼舒服的椅子,高榭摸著桃花芯木椅感嘆道:”自從我出了京城之後,日日風餐露宿,頭一次坐這麼舒適的榻具。”

半夏道:“我們家的椅子不好啊?”

高榭道:“你們家的床不錯,又香又軟。”半夏馬上明白了他什麼意思,紅著臉捶了他後背一下。

董賢朝陳師爺狠狠使了個眼色,陳師爺馬上就知道老爺的意思是,你怎麼知道他是高榭。陳師爺只好回了一副為難的眼色,意思是我也是沒辦法確認。

高榭用眼一掃,不慌不忙的說:“本王就是高榭,如果你們想要懷疑的話,我孤身一人來到這鳥不拉屎的邊陲,行頭全被賊人給劫了去,沒法證明給你們兩個人看。”

董賢答道:“微臣只是個從七品官,以前沒有資格見太子真容,但太子到了雲城,好多人都知道,你看。”命令僕人取來三封信,都遞給了高榭。

高榭認認真真看著三封信,立刻收起了笑容,神情越來越嚴肅,說:”原來父皇崩了,兒臣不在京城盡孝,卻跑到千里邊關之地,不能送父皇最後一程,原諒兒臣。”說著流下淚來,仰望蒼天,暗自感慨。

在場的人無不為高榭感到悲傷,董賢勸道:”太子節哀,這並非你的過錯,天命不饒人。”

半夏看高榭神色茫然若失,抱住他後背安撫他說:“高榭,節哀,先皇雖然過世了,你還有我呢,還有天下的忠臣良將,千萬百姓,支援你的人不計其數,你自已可要挺住,善惡有報,老天不會虧待好人的。”

半夏的慰藉讓高榭好受了不少,“我沒事,這些痛苦壓垮不了我,董賢,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尋短見了,但是我提醒你一句,真正的男兒把責任扛在肩上,不是以道德的藉口來逃避,現在大敵當前,可汗在北方蠢蠢欲動,我想看到一個不畏強敵的男子漢,而不是滿口仁義的道德家,我們的命可以送在沙場上,鴻鵠載魂而歸,掛樹而死那是怨婦的作為。”

董賢比高榭年長二十有餘,但高榭教訓起他來,毫不客氣,一針見血,說的董賢面紅耳赤十分尷尬。

高榭說:“我有一個問題,現在你們兩人要誠實回答我,你認為誰有資格坐在京城那個位置上呢?”

董賢一下慌了,指揮使師爺也跟著跪下,對著太子磕頭。

然而高榭喝道,“起來吧,如今我弟弟坐上了龍椅,佔了我的位子,我是個待罪喪家之人,沒有資格要求你們的效忠。”

董賢痛哭流涕的道:“太子是正統,太子何罪之有。這點不容置疑。”

高榭站起來,扶起了兩人,“這些繁文縟節的客套話就不必了,到頭高賀追究起來,可有你們受的,我不知道你們的想法,但我有話要說。”

“我做了十年太子,八個月攝政王,看著各地雪片似的奏章,我曾疑惑,堂堂大盛國,各地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作亂的賊子,那麼多犯法的大臣,但是經過這幾月長途顛簸,吃過苦,捱過打,過平民百姓的日子,我才知道,原來遵紀守法的平民真的活不下來,不見風使舵的忠臣很快就會亡於黨爭,我曾經是多麼自以為是,在皇宮裡,誇誇其談,尸位素餐,放浪形骸,毫不顧忌他們的死活,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我有了新的朋友,新的身份,我要重新開始謀劃人生。”

“而你,董賢,雲城鎮守使,我不想再看見你尋短見,你不要因為我這樣一個陌生的皇子而活,也不要僅僅因為你自已而活,雲城的百姓官兵需要你,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家,是盛朝領土。”高榭回頭看了看半夏,半夏認同的點了點頭。

董賢道:“這裡也是我的家,臣在這裡為官五年沒有一天不把這裡當作自已的家。”

“你這樣說,我很高興,這個姑娘是悅來客棧的老闆娘半夏,這是她妹妹小南。”

高榭看著半夏,一字一句說道:“絕不容許外人來毀了我們家,不論他來自北方還是南方!不論他是官還是賊!哪怕他是皇帝或是可汗都不行!。”

“太子說的好,那麼臣等怎麼做呢,南門外順王的大軍壓境,北方有羅羅鐵騎虎視,臣也是無可奈何,老天這是把我往死裡逼。”

“我和順王的恩怨,總歸是與你無關的,那是我們皇室紛爭,然而北方的威脅是擺在眼前的事實,現在你只需要盡最大力量動員力量佈置城防,我會給想方設法給你爭取一些時間,我會出城,會一會羅羅人。”

話一出口,四個旁聽者都是一愣,半夏大聲說:“不可以!太危險了。”

董賢說:“依微臣對焉支汗國的瞭解,你就算到了可汗那裡為質,照樣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蠻夷本性禽獸也,盟誓束縛不了他們,而太子你,必定性命堪憂。”

師爺常興也附和道:“是啊,你去做質子這不正中了羅羅人下懷了,而中州輿論必定以此為恥,太子千金之軀,萬萬不可自投羅網。”

高榭嚴肅的說:“我想這事有數月有餘,諸位想想,我弟弟既然已經將我送給羅羅人作為人質,並以大盛皇室信譽立下誓約,就是想得到羅羅可汗的支援,為順利登基增添重要助力,如果我不去羅羅人那裡,假如羅羅人攻城,他下令各地按兵不動,到時雲城城牆一破,照樣我還是會落在羅羅人手中,而且羅羅人會已大盛撕毀婚約為由,派兵南下侵略我們國土,到時候可就。。。可就。”

高榭把時局分析的頭頭是道,現實極為嚴峻,不容眾人多想,“我現在已失去了儲君之位,實際上是一個不再有價值的皇子,羅羅人得到我,即使殺了我,實質上並對我們大盛帝國沒有多少損失,但是假如給了他們破壞換質的口實,讓他們有藉口侵略我們大盛國土,干涉我國內政,那就大大的失策了。”

“然而你要去娶某個住草原帳篷裡的公主,是不是。”半夏不滿的嚷嚷,高榭想解釋,半夏看著他的眼睛說:”你對我究竟是不是真心的?你說呀!”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高榭無奈的搖搖頭,不敢看半夏亮晶晶的瞳孔,”這事咱們私下討論。”

半夏剛想發作,但是憋著火氣忍住了,扭頭就跑出去,小南也撅起小嘴“哼”的一聲,也跟著一塊走出門去。

“真是心繫江山社稷,沒有一絲一毫顧忌自身安危,真是高風亮節。”師爺常興忍不住讚歎。

董賢說:“可是,這等於是把你推到了火坑,這樣不妥。”

“還有一個辦法。”高榭說。

高榭拔出匕首,把匕首遞給董賢說,“一刀刺死我,我的屍體運去羅羅人那裡,就說我已經死了,這門親事辦不成了。這樣高賀會開心很,立馬封賞你這個大大忠臣,可汗那裡也無話可說,只能重新找理由挑釁。”

董賢驚了,說:“這這這,更不妥,微臣一個七品芝麻官,怎敢謀害儲君。”

高榭收回匕首,說:“我還不想死呢,所以,還是把活生生的我送我過去吧,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羅羅人並不知道我弟弟現在成了新太子,事情的發展怎樣,會很難說。

我希望這事情能和平解決,不要有將士流血犧牲,雲城所有人,能平安度過這個冬天。假如我回不來,羅羅人執意要攻擊雲城的話,替我狠狠的教訓他們。”

“我知道了,我知道該做什麼了。”董賢說,透過一席話,他心裡知道,高榭打算把罵名和風險都自已擔著,而自已作為一個小小的從七品邊塞主管官僚,根本沒有必要捲進昭天京的政治旋渦,而上司北地都督府也會作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太子放心去吧,臣會固守雲城,萬死不辭。”

高榭笑了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還有一件事,悅來客棧的生意,是兩個弱女子在打理,望大人多多照顧,不要讓她們再受浮浪子弟的欺負。”

“在雲城,這是分內之事,太子放心!”董賢馬上心領神會。

三天後,在總兵府的客房裡,高榭正和幾個僕人打包行李,半夏推門進來了,冷著臉直奔高榭。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半夏看著高榭,含著眼淚哽咽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去了北方就再也回不來了。”

“半夏,”高榭說道,用手強硬的把半夏攬進懷裡,“我就在這呢,我的心就在這裡,一刻也不曾離開,將來也不會。”

半夏一邊掙脫一邊反駁道:“京城裡的公子哥,收起你的虛情假意吧,你都要娶別的女人了,難道你認為我半夏沒有聽夠這些謊話,你這個逢場作戲的騙子,要不怎麼能騙那些賊寇把你送到這裡來,我也只是你路途中隨手玩弄幾天的金絲雀!”

“不,我對待你和他們當然不一樣,”高榭晃了晃左手,把綁著繃帶的左手給半夏看,“我身體的一部分和整個的心靈都留在雲城,都在你這裡,正因為如此,但我肩負責任,不能置身事外,我盛朝六千萬子民百姓看著我呢。”

半夏看著高榭的斷指,表情不得不緩和了,畢竟這個曾經的九五之尊為自已付出了血的代價。

“只要羅羅人還在雲城外扎一天帳篷,你我就不能安枕無憂,。。。我因為愛你而愛上雲城,對我來說,半夏,是我今生碰到最美好的姑娘,我做的事都是發自內心的想得保護你。”

“我。。。父母死了,我所有的朋友死了,我妻子也死了,我兄弟背叛了我,我像個犯人被囚禁了半年,我現在只有你。”

半夏小聲提議:“那,我們走吧,遠離這個地方,不要介入政治紛爭,我們隱姓埋名,遠遠的去南方,去溫暖的南方,開一間酒肆,我會經營的漂漂亮亮的,足夠養活咱們下輩子。”

“半夏,天下雖大,已然沒有我高榭的立足之處,你明白嗎,宗室成員若是捲入權力紛爭,要麼死亡,要麼離開,世人妒我們宗室出身,對我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詛咒,對人生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單單我個人的失敗,就導致國家陷入內戰邊緣。”

高榭的語氣帶有一種沉重感,半夏心裡突然明白,他沒有選擇,轉念一想,她說:“可我半夏只有你一人啊,因為你弟弟要抓你嗎,你帶我走出關,咱們一起去焉支汗國!”

“我不想把你扯進來,我已是自顧不暇,出了關根本沒法護你周全,半夏,我能感受你的情誼,願意與你相好,我雖然暫時給不了你安定的生活,但是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保護你。”

“不。”半夏撲向高榭,情緒失控,“嚶嚶”哭了起來。

“半夏,無論如何,給我一個機會,我和董賢都想保住雲城,保住咱們盛朝邊關,只有保住邊關,才能保住大盛,讓我安心解決這個問題。相信我,即使我有顯赫的出身,我不再是浪蕩公子,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為了你,我什麼都不怕,如果事情有了進展,我一定會想法設法和你相會。”

半夏抬起頭,用紅紅的眼睛看著高榭,一邊整理用雙手凌亂哭溼的頭髮,高榭忍不住吻了下去。

三天後的早晨,鎮守使府邸裡忙忙碌碌,一隊隊士兵和大群僕從忙著搬著行李事務。

董賢和師爺常興及一班將領護衛正在門口焦慮的等待。

高榭和半夏出現在門口,眾人上去迎接。

“太子可否考慮再三,一旦去了塞外,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高榭堅決的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去意已決,早早佈置城防吧,羅羅人來者不善,恐怕藉機騷擾北方諸要塞。”

“還有,不要再叫我太子,叫我高公子,高郎君都可以,不要給自已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高公子,臨別之時,微臣也沒什麼好辦法能幫你吧,這裡。”董賢從師爺手裡接過一個長長的包裹,”

我董氏祖傳利劍一把,名為鹿首,劍長4尺三寸,高榭接過這個包裹,開啟牛皮劍柄,露出閃著寒光的劍身,劍身上有銘文,和董氏家族有關的一段歷史。

“好劍!”

“可惜,微臣武藝低微,無法物盡其用,就送給高公子用來防身吧。”

高榭抽出鹿首劍,舞了個劍花,此時天上已有雪花降落,一些還未落地,高榭當空劈著雪花,利刃所及,雪花無不斷成整齊兩段。

“好劍,我就收下了這神兵,也許能派上用場。”

“這二十員壯士乃是我的親兵,是我最忠心的手下,現在他們會保護你的安全,從城裡一直到塞外,這個領頭的是我軍中游擊校尉,名呈,是我的義子,在吾家排行老二,高公子可以稱呼他董二。”

身著鐵甲的護衛隊長董呈摘下兜鍪點點頭,和高榭年齡相仿,面孔微黑,稜角分明而堅毅,典型的大盛軍人,他就是是董二。

“謝謝,但是容我說一句,此行兇險萬分,各位壯士如果隨我同去,恐怕是入了虎狼之穴,如若發生什麼不測,恐怕沒有後悔的機會,無任何退路可走。”

“願為公子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董二帶著二十多人的衛隊齊聲。

董賢回道:“他們對我有多忠誠,對你就有多忠誠,公子大可放心。”

“吾等願以性命保衛公子的安全。”董二大聲應道。

“既然如此,幾位壯士,事不宜遲,我們該上路了。”高榭說。

董賢說:”不急,公子,和我喝了這杯餞行酒。”。

僕人已搬來了桌子,擺上了幾十個白瓷大碗,每個杯子裡都倒滿了清冽的雪山酒,這酒以山巔雪水融合酢草之根漿以胡人泊來之法蒸餾釀成,喝起來咋時寒而後熱,藥草烈性之氣直衝天靈蓋,是邊塞軍人們上陣前的壯膽酒。

雲城的護衛們,人人紛紛舉起酒杯毫不客氣的狂飲起來,連董賢也端起酒杯欲飲。

然而,高榭卻舉起杯子看了半晌未飲,把杯子放了回去。

眾人不解的看著他,高榭頓了頓,大聲說:“列位,我們此次一別,事關眾大,整個雲城乃至帝國北方的安全都繫於我們的行動,敢問,在座的各位,誰沒有父母妻子兒女,誰不帶著平安回來見他們,因此,吾在未能完成此次行程之前,不能毫無顧忌的開懷暢飲,等那一天,等到我們凱旋歸來那一天。”

眾人紛紛點頭。

高榭深情的看著身邊的半夏姑娘,而半夏早已禁不住淚流滿面抓住了他的胳膊,高榭接著說了下去:”等我們凱旋歸來那一天,帶著最好的訊息,和我們最想念的人相見,那才是我們能毫無顧忌舉杯歡慶的時節,這杯酒,煩請董鎮守使替本王寄下,等本王回來痛飲。”

全場為之動容,所有的官兵僕從都放下了酒杯,靜靜聽著高榭的說教,天色暗了,白色的雪花紛紛無言飄落,灑滿府邸和雲城的各個角落。

高榭這隊人二十人在府邸門口跨上馬,沿官道出城去,來往的行人紛紛躲避,誰也想不到這一隊人馬不是尋常的斥候,而是本朝曾經的太子高榭,他們到了城外沿山道徐徐而行,馬蹄踐雪而行,不一會人馬皆披銀裝。

高榭能感到身後有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不遠處看著隊伍下山,凜風吹在她單薄的身體上,他很想回頭喊她回去避寒,片刻之後他還是忍住了,終究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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