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鎖昏昏沉沉長到三歲,每日裡除了吃便是睡,一碗碗苦湯藥被灌進瘦弱蒼白的小身子裡,不然就是聽著母親父親唸叨著去哪裡另請名醫來為她診治。明明出生時生龍活虎,怎的睡了一覺醒來,便開始昏昏沉沉睜不開眼,醫師診治為先天虧養,氣血消耗比旁人快上許多,需得靈藥仙草吊命,也只是能強撐到桃李之年。

偶爾清醒的黎鎖不禁感慨,還以為此生可享繁世浮華,鬧了半天,還是個短命鬼!

日子一天天過,很快黎鎖五歲生辰,浩渺宮在浩渺城附近城池施粥散銀,附近百姓皆知浩渺宮又是在為她們體弱的少主積德祈福,每年的八月八日皆會上演此番情景,眾人習以為常。

浩渺宮內,添壽院前,滿頭灰髮的老婦砸吧砸吧嘴,世人皆傳浩渺宮少主先天虧養,命不久矣,如今看這院名起的真夠直截了當言簡意賅。

身後提著藥箱的小童七八歲年紀,生著與常年在外行醫不符的粉白色肌膚,在秋日陽光裡反著微光,遠山眉下一雙狹長鳳眼水潤瑩亮,細密纖長的睫毛隨著雙眸眨動,俊廷鼻翼上點點細汗述說爬山辛苦,肉粉色唇瓣輕啟提醒道:“母親。”

嫦岸伸手做請,老婦悠閒邁步走進添壽院。

添壽院內,一蒼白瘦弱女娃蓋著毛毯躺在躺椅上睡得正酣,一中年俊逸郎君手持團扇,為女娃遮擋陽光照目的明亮。

“公子,我來吧,您舉了好一會兒,歇歇。”

律亦伸手去接郝宥程手中團扇,被郝宥程另一隻手攔下:“醫師囑咐鎖鎖要多曬太陽,只是為著陽光不刺眼,她睡得安穩些,我心甘,並不覺累。”

“曬太陽需得曬後身才對,她這樣捂得嚴實哪裡能起得作用。”

郝宥程循聲抬頭望去,見一灰髮老婦帶著小童提著藥箱,由嫦岸引領著進來,知曉該是姜姜一直派人守在益州等的人到了。郝宥程將手中團扇遞給律亦,自己起身迎上來:“閣下便是鬼醫聖手桑醫師吧?”

老婦抱拳道:“益州桑紅娥,攜獨子桑十,應宮主之邀而來。”

郝宥程回禮道:“早前便聽聞桑醫師大名,奈何醫師一直在外雲遊不得見,今日醫師攜子而來,是我浩渺宮之幸,還請醫師安心住下,儘管吩咐才是。”

桑紅娥豪氣一擺手:“今日既是前來,便是應了醫治貴女事宜,其他皆為小事,先瞧病。”

郝宥程連忙讓出位置,引著醫師上前,將黎鎖纖細的手腕小心拿出,放在毛毯上。

桑十擦了擦臉上細汗,上前兩步,俯身下蹲伸手探脈:“少主脈象細小而軟,力量薄弱,緩慢綿長,確為大虧之象。”

郝宥程見是小童診脈心裡不禁犯嘀咕,聽見小童所言與其他醫師診斷無異,心裡難免失落。

“不過...”

“不過什麼?”

聽見小童口中不過二字,郝宥程心裡一喜急忙開口詢問。

桑十看眼自家母親,有些遲疑:“母親。”

桑紅娥神色淡然:“說出你的診斷。”

桑十閉上眼,神色凝重專注,確定自己猜想後開口道:“少主身體裡似有一道血口,在源源不斷向外湧動,好似有他人在吸食心頭血滋養自己一般。少主可曾被人下過血蠱?”

院內眾人皆是一怔。

“並未。”

一道清麗的女聲從院門處傳來。

“宮主。”“姜姜。”

黎姜姜走入院內,桑紅娥看眼黎姜姜身後辛岸隆起的孕肚,雙生二字脫口而出。

辛岸不自覺的雙手撫上孕肚,唇角彎彎:“醫師說的是。”

黎姜姜與桑紅娥互相施禮後,坐到桌前,示意大家落座。看向僅僅八歲的桑十:“若不是血蠱可還有其他?”

桑十搖頭看向桑紅娥,見眾人皆目光期待望向自己,桑紅娥沉思片刻:“若不是血蠱,那便是傳說中的雙魂。”

正為黎姜姜斟茶的郝宥程手一抖,茶水溢位,灑在桌面:“雙魂?傳說中的一體承雙魂,壽折再同享?”

“是。”

郝宥程直直坐向石凳,聲音顫抖:“那?那可有破解之法?”

桑紅娥用食指蘸取桌面上茶水,在桌面上寫下借體二字,眾人皆驚!

借體,傳說中的雙魂唯有一破解之法,便是借體,所謂借體,便是借一具異性極陽之體或是一具異性極陰之體,在及笄之年生辰之日首次與之交合便可成功借體。且不說極陰極陽之體難尋,借體之危關鍵在於,不能確定需要借之體是陰是陽。

若是需借極陰之體,首次選了極陽,二人便會即刻烈火焚身而亡,瞬間化成灰燼。若是需借極陽之體,首次選了極陰,二人便會從身體裡向外冰凍,利箭穿心,最終化成一灘血水,肉身全無。

黎姜姜握著茶杯的手青筋暴起,若是選對,謝天謝地,謝神女庇佑。若是選錯...便是那五年性命也沒了希冀,且連個肉身都沒得留。手臂突然吃痛,黎姜姜轉頭看向滿眼淚水的郝宥程,亦是悲從心來,淚眼朦朧。

律亦瞧著宮主與公子悲慼,忍不住開口:“桑醫師,您看當下可有何破解之法?少主她一直這樣昏睡,不體世間樂事,毫無悲喜,可惜了世間一趟行旅,您看可有何辦法能讓少主醒來?”

郝宥程擦擦眼淚看向桑紅娥一臉期盼,黎姜姜壓抑著悲傷開口:“桑醫師,若您有能讓小女清醒之法,有何要求儘管提,浩渺宮能辦到的定會全力去辦,辦不到的,亦會竭盡全力散盡千金去達成!”

桑紅娥看向黎姜姜:“確有一劑藥方”

黎姜姜雙眸一亮:“您寫下來,我立即派人去一一尋來!”

桑紅娥嘆口氣:“宮主,少主所需之物,其他藥草名貴倒也可尋,只是有一味續元根,宮主可曾聽聞?”

原本聽聞確有希望滿臉驚喜的郝宥程,在聽到續元根三字後,瞬間心如死灰,口中喃喃:“續元根?續元根!傳說中的仙藥,生在極寒之巔,千年才可得一株,且據史書記載,續元根現世是在三百年前,耗盡百餘名內力深厚武林高手元氣採得。現下該去哪裡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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